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雙枝 第10節(jié)
湯后一聽樂壞了。 這不就是自家兒子嘛,還好對祁墨從小要求甚高,君子六藝樣樣精通,武藝自然也不在話下,雖然比祁頌差點,但也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一想到這,湯后臉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握著她手高興道:“好好好,你這話伯母記下了,一定幫你留意。不對,一定幫你母親留意,哈哈哈。” 卜幼瑩仍紅著臉,幅度不大地點了點頭。 “乖孩子,那伯母就不打擾了。你早些歇息,我先回宮了?!闭f完,便喚來身邊的嬤嬤,攙扶著走出了菀樂閣。 兩架轎輦分別行駛在兩條宮道上,似是為了映襯他們的心情,原本黢黑的天幕上竟現(xiàn)出了幾顆星星,涼風也小了些。 瞧著,明日應是要回暖了。 一刻鐘后,帝后二人相聚在昭仁殿前,屏退了無關(guān)人員。 湯后難掩喜氣,問道:“如何?墨兒可有說什么?” “男人成家是好事,他能說什么,左右不過是提了些對太子妃的要求罷了?!?/br> 話落,蕭帝反問:“那你呢?瑩兒可愿意?” “自是愿意的。女子嘛,這個年歲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誰不想嫁好男兒?!?/br> 湯后話音剛落,眼前人又緊跟著再問:“那她可有說想嫁哪家的男兒?” “這倒是沒說,想來心中也沒有中意的,只提了些要求?!?/br> 話及此處,她忍不住欣喜道:“你是不知道,瑩兒提的那些要求,咱們兒子剛好全都符合,你說這不巧了嘛?!?/br> 蕭帝并不知曉那些要求的內(nèi)容,因此目露疑惑,眉梢微挑:“咱們哪個兒子?” “嘖?!睖笮吹闪怂谎?,“還能哪個?” “當然是墨兒啊?!?/br> 第9章 今日天氣果然回暖,金烏高懸,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蕭元宗心情不錯。 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決定好兩個孩子的婚事后,今早聽那些大臣念叨也不覺得煩了。 午時下了朝,便找借口將卜世邕留了下來,與他一同去了勤政殿。 原以為皇帝留自己是為政事,但未想到甫一邁過門檻,嗅覺先雙眼一步,聞到了滿桌子膳食飄來的香味。 他正怔愣著,蕭元宗忽一擺手,殿內(nèi)的宮人們便紛紛退了出去,青天白日的連門都關(guān)上了。 “陛下,您這是?” 蕭帝招手讓他來坐下,親自端起酒壺給他斟了一杯酒,道:“我今日把你留下,確實不為政事,而是有私事想同你說。” 卜世邕立即起身,頷首作揖:“陛下,您盡管吩咐臣便可,如此這般,實在是折煞臣了。” “哎——,老卜!”他也起身,一伸手便將卜世邕抓了回來重新坐下,“這兒又沒外人,何必在乎這些繁文縟節(jié)?你倒是適應了,我可沒適應呢,別再這么說話了啊?!?/br> 身旁人低垂著眸,配合著點了下頭:“是?!?/br> “來來來,喝酒?!闭f著,兩人端起酒杯,隔空相敬。 一仰頭,酒杯隨之空空如也。 辛辣的酒水入肚,蕭帝頓時長哈一口氣,又將桌上的膳食往他面前推了推:“來來來,吃菜吃菜。” 卜世邕不敢不從,帶著疑惑陪他一邊用膳,一邊喝酒。 直到三杯酒下肚后,趁著人還清醒,蕭帝終于開了口:“老卜啊,你說咱們也這么大年紀了,是時候看著兒女成家立業(yè)了,對吧?” “……”忽然有種不詳?shù)念A感。 他默了瞬,面上仍點頭道了聲是。 蕭元宗又繼續(xù)說:“我家那婆娘這幾日也念叨著呢,說自己年紀大了,想看見兒孫滿堂,享天倫之樂。我當然也理解,誰不想抱大孫子呢?所以我這一琢磨啊,就想著這不入春了嗎,要不趁著春光正好,把孩子的婚事辦了,你覺得呢?” 話一出口,卜世邕霎時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敢情這是沖著自己家來的啊。 他眉眼瞬間冷了下來,方才對蕭帝的敬重尊崇現(xiàn)下全然不見,只沉聲道:“臣只是一介武人,聽不懂陛下是何意。” “哎呀,這你都不明白,當初怎么娶上媳婦的?”蕭元宗無奈地嘆了聲氣。 隨即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道:“我的意思是,要不……咱兩家結(jié)為親家?”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巨響,卜世邕驟然拍桌而起,兩只玉箸叮嚀著滾落在地,嚇了蕭帝一跳。 一向沉穩(wěn)的卜世邕此時激動慍怒,在桌前來回踱步,幾乎是斥道:“我就知道你找我沒好事!要我家閨女?你想都別想!有種你就把我殺頭,我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反正這事沒得商量!” 若換成別人這般同皇帝說話,恐怕早就人頭落地了,說不定還要牽連九族。 可卜家不一樣,那是相識于微末的情義。 當年蕭帝還是一個平頭老百姓時,拖家?guī)Э?、生活拮?jù),是卜家夫婦多加照拂,就連當時的蕭宅都是卜世邕給買的。 因而蕭元宗未當皇帝前,都喊他叫做卜兄。雖未結(jié)義,但同親兄弟也沒什么區(qū)別。 況且這事兒蕭帝提起之前,就已經(jīng)預料到了對方的反應。 卜家就這一個女兒,當寶貝似的捧在手心里寵著,哪個老父親愿意看見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嫁到別人家,去照顧別的男人?。?/br> 反正換成他家阿蕓,他也是不愿的。 于是蕭帝連忙起身,笑著將他拉回來坐下,好聲好氣安撫道:“哎呀卜兄,別這么大怒氣嘛,怒火傷身。來來來,我們再喝一杯。” 卜世邕一擺手:“誰要喝你的酒,若到時候你說我喝了你的酒,就要把女兒抵給你,我找誰說理去?” “我哪是這種人嘛,你還不了解我嗎?”他將酒杯放了回去,“哎呀,你冷靜些好好聽我說,這么大年紀了怎么還這么暴躁呢?!?/br> 對方冷哼了聲,偏過頭。 他繼續(xù)道:“我覺著,咱們兩家做親家也沒什么不好,瑩兒她早晚要嫁人的,這上京城里還有比我們蕭家更讓你知根知底的人嗎?若是她被哪個擅長偽裝的小子給騙了心去,你放心嗎?” 聽及此處,卜世邕稍稍將頭偏了過來,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蕭帝一看便知有戲,于是乘勝追擊:“況且,我那兒子你是看著長大的,論樣貌、論品行、論才華,不是我自夸,這上京城里沒有哪家公子比得上他。再說了,瑩兒嫁過來將來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你說什么?!” 他話未說完,身旁人倏地轉(zhuǎn)過頭,目光訝異地看著他。 蕭元宗有些懵,不明白他為何會是這般反應。 但仍是將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我說瑩兒嫁過來,將來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啊……怎么了,你不愿意???” 卜世邕這才意識到,原來蕭帝是想讓太子娶他家瑩兒,而并非是蕭祁頌。 可…… 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家小兒子早已與他家瑩兒兩情相悅嗎? 看來這其中定有蹊蹺。 以防萬一,自己還是先問清楚為好。 于是他回道:“陛下先別急,只是感情之事我并非全然都能替瑩兒做主,還是應當先問過兩個孩子的意見才是?!?/br> “嗐,還以為你要說什么呢?!笔挼垡粩[手,“早問過了,昨日你家閨女親口與我家婆娘說的,說是喜歡高的、帥的、會打架的、還會騎射的,你說她這說的不就是墨兒嗎?哈哈哈哈?!?/br> “……” 這說的……是太子? 卜世邕到底是久經(jīng)沙場之人,一眼就瞧出了里面的不對勁,再略一思忖,便推斷出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無非就是帝后二人想促成這門親事,對象便是太子和他家瑩兒。而他那傻女兒又全然不知情,便說了一堆意有所指的形容詞。 等帝后聽到耳朵里,自然而然便將太子對號入座。不過想來她說的那些話,太子應當也全都符合,因此才導致了這樣的誤會。 卜世邕眼眸低垂,暗暗盤完經(jīng)過,打鼻腔里不自覺哼笑了聲。 “你這是什么笑?”蕭帝不解。 但他并不打算糾正這場誤會,眼眸一轉(zhuǎn),便又問道:“沒什么。那太子呢,太子殿下可矚意我家瑩兒?可不要勉強了太子殿下才好。” “不勉強不勉強,我去問過他,他說都聽我和他母親的,這孩子最是省心了,哈哈哈?!彼盅鲱^大笑了幾聲。 殊不知對面之人眸底微沉,心中默道:太子殿下如此聰慧之人,定是早猜到帝后之意,故意言之。 莫不是,也喜歡瑩兒? 若當真如此,那便最好不過。 他一向是不喜二皇子的,年少輕狂、又沖動魯莽、做起事來不管不顧,這樣的人若為夫婿,將來不遭連累也得cao心過甚。 那樣的日子,他家瑩兒如何受得了? 就算她受得了,他和妻子也不忍心看著她跳入火坑啊。 想罷,他逐漸展露笑顏,起身對著蕭帝拱手作揖:“既然兩個孩子兩情相悅,那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好再說什么。臣一家,謝陛下抬愛。” 說完便欲下跪,還好蕭元宗急忙扶住。 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好,你同意便皆大歡喜了。待欽天監(jiān)尋個好日子,我便派人去你家提親去。” 話落,兩位cao碎心的老父親終于浮現(xiàn)喜色,趁著高興,坐回桌前碰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可與這般喜悅之情形成對比的,是西北方的菀樂閣。 方才卜幼瑩剛用過午膳,便逢祁頌過來找她。 這次是從大門進來的,屏退眾人后,興沖沖的讓她幫忙選提親那日,要送給她父母的禮物。 他這一說,卜幼瑩便想起昨日之事,于是問了他,昨日是否同皇后娘娘說過提親一事。 蕭祁頌一聽,懵了:“我從未與阿娘說過啊。” 這回輪到卜幼瑩懵了。 思緒停滯瞬息后,她猛地反應過來:“糟了!伯母她是真的想幫我留意!” “你在說什么啊?”他聽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