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雙枝 第33節(jié)
看見眼前這一幕,春雪尷尬的站在門口,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還是蕭祁墨喊她進(jìn)去,這才敢上前將藥遞給他。 隨后他一邊將藥喂進(jìn)卜幼瑩口中,一邊對春雪問道:“為何去了那么久?” 春雪一怔,自覺有罪地低下了頭,將方才的事如實告知。 聽完,他只嗯了聲,并未再說其他。 卜幼瑩吞下藥后,不出片刻便起了藥效,眉心逐漸舒展,呼吸也平穩(wěn)了許多。 他再次探了探她臉頰的溫度,還好,溫度也慢慢降了下去。 折騰了一夜,現(xiàn)下她已沉沉睡去。 蕭祁墨將她打橫抱起,走進(jìn)內(nèi)室,動作輕柔地放上床塌。 他在床邊坐了會兒,伸手將她垂落的碎發(fā)捋至耳后,眼看著她呼吸愈發(fā)平穩(wěn)后,才蓋好錦被回到了廳堂。 春雪見他朝自己走來,眸中幽暗,面無表情地低聲吩咐了一些事情。 隨后,便踏著月色離開了她的寢居。 …… 翌日。 旭陽拂過窗欞照射進(jìn)來,灑了滿地的金光。 許是累了一夜的緣故,卜幼瑩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時渾身都是酸痛的,尤其是后腰。 她坐起身望了一眼窗外,在看見天光大亮的那刻,猛地睜大眼睛,連忙高聲喚來春雪。 后者迅速快步進(jìn)屋:“奴婢在呢!小姐怎么了?” 她抓住春雪的手臂,肅然問道:“現(xiàn)下幾時了?” “巳時末,馬上要午時了。” “午時?!” 卜幼瑩頓時大驚失色:“按照規(guī)矩我今早要去請安的!你怎的沒叫我?” 春雪卻絲毫不急,微微笑道:“太子殿下說您昨夜勞累,今早定是起不來,便吩咐奴婢一早去了昭仁殿,同皇后娘娘說您午時再過去,還能趕上陛下下早朝呢?!?/br> “哦,原來如……說罷,她掀開錦被起身下床,“那就趕緊梳洗妝扮吧。對了,我昨日還未沐浴,你先去命人備水吧。” “您昨日沐浴過了?!贝貉┤耘f笑著回道,“您昨夜出了一身汗,殿下說您睡著會不舒服,便吩咐奴婢打來熱水為您擦拭了一遍身子。” “……” 難怪一早醒來身上一點也不黏膩。 她一貫知道他做事周到,卻未想這般周到,竟將她從睡前、睡后、到醒來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 這種體貼與以往她還喊他祁墨哥哥時極不一樣,讓她有些不太適應(yīng),不過… 倒也不反感。 春雪不知她在想什么,以為還在想沐浴的事情,便又問道:“您要再泡一會兒嗎?” 她的聲音拉回了卜幼瑩的思緒,她搖搖頭:“不用了,再遲到了可不好,回來再洗一遍吧?!?/br> “是?!?/br> 隨后春雪便出去端來一盆水,服侍她洗漱梳妝,順便用脂粉遮住她脖頸的痕跡。 等一切都整理完畢,已經(jīng)到了午時。 卜幼瑩邁出房門,準(zhǔn)備去找蕭祁墨一同前往昭仁殿請安??扇诉€未走出一步,庭院里驟然響起一道高細(xì)的女聲—— “奴婢該死!請卜小姐恕罪!” 她嚇了一跳,這才看見前方不遠(yuǎn)處跪著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宮女,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這是?”她不解地看向春雪。 后者正欲解釋,蕭祁墨倏忽從游廊拐角走了過來。 他今日穿了一件與她相配的銀色金絲鶴紋錦袍,腰間系有一塊青白玉佩,以及格格不入的… 她送他的那只香囊。 卜幼瑩驀地想起了昨晚。 昨夜喝過酒后她便失去了大部分的意識,可她還依稀記得,自己是如何躺在他懷里,像只貓兒一樣蹭他手掌心的。 而且,他竟當(dāng)真說到做到,未曾趁人之危…… 兩靨不知不覺染上了一抹薄紅,她垂首低眉,故作鎮(zhèn)靜地向他屈身福禮。 “阿瑩。”他過來牽起她的手,淺淺笑道:“母后已經(jīng)在等著了,我們走吧?!?/br> 說完,便欲拉著她一同離開。 她頓了下步子,望向跪在庭院中間的宮女,開口詢問:“等等,她方才說讓我恕罪,她是誰?。孔隽撕问滦枰蛭艺堊??” 蕭祁墨唇角的笑容在看向那宮女時斂了下去,眸子里覆上了一層寒意:“她本是東宮掌事的女官,昨夜自作主張了一些事情,害你多難受了一刻鐘,我便讓她在這跪著,等你醒了向你請罪。” 卜幼瑩仍是不太明白具體怎么回事,不過看那位女官嘴唇烏青、臉色蒼白,看起來似乎跪了很久,于是便出聲讓她起來。 女官并未立刻起身,而是抬眸望向蕭祁墨。 后者也并未表態(tài),只再次看向卜幼瑩,重新?lián)P起嘴角道:“阿瑩,再不過去要遲了,我們先走吧?!?/br> 再不動身確實要遲了,今早已經(jīng)遲到一次,午時再遲到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而且看樣子,蕭祁墨并不打算饒恕她的罪過,哪怕自己說不怪罪也不管用。 于是她只好點點頭,任由他牽著離開了庭院。 載著二人的轎輦走過彎彎繞繞的宮道,在一盞茶的時間后,到達(dá)了皇后所居的昭仁殿。 此時蕭帝剛剛下朝,同湯后一起坐在正前方主位上,接受卜幼瑩的屈膝福禮。 看著未來的太子妃已住進(jìn)宮里,帝后二人格外高興,嘮了會兒家常后便傳了膳食過來,與他們共用午膳。 只是一家四口剛坐上餐桌,門口一位宦官倏然快步走進(jìn),趴在蕭帝耳邊耳語了幾句。 隨即見蕭帝立時蹙起了眉,低聲道:“他來做什么?讓他回去。” 報信的宦官道了聲是,轉(zhuǎn)身方邁出一步,門外忽地傳來一道清朗明亮的聲音。 “當(dāng)然是來與父親母親一同用膳的” 卜幼瑩登時脊背一僵,細(xì)長的手指不自覺握成了拳,不敢轉(zhuǎn)身去看來人。 只聽得他緩步走來,對蕭祁墨道:“順便來恭賀我的兄…… 頓了頓,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與卜姑娘?!?/br> 第28章 自從蕭祁頌坐下后, 卜幼瑩便覺脊背僵如冷鐵,腦中渾沌一片,無法思考, 甚至雙眸不敢往左方看上一眼。 飯桌之上氣氛微妙。 蕭帝蹙眉冷眼, 面色不豫。 昨日蕭祁頌當(dāng)著所有賓客的面直接擄走新娘, 這事他還沒找這個兒子算帳呢, 這會兒倒敢直接到他面前來了,他自然給不了對方好臉色。 可為了不影響這頓午飯, 他并未發(fā)怒, 只冷冷看了蕭祁頌一眼并移開了視線。 一旁的湯后心里則十分擔(dān)憂, 若祁頌心里一個不快,與他哥哥當(dāng)場打起來可如何是好? 不過見自己小兒子始終面容平靜,神色坦然,絲毫沒有要發(fā)怒的跡象, 她便略松了口氣, 稍稍放心了些。 而后目光又落在卜幼瑩身上, 見她臉色有些蒼白, 便關(guān)心道:“瑩兒看起來氣色不好, 可是生病了?要不要找御醫(yī)來看看?” 卜幼瑩微怔了瞬:“不用了, 我.” 正斟酌著如何回答, 一旁的蕭祁墨倏忽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對母親莞爾:“母后不必?fù)?dān)心,阿瑩只是昨夜有些勞累,沒休息好罷了。” 她身子一滯,下意識想將手抽回來, 可蕭祁墨看著只是虛虛一握,實際手上有些力道。 她知道, 他在做給對面的人看。 湯后此時的視線正在她身上,她不好動作太明顯,便暫且由他握著,隨后勉強(qiáng)扯了扯嘴角:“是啊,只是沒休息好,勞煩娘娘擔(dān)心了。” “不是生病就好,若是沒睡好,等用過午膳再去小憩一會兒吧?!睖蟮馈?/br> 卜幼瑩表面鎮(zhèn)靜頷首,其實心下忐忑不安,絲毫不敢抬眸去看對面人的眼神。 但蕭祁墨卻敢。 他光明正大的直視著蕭祁頌,感受著后者眼里迸射出來的濃烈恨意。似乎心中十分愉快,連唇角也不自覺勾起了些微弧度。 蕭祁頌此刻的眼神說想把他剮了也不為過,若換做平日里,以他的性子早就不顧場合地掀桌了。 可今日卻破天荒的忍了下來。 他收回視線,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繼續(xù)垂首用膳。 卜幼瑩一只手吃飯不方便,因此蕭祁墨只握了一會兒便松開了,隨后往她碗里夾了一塊魚rou。 手中的玉箸頓在碗沿,她欲言又止,抿了抿唇,終是伸向了那塊魚rou。 可玉箸還未將它夾起,便聽對面幽幽傳來一句:“她不愛吃鯪鯽魚。” “.”卜幼瑩腦中嗡的一聲,蕭祁墨更是臉色微變。 氣氛一瞬間降至冰點。 帝后二人同時看向蕭祁頌,蕭帝眉間皺得更深了,沉聲斥道:“沒規(guī)矩,好好吃你的飯。” 湯后則干笑了兩聲,連忙出來打圓場:“這魚刺多,確實不好吃。來人,撤下去吧?!?/br> 話落,身后的宮女便上前撤掉了魚。 蕭祁墨不動聲色收起眸底寒意,轉(zhuǎn)頭看向卜幼瑩,彎唇笑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她微微搖頭,垂眸不作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