月落雙枝 第74節(jié)
他吃錯藥了吧? “你不用如此看著我。”感受到對方驚訝又警惕的眼神,他只淡淡瞥了對方一眼,解釋道:“阿瑩想要的是我們和平共處,雖然不可能,但只要你不太過分,我愿意讓步?!?/br> 蕭祁頌眉間皺得更深了。 他站起身,毫不領(lǐng)他的情:“什么叫你愿意讓步,我們今日的局面不都拜你所賜嗎?若不是你,我和阿瑩之間、你與我之間、還有我與阿娘、阿瑩和她父母,都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你難道還希望我感激你讓步不成?” 許是早就料到他是如此態(tài)度,蕭祁墨并不惱,只淡聲道:“所以我才想尋求一個平衡?!?/br> 他轉(zhuǎn)身,與蕭祁頌對視:“這次病情,讓我差點失去她,你不也是嗎?今后漫長的歲月里,我只希望她再無病痛,平安喜樂。只要你不對我步步緊逼,我可以.” 頓了頓,低聲吐出:“當(dāng)一個瞎子?!?/br> 他說的,甚至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是當(dāng)一個瞎子? 蕭祁頌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他像看一個怪人那樣,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出聲道:“你是不是讀書把腦子讀傻了?你以為愛什么,是大度?是犧牲?是自我感動?嗬,那是你們那些沒愛過的迂腐夫子自以為的?!?/br> 說完,他向前一步拉近距離,侃然正色,嗓音低沉:“我告訴你蕭祁墨,你做得到我做不到。我要,就要全部的愛,少一分也不行。她可以對你動心過,但也只能是‘過’,而不是愛我的同時,也愛著你?!?/br> 對于他說的這些,蕭祁墨也不理解。 他不明白自己這個弟弟為何如此執(zhí)拗,哪怕是阿瑩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生死,他也依舊毫不退讓。 為什么?難道完整的愛,比她開心幸福更重要嗎? 他十分的不理解。 不過想想也是,祁頌自小便是在母親的偏愛中長大,又從小就擁有阿瑩的愛慕,他自然是習(xí)慣了的。 而自己. 蕭祁墨抿了抿唇,沉默須臾,輕嘆一口氣:“罷了,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傊也粫僮柚拱撘娔悖遗c阿瑩既已訂下婚約,便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你若有改變觀點的那一日,那很好,但.你若堅持你的想法,執(zhí)意要將阿瑩從我身邊奪走,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說罷,不想再繼續(xù)多費口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游廊。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蕭祁頌微微蹙眉,心中對他那番話的震驚猶在。 相處二十年,他竟不知自己的親兄長是如此觀點。 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不過,聯(lián)想至近日阿瑩對兄長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難道.與蕭祁墨特立獨行的想法有關(guān)? 一個他不愿意相信的猜測,逐漸在心中成形。 . 夜里。 今日沒有太陽,天空不知是何時暗下來的。只知道夜幕剛降下來不久,卜幼瑩便醒了。 但她沒想到,這次守在她身邊的是蕭祁頌。 他的臉映照在燭光中,硬朗的線條上添了一層溫暖柔光,使他看起來比平日里柔和許多。 卜幼瑩微微愣了下,輕聲喚他:“祁頌?!?/br> “你醒啦?!彼⌒膶⑺銎饋?,靠坐在床頭,“感覺如何?可有好些?” 她莞爾,臉色明顯比白日里紅潤了許多:“好多了,生病時身子每日都是沉重的,現(xiàn)在感覺松快許多。” 聞言,他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這就去叫御醫(yī),還是得確認(rèn)一下才行?!闭f完,便欲起身離開。 手腕卻驀地被人拽住。 “怎么了?”他問。 卜幼瑩拉著他坐回來,目光在他的臉上逡巡,從他眼下烏青掃至凹陷的面龐。 她輕聲道:“祁頌,你瘦了?!?/br> 輕輕的一句話落至心間,蕭祁頌頓時眼眶發(fā)澀,喉結(jié)滾動,勉強(qiáng)扯了扯嘴角:“還好,只.瘦了一點點?!?/br> “傻瓜?!彼佳坶g有幾分憂傷,語氣又輕又柔,盡是關(guān)切:“下次別再如此冒險了,總是連夜千里迢迢的趕回來,再好的身體也吃不消?!?/br> 上次她成親時也是如此,他總是不管不顧地奔赴自己身邊,這次還因為她而受了陛下責(zé)罰,淋著雨跪了整整一夜。 她怎會看不見他做的這些? 也正因為她看得見,蕭祁頌陰郁了一整日的心情,終于在此刻見了天明。 他垂眸笑了笑,身上被毒藥侵蝕過的地方依舊在隱隱作痛,可現(xiàn)下他心里,卻覺得十分開心。 隨后抬眸與她對視,低聲回道:“我愿意的?!?/br> “我知道你愿意,但你也要健健康康的才行啊?!?/br> 她稍微坐正些,看著他的眼睛正色道:“生了這一場病,我才知道健康有多么重要。祁頌,你要答應(yīng)我,無論發(fā)生什么,你都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下次再如此冒險,我可真就與你絕交了?!?/br> 聞言,他揚唇低笑一聲,隨即舉起右手三指,作發(fā)誓狀:“好,我答應(yīng)你,我保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br> “這才乖嘛?!辈酚赚撔禹詮?,露出滿意的笑容。 燭光溫馨,一切都在慢慢好轉(zhuǎn)。 呼吸交織下,蕭祁頌身體緩慢湊近,本想擁抱她以緩解自己多日的思念。 但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問道:“對了,這都是晚上了,你是如何進(jìn)的東宮?” 據(jù)她了解,蕭祁墨雖不介意自己與他見面,但也只是白日里不介意,入夜之后便不想讓他再來東宮。 她怕祁頌是偷偷潛入進(jìn)來,到時讓祁墨發(fā)現(xiàn),兩人又會再次起沖突。 不過蕭祁頌卻并未立即回答她,似乎也想到什么,唇角的笑容逐漸退去,眼簾微垂,靜默不言。 須臾,他低低出聲:“阿瑩,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如實回答我嗎?” “嗯?什么問題?” 話落,他抬眸,生怕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般,直直與她對視。 而后啟唇:“你.對他動心了嗎?” “他”,很明顯指的是蕭祁墨。 問她對蕭祁墨可曾動心,無異于讓她直接承認(rèn),自己變心了,愛上了旁人,可. 她又不是不愛他了。 既然還愛他,也并未減少,那這便不能叫變心。 直勾勾的視線下,她所有的神情都無處可逃,但蕭祁頌顯然低估了人被逼至絕境后的潛力。 連卜幼瑩自己也沒想到,她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吐出兩個字—— “沒有?!?/br> 第57章 卜幼瑩第一次切身感覺到, 說謊是個技術(shù)活。 她此刻很難控制自己的心跳,那顆心臟像被某只大掌扼住一般,只能急切地鼓動自己的身軀, 向外界釋放求救信號。 偏偏她面上還得裝作一副鎮(zhèn)定自如的表情, 肌rou不可以有任何抽動, 眼神也不可以有任何躲閃, 仿佛將自己完全展開在對方面前,任由他審查檢閱。 蕭祁頌觀察了她半晌, 目光緊盯著她的面容, 并未發(fā)現(xiàn)絲毫異常。 但仍是半信半疑地又問了一句:“真的嗎?” “嗯。”她點頭, “從小到大我不是一直都把他當(dāng)作兄長嗎?你忘記了,兒時我還總羨慕你有個哥哥能護(hù)著你呢,你那時還說,要把他送給我一半, 讓他也做我的哥哥?!?/br> 她說的這些, 確實是他曾經(jīng)說過的話。 只不過那時年幼, 若是知道長大后蕭祁墨要跟自己搶阿瑩, 他才不會說那些話呢。 想著, 他垂眸呼氣, 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我后悔了, 早知他如此心思,當(dāng)初你及笄時我就該去提親的?!?/br> 聞言,卜幼瑩眸底漫起笑意,捧著他的臉再次與之對視,柔聲哄道:“好啦, 既然已經(jīng)如此了,我們就過好現(xiàn)在吧。祁頌, 我有點餓了,想吃你以前給我做的魚,你去給我做好不好?” 這幾日生病導(dǎo)致她胃口不佳,已經(jīng)連著幾日不曾好好吃過一頓飯,現(xiàn)下身體終于恢復(fù)了一點,自然也有了胃口。 可蕭祁頌卻沒動,回她:“但御醫(yī)說,在痊愈之前你需得清淡飲食,不可大魚大rou?!?/br> 她一下子xiele氣,雙臂垂墜,撅著唇道:“可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你看看,再清淡飲食下去我都要瘦成皮包骨了?!?/br> 說完便抬起手,隔著寢衣往自己胸口的胸骨摸去。 蕭祁頌的視線順著她的手看過去。 掌下皮薄rou少,胸骨凸出,摸兩把的確硌人。 但先前,那里可是骨rou勻稱,胸骨的形狀只略微可見,被細(xì)嫩飽滿的皮rou包裹著,一呼一吸、一起一伏之間甚至能勾走對方的魂魄。 他抬眸,目光看向面前那雙委屈撒嬌的眼神,勾了勾唇:“是瘦了,那我看看這里瘦沒。” 說著,正要抬手伸向她,倏忽被卜幼瑩打了一下。 “走開走開,別亂摸。”她撅唇,瞪了他一眼。 蕭祁頌被逗笑了,幾分不豫的眸底終于漾起笑意,臉上因疑心而起的陰云也隨之散去。 他喜歡阿瑩這個樣子,會對他撒嬌、會鬧小脾氣、氣急了還會兇他,他每次都樂此不疲的哄著。 此時也一樣。 他坐近了一些,直勾勾望著那雙眼眸,輕聲細(xì)語地哄道:“那.我給你煮魚湯如何?不吃魚rou只喝湯應(yīng)當(dāng)可行,但是也不能喝多,我給你盛半碗,好嗎?” “嗯.”她垂眸,沉吟斯須,雖然仍舊想吃魚,但還是見好就收地點了點頭。 “好,那我給你做去,你稍等我片刻?!闭f罷,便站起身。 只是人還未走,一只手又被她拉住。 她出聲:“等等?!?/br> “怎么了?” 卜幼瑩招了招手,待他彎下腰后,唇邊漫起一抹笑意,輕聲道:“方才你想做的事還未做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