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見見師尊，你帶我去吧?！?/br>
    洛淮洲點(diǎn)頭：“好?！?/br>
    碧清仙尊的墓設(shè)在青玉峰一處幽靜密林之間，聞弦立在墓前，盯著那處墓碑：“這里很好，很安靜，師尊會喜歡的。”

    他跪在墓前，聲音極低，其中夾雜著沉沉的悲音。

    “師尊，弟子不孝，現(xiàn)在才來見您，若您泉下有知，不要責(zé)怪弟子的遲來?！?/br>
    “……師尊不會怪你的?！?/br>
    洛淮洲站在他背后，不舍得將視線移開一秒鐘。

    魂?duì)繅艨M的人就在眼前，這個(gè)曾經(jīng)屬于他的少年，早已不是他所能觸碰的存在了。

    洛淮洲口中苦澀，聞弦打破無言的沉默：“我并沒有私通魔界，也沒有殘害生靈，當(dāng)年之所以跟著謝淵離開，實(shí)在是無奈之舉?！?/br>
    “嗯，我都知道?！?/br>
    “被逼迫到絕境，命在旦夕，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那一條路?！?/br>
    “既然如此……”

    聞弦的胸膛終于開始起伏，他緊緊抓著墓碑，尖利的碑角刺破他的掌心，唯有如此才能勉強(qiáng)壓抑內(nèi)心的絕望。

    “那你為什么還要那樣對我？！”

    聞弦字字含血，每個(gè)音節(jié)都在戰(zhàn)栗，像是浸潤著深紅的鮮血。

    “我恨你不分青紅皂白就信了林見微的謊言，恨你粗暴地上我，將殺死師尊的罪名扣在我的頭上，你甚至不讓我辯解……”

    他大口喘著氣，過度的激動(dòng)讓他眼前發(fā)黑。

    “你知不知道，我在冥獄那四百年，過得生不如死？！”

    他的質(zhì)問，化為凜冽的箭矢，無數(shù)次穿透洛淮洲的心臟。

    洛淮洲無處可逃。

    “如果我說，打從一開始我就不信你會通魔，你信嗎？”

    聞弦眼皮一跳，紅衣包裹下的身軀，如同風(fēng)中的枯葉，他竭力壓制著震駭，波瀾無驚的雙目中終于裂開縫隙。

    “不，我不信……”

    聞弦咬著牙關(guān)，唯有如此才能抵抗如狂風(fēng)般席卷他整個(gè)身心的怨恨，洛淮洲欲上前，被他一掌推開老遠(yuǎn)。

    洛淮洲靜靜望著他，臉上滿溢著悲傷。

    “因?yàn)槲覑勰??！?/br>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愛上了你?！?/br>
    “我只想將你鎖到只有我能看見的地方，即使親眼目睹你的痛苦，導(dǎo)致你聲名盡毀，我也只想讓你留在我身邊。”

    “我不喜歡你看謝淵的目光，也不想讓你的注意力落在他人身上?！?/br>
    “你之所以經(jīng)歷那些苦難，皆是我的……我的私心所致，對不起，聞弦。”

    洛淮洲的眉宇緊緊擰起，說出事實(shí)無異于讓他剜出自己的心。

    “我從沒想過殺你……放你出冥獄后，我一直在找林見微犯罪的證據(jù)，我不知道你會死，那次出征前，我想好要和你成親?！?/br>
    聞弦撐著地面起身。

    他拍拍膝蓋上的泥土：“既然話都說明白了，那就到此為止吧?！?/br>
    “我不想再回憶那些痛苦的回憶，也不想再看見你?！?/br>
    洛淮洲僵在原地，霎時(shí)間忘記了呼吸。

    聞弦漫無目的地行走著。

    前路迷茫，天下之大，居然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一寸薄薄的銀刃逼近眼前，聞弦遽然回神，險(xiǎn)險(xiǎn)避過，兇猛的刀氣斬?cái)嗨陌l(fā)梢。

    那人沖到眼前，赫然是林見微，他遍體鱗傷，就連臉上也掛著可怖的血痕，分明是從牢獄中逃出來的。

    聞弦召出靈武，三兩下就將他挑翻在地。

    林見微早已不是他的對手。

    “你……你不能殺我，我是洛淮洲的道侶，青玉峰的長老，你殺了我，你也要償命！”

    聞弦提著長劍，漫不經(jīng)心比上他的喉嚨：“洛淮洲的道侶與我何干?！?/br>
    “你別怕，殺了你，我再去殺掉洛淮洲，黃泉路上讓你們做個(gè)伴，你不會孤單的?！?/br>
    “不！”林見微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聞弦眸子一凝，長劍偏離軌道，毫不留情斬?cái)嗨麅H剩的左臂。

    窸窸窣窣的響聲傳來，聞弦回身，一抹白影直直地撞進(jìn)他的眼簾。

    聞弦的呼吸登時(shí)凝滯。

    “你都親眼看見了？怎么，要替他報(bào)仇嗎？”

    聞弦握緊長劍，洛淮洲緩緩移開視線。

    他閉了閉眼，對身后的弟子吩咐。

    “送進(jìn)冥獄去吧?！?/br>
    有人上前拖起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林見微，他仍在掙扎，凄厲的哀嚎劃破天際，聞弦不動(dòng)聲色的動(dòng)了下眉頭，洛淮洲對弟子做了個(gè)手勢。

    很快，林見微便沒了聲響。

    聞弦抿唇不語。

    失去雙臂，變成啞巴，在冥獄中活得生不如死，對于一貫高傲的林見微來說，這是最好的懲罰。

    他正打算棄劍而去，洛淮洲忽地出聲。

    “等等。”

    洛淮洲一步一步朝他走來，他的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短短的路程走了很久才完。

    “對不起，聞弦，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br>
    他擁聞弦入懷，聞弦的劍亦穿透了他的胸膛。

    洛淮洲在顫抖，不知是因?yàn)橥闯€是別的，聞弦被他死命抱著，雙手不受控制，劍刃穿透他的心臟，沒有半分回寰的余地。

    洛淮洲的唇角溢出點(diǎn)點(diǎn)血跡，落在聞弦肩頭，打濕他的衣衫。聞弦被那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熱度燙得瑟縮了下，洛淮洲握住他的雙手，那雙朝思暮想的手上已經(jīng)沾滿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