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請大夫！”她心中驚疑不定，腦海中不停回想那個(gè)小賤人說過的話，不自覺記起多年前的往事。她記得太夫人臨終前，口齒不清地罵她，說是如果她敢攪得侯府不得安寧，自己做鬼也不會放過她。她越想越害怕，好端端的被人埋在外面，屋里侍候的人竟然毫無察覺。這到底是人為，還是有鬼作怪？

    不，不是鬼。

    一定是那個(gè)小賤人！

    她牙齒磨得咯咯作響，抬手就給了奉茶的丫頭一巴掌，“沒用的奴才，統(tǒng)統(tǒng)該死！”

    丫頭嚇得跪在地上求饒，被她一腳踢倒。她沖著屋外大喊，“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去催，大夫怎么還沒來？”

    這些沒見用的狗奴才，她一個(gè)也不會輕饒。

    一刻鐘多的樣子，侯府的大夫匆匆趕到。一番切脈問診過后，只說受了驚嚇。至于許氏的腿疼，應(yīng)是寒濕入骨，仔細(xì)調(diào)養(yǎng)即可。

    許氏一聽這話安心不少，大夫走后開始清理不中用的下人，打的打賣的賣，一時(shí)間院子里哭天喊地好不熱鬧。

    這邊動靜不少，東院那邊一早便得到消息。兩院水火不容由來以久，當(dāng)然是各派耳目密切關(guān)注彼此。

    蘇離一邊聽著丫頭敘述，一邊前往父母的院子。此次對許氏略施小懲，西院那邊應(yīng)該會安生幾日，她要趁著這些日子趕緊給父親解毒。

    遠(yuǎn)遠(yuǎn)望見母親站在外面，看上去應(yīng)該是哭過，眼中還有濕意。

    “娘?！?/br>
    “滿兒，你爹他…”杜沉香鼻頭發(fā)酸，到嘴邊的話卻是說不出來。昨夜丈夫終于睡了一個(gè)安穩(wěn)覺，早上粥也多喝了半碗。世人常說人之將死回光返照，這一天怕是真的到了。丈夫受了這么多年的罪，臨去前能受少些苦也是好事，她應(yīng)該感到開心。

    蘇離一急，以為自己的解毒針法出了問題。

    “娘，我爹怎么了？”

    “滿兒?！倍懦料闵钗豢跉猓銖?qiáng)擠出笑意，道：“你爹今天看上去精神不錯，你進(jìn)去和他說說話?！?/br>
    蘇離點(diǎn)頭，昨日排去不少積毒，父親應(yīng)該會感覺好一些。

    蘇敬中坐在窗邊看書，見妻女一起進(jìn)來，平靜無光的眼中漸起深情。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不過是一夜的光景，他感覺身體松快許多，可能真是自己的大限將至。

    他任由女兒給自己把脈，眸中泛起幾許心疼。女兒自小沉穩(wěn)安靜，近兩日更是穩(wěn)重更勝從前。這些年為了給他解毒，女兒是何等的上心執(zhí)著。如果他走的去了，怕是最傷心的就是這個(gè)孩子。

    身為人子，他未能盡孝，反倒讓母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身為人夫，他沒有踐現(xiàn)承諾，往后余生不能常伴左右。身為人父，他對兒女虧欠太多，不能為他們遮風(fēng)擋雨。

    蘇離認(rèn)真聽脈，心里有了數(shù)。

    “爹，你今日感覺如何？”

    “爹好多了，多虧有你?！?/br>
    杜沉香咬著唇，不讓自己落淚。

    蘇離取出銀針，“會一日比一日好的，不出七日，余毒皆可清除。”

    夫妻二人一聽，神情震驚。

    杜沉香呼吸急促，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腔，“滿兒，你方才說什么？”

    “娘，我再給爹施針放血，待七日后爹就能下地?！碧K離取出針包，展開來準(zhǔn)備動手。她一心都在解毒上面，完全沒有注意到父母的表情。

    饒是蘇敬中早已看透生死，饒是他做足死亡的準(zhǔn)備，猛一聽折磨自己十年的毒七天后就能解，他還是激動到險(xiǎn)些失態(tài)。

    杜沉香緊緊抓著女兒的手，美目中全是不敢置信與期盼，“滿兒，你爹的毒真的有解？”

    “能?！碧K離目光堅(jiān)定，“昨日第一次放毒，疼痛最重。這七天我會每天給爹放一次毒，那種疼也會一日輕過一日。”

    “…不是回光返照？”杜沉香終于問出心中的不安之處。

    蘇離心下了然，怕是今日父親確有好轉(zhuǎn)，但被他們誤會是回光返照，所以方才母親才會在外面哭。

    “不是?！彼凵窀訄?jiān)定，“久病才會有回光返照，中毒只會毒發(fā)身亡。”

    “對，對。”杜沉香恍然大喜，一時(shí)間又哭又笑，“我真是糊涂了，中毒之人何來回光返照一說?！?/br>
    她抱住蘇離，“滿兒，滿兒，娘真是太開心了，真是太開心了。爹娘何其有幸，能有你這樣的女兒…”

    蘇離聞言，瞬間涌起淚意。

    上一世她只有外婆，那時(shí)候她特別羨慕別人有父母。這一世她享受著父母疼愛，該說幸運(yùn)的是她。

    蘇敬中看著抱在一起哭泣的妻女，枯瘦的手緊握成拳。如有朝一日他真能好起來，必會拼盡全力護(hù)她們周全。

    蘇離輕輕放開母親，道：“娘，別哭了?！?/br>
    “…我是高興，我是高興?！倍懦料悴林蹨I，美目水氣氤氳，說不出的嬌艷動人。

    蘇離挽起父親的褲腿，準(zhǔn)備今日的施針放血。毒血一滴滴滾進(jìn)瓷瓶中，顏色比昨日的略淺一些，腥臭味也稍稍淡了半分。

    蘇敬中抓著椅子的扶手，心中有了希望之后，那刮骨剔r(nóng)ou般的疼似乎也不怎么難以忍受。而且他明顯感覺這次的痛比昨日確實(shí)輕了一些。

    放毒過后，杜沉香這才想起什么，道：“你祖母還不知道，我…我等會去告訴她。”

    “我記得小時(shí)候，我們一家四口總是一起去祖母的院子里陪她用飯。母親何不再多等幾日，待我父親能下地，我們一家四口一起去給她請安，也算是給她一個(gè)驚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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