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要…”長生拼命搖頭。

    乞丐乞討為生，對于別人的施舍應(yīng)該心安理得。如果一個乞丐不要銀子，那他還能是一個乞丐嗎？

    此處極為偏僻，若無人引路，外人根本找不到。

    她定定地看著小乞丐，眼神陡然一變。

    “你引我來此處，意欲何為？”

    第42章

    蘇聞一聽,立馬擋在自家meimei身前?！皾M兒，他是故意引我們過來的？”

    長生頭埋得更低，身體在瑟瑟發(fā)抖。

    蘇意目光微緩,問：“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長生抖得越發(fā)厲害,“…我，我…沒有人,我…”

    他顫不成聲，抱著身體努力縮著。那干棍一般的手腕嶙峋得叫人害怕，更讓人害怕的是那截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面居然長著一個個密集的膿瘡。

    蘇聞見了，下意識擋住meimei的視線。

    蘇離眼尖，一眼就看出那不是普通的膿瘡，而是中毒。

    這時破屋里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像是要把肺管子咳出來。長生聽到這個聲音,爬起來就往里面跑。

    殘磚亂草之中，躺著一個老乞丐。老乞丐面色紅得有些不正常,縱然咳得這么厲害，他卻像是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長生跪在老乞丐身邊,乞求地看向跟進(jìn)來的蘇離和蘇聞兄妹。

    蘇離不用細(xì)診,僅從老乞丐的樣子便能得知,這人也中了毒。誰會和乞丐過不去？居然還用得著這般大費周章。她隱約明白長生引他們來此地的原因，緩緩朝他們走去。

    “滿兒?！碧K聞?chuàng)牡乜粗?/br>
    長生突然朝她磕頭，一下又一下。

    “如果你不介意,可否讓我給你把個脈？”蘇離對他道。

    他眼晴一亮，滿是驚喜。

    蘇離猜他肯定不知道自己會醫(yī)的事,怕是引他們過來,是想讓他們生出憐憫之人,出銀子給這位老乞丐找大夫。

    “滿兒，你…”蘇聞心地善良，但他不愿意自己的meimei冒險?！叭舨蝗晃覀兯退麄?nèi)グ肴仗?？?/br>
    蘇離遞給自己兄長一個安撫的眼神，“一些小事而已，不必要麻煩先生。哥哥是不相信我的醫(yī)術(shù)？”

    “我不是這個意思?！碧K聞怎么可能不相信自己meimei的醫(yī)術(shù)。meimei連父親的毒都能解，在他心里是比高神醫(yī)還厲害的存在。只是這些乞丐又臟又有病，他不想meimei沾手。

    “既然如此，我替他看看?！碧K離說著，不等兩人反應(yīng)過來，一把拉過小乞丐的手，兩指按在對方的脈搏上。

    她的眉頭瞬間皺起，上次她就看出小乞丐半邊臉的黑紫不是胎記，而是娘胎里帶出的毒。剛才看到他身上生的那些膿瘡，她知道這孩子最近又遭了毒手。但是一探脈，她發(fā)現(xiàn)除了這兩種毒，小乞丐身上還有第三種毒。

    一個小乞丐而已，誰會如此費盡心思不停下毒？

    蘇聞見meimei皺眉，早已忘記之前的忌諱，不由得緊張起來。

    “如何？”

    “是中毒。”蘇離沒有隱瞞。

    長生聽到中毒二字，沒有任何驚訝。

    蘇離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道：“你知道？”

    長生點頭，又搖頭。

    他并不肯定。

    “…姑娘，我…我…我知道好幾個人死了，他們和我一樣身上都長著膿瘡。有人說我們低賤，生的是臟病?？墒俏摇也贿@么想。”他似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完這翻話之后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蘇離示意他往下說，從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訴說中，她得知和他一起投靠茶棚混飯吃的乞丐一個個都死了，他們死前都生滿膿瘡。他還打聽過以前的一些老乞丐，那些人原本都活得好好的，后來靠茶棚接濟(jì)之后沒多久就死了。聽說有人死前哀嚎不止，有人七竅流血，還有人瘋了似的自己撞墻跳河而亡。

    他們是乞丐，死了也就死了，沒有會質(zhì)疑他們的死，也沒有人在意他們的死。他們?nèi)鐮€泥一樣，在泥潭中掙扎又在泥潭中沉寂。

    蘇離從他的講述中想到一個大膽的可能。

    試毒！

    她趕緊給老乞丐號脈，越發(fā)肯定自己的猜測。

    “你們最近吃的是否都是食為天的剩菜剩飯？”她問長生。

    長生呼吸有些急，“…姑娘，你…你信我說的話？”

    “信。”蘇離答得利落。

    “我…我…還以為沒人會信，人人都說他們是好人，是大善人…”長生無聲流淚。那些人是大善人，他不過是個小乞丐。

    他其實是追著他們的馬車到圣都城的，一進(jìn)城就聽別的乞丐說起食為天的善舉。他跟著同行到了食為天，果真混了一頓有油水的飯菜。

    可能是他比別人多了心眼，交談之中刻意多問了幾句。其中有個老乞丐和他投緣，和他說了不少話。

    從老乞丐的口中，他得知這個月死了兩人，都是又干又瘦爬不起來餓死的。聽說那兩人死之前，一直喊肚子疼。老乞丐告訴他：“都是餓的，肚子餓能不疼嘛，所以咱們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聽說上個月死了四人，那四人死的時候渾身無力，身體腫得厲害。老乞丐告訴他：“也是餓的，餓得厲害了就會腫。他們倒是死得體面，閻王爺還當(dāng)他們是富貴人?！?/br>
    還有上上個月，死了五個人。那五人死法又不一樣，說是死時像身懷六甲的婦人，一個個肚子大如籮。老乞丐一臉羨慕，“肯定是撐死的，就數(shù)他們幾個吃得最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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