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韙良察覺出她情緒的變化，垂著頭，壓著嗓子說了句“有事打我電話”，然后又推門出去了。

    門關(guān)上，戚百合出神地看著木質(zhì)地板上那一串淺灰的腳印，驀地勾唇笑了一下。

    戚繁水沒有跟這樣的人一起生活過，其實也不算太糟糕。

    -

    出發(fā)那天，辛其洲又領(lǐng)著戚百合去買了幾套試卷，倆人從書店回來，阮侯澤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

    停機坪已經(jīng)歇業(yè)，大門緊閉，為了迎合整條街的喜慶氛圍，門上還貼了新春對聯(lián)——

    事事如意大吉祥，家家順心永安康。

    戚百合讀出來，撇了撇嘴，“你這對聯(lián)好沒文化的樣子。”

    阮侯澤坐在車?yán)锍闊?，“你管我呢，墨跡好沒有？”

    戚百合瞪他一眼，轉(zhuǎn)過身看辛其洲，“那我走啦?！?/br>
    “等會兒?！毙疗渲奁乘谎?，慢條斯理地拿出試卷，照舊把參考答案撕了下來。

    目睹全程的戚百合：“......”

    “至于嗎？”她很不服氣，“難道這次的成績還沒向你證明我努力學(xué)習(xí)的決心？”

    辛其洲垂眼睨她，見她圍巾松松垮垮地掛著，雪白的脖頸漏出來一截，幫她把圍巾往上拉了幾分，才嗤笑道，“是誰上次偷看答案，還跟我扯什么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

    戚百合頓了頓，無話可說。

    她就偷看過一次，晚自習(xí)的時候，有道填空題怎么都不會，給辛其洲發(fā)消息他也沒回，就悄悄看了一下答案。

    結(jié)果好巧不巧，晚上辛其洲看試卷時就注意到了那題，問她解題思路，她答不上來，就坦白自己參考了答案，還隨口胡謅了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阮侯澤又催了一遍，辛其洲余光中注意到他把煙滅了，才把試卷遞給戚百合，“上車吧，有事給我發(fā)消息?！?/br>
    “能有什么事兒？”阮侯澤瞥他一眼，“我還能把她賣了？”

    戚百合轉(zhuǎn)過身，“那可不一定，我這么美，你把我賣掉連酒吧都不用開了，直接過渡到財務(wù)自由?！?/br>
    “你到底走不走？”阮侯澤聽不下去了，作勢要發(fā)動車子。

    她立刻急了，“走走走?！?/br>
    辛其洲站在路邊，看著車輛消失在街角，唇邊的笑意逐漸變淡，不知為何，戚百合只是回去幾天而已，他心里頭的失落卻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瞬間吞噬掉了全部的活力和生機。

    辛其洲抬腿往回走，沒走兩步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

    “男朋友，不要太想我哦?！苯Y(jié)尾是她標(biāo)志性的emoji，三個親親。

    辛其洲眼睫低垂，揉了揉唇角，笑了。

    -

    戚百合有點暈車，上車后就開始睡覺，睡了一個多小時才被叫醒，阮侯澤要停車，讓她去找車位。

    “到啦？”她揉揉眼，看向窗外，一家酒店門口。

    阮侯澤在摸打火機，漫不經(jīng)心地說，“嗯，今晚先住酒店吧，明天上午找個保潔把房子打掃打掃?！?/br>
    “哦?！逼莅俸夏闷鹗謾C下車。

    那家酒店靠近步行街，生意很好，門口的車位相當(dāng)緊張，戚百合繞了一圈沒找到空車位，正想原路返回之時，注意到有輛車要開出去。

    于是她退到了一邊，掏出手機給阮侯澤打電話，“你往里開，有輛車要開走了，我先給你占......”

    她一邊說，一邊看著那車子啟動，當(dāng)車輛從她身側(cè)緩緩駛出的時候，戚百合愣住了。

    駕駛座的車窗沒關(guān)，她看見開車的男人，濃眉大眼，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憨厚樸實。

    是熟人。

    阮侯澤在電話里催促，“哪兒呢，沒看見你?！?/br>
    戚百合聲音恍惚，“我好像......看見饒俊了?！?/br>
    阮侯澤也靜了幾秒，隨后語氣有些沖，“看見就看見唄，你還想跟他打招呼?。俊?/br>
    戚百合看著饒俊的車消失，有些唏噓，“他沒看到我?！?/br>
    阮侯澤看到她了，直接掛了電話，把車開進了車位，熄火，下車，到后備箱拿東西，看到戚百合還愣在一邊，他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們娘倆能不能有點出息？”

    戚百合回過神，撓了撓鼻子，“就是很久沒見了嘛?！?/br>
    阮侯澤撣了撣煙灰，“他跟你媽也算領(lǐng)了證了，雖然還不到半年，但也算夫妻吧，你媽出事他連面都沒露一下，這樣狼心狗肺的人，你見面不呸他一口我都覺得你腦子有問題。”

    他那張嘴像機關(guān)槍似的，戚百合聽著煩，敷衍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見到他往他身上吐口水?！?/br>
    阮侯澤這才滿意，招呼她過去，像使喚丫鬟一樣，“把東西拿上?！?/br>
    開了兩間大床房，回了房間，拉開窗簾，看到熟悉的街景，戚百合才有了一些重歸故土的真情實感。

    或許是因為看見這里一切如舊，或許是因為重逢了饒俊，她心頭突然涌出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好像戚繁水的離開沒有影響到任何人和任何事，她的意外離世，就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里，過程是無聲無息的，結(jié)果也無人在意。

    戚百合沒精打采地躺到了床上，剛掏出手機，辛其洲的對話框就跳動起來。

    “到了嗎？”

    她立刻坐了起來，打字回他，“到了?！?/br>
    xqz：“嗯，早點睡?！?/br>
    戚百合剛調(diào)整好的心情瞬間又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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