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裙子先生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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厘央茫然無措地站在十字路口,甚至不知道該去問誰,她不知道蔣樹現(xiàn)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該去哪找他。 十三鎮(zhèn)不大,找一個人卻很難,可消息傳的卻快,不到半天的時間,蔣樹的事已經(jīng)傳遍了大街小巷,這里的人都知道了。 厘央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一路都在聽行人議論這件事。 “你聽說沒有?蔣家那個大兒子,原來不但喜歡穿裙子,還在背地里跟男人不清不楚!剛剛被他爹打進(jìn)了醫(yī)院!” “我早就猜到了,正常的老爺們,誰喜歡穿裙子???那就是不正常!” “真是作孽喲!有他這樣的人在我們十三鎮(zhèn),會亂了我們風(fēng)氣的!” “他不只跟男人不清不楚,還勾的小姑娘們神魂顛倒,迷了心智,圍著他轉(zhuǎn)呢!照片照的可清楚了,他穿女裝就跟男人在一起,穿男裝就跟女人在一起,亂的很!” 不是這樣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厘央痛苦地捂住耳朵,周圍人流如織,那些聲音不斷地往她的耳朵里鉆。 她想向他們解釋,可是她能向一個人解釋,能向每一個人解釋嗎? 他們又會信她這樣一個陌生人的話嗎? 他們愿意相信雜志上的內(nèi)容,也愿意相信媒體人的話,卻不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 雖然姜守安身處傳媒行業(yè),可他的職業(yè)更偏向教育,厘央是第一次意識到媒體這個行業(yè)的可怕,它傳播的太快、也太廣,就像蔓延的野火,轉(zhuǎn)瞬就把人吞噬。 厘央望著黑沉沉的天空,濃云席卷,風(fēng)雨欲來,周圍的空氣壓抑而稀薄,讓人無力掙脫。 她強(qiáng)定心神,努力思索著,忽然想起一個人可以證明蔣樹的清白。 她尋著那天的記憶來到昨夜那個醉漢家里,醉漢的老婆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厘央連忙敲了敲門,走過去跟女人講明來意。 她想請他們出來作證,證明那天晚上蔣樹只是好心送醉漢回家。 女人聽她說完,猶豫了一會兒,見她目光懇切,帶著她來到了屋里,醉漢正在屋里睡覺,打著粗重的呼嚕,鼾聲如雷,依舊滿身酒氣。 女人把醉漢叫醒,然后把厘央的意思轉(zhuǎn)達(dá)給他,最后說:“虎子,這事應(yīng)該是真的,我看到那本雜志了,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里面沒露臉的那個男人是你,現(xiàn)在外面?zhèn)鞯姆蟹袚P揚,蔣樹那孩子應(yīng)該確實是被冤枉了,你就去跟大家解釋清楚吧?!?/br> 厘央看到了希望,在旁邊連連點頭。 “你懂什么!”李衛(wèi)虎罵了自己老婆一聲,怒氣沖沖道:“別人又不知道那個人是我,如果我跳出去主動承認(rèn),那不是傻么!到時候還不知道別人要把我傳得多難聽呢!這事是能解釋得清的嗎?” 是啊,大家最喜歡說這些花邊新聞,就算解釋了,也總會有人不信,與其流言蜚語滿天飛,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參與進(jìn)去。 女人愣了一下,也反應(yīng)過來,沒有再勸。 厘央急了起來,“蔣樹那天晚上是為了幫你才會被人拍照,現(xiàn)在他被冤枉,只是想請你幫他解釋一句,這不難的?!?/br> “說得輕松。”李衛(wèi)虎嗤了一聲:“我如果去解釋,大家就會知道那個男人是我,我可不想讓人在背后編排我,更不想讓人戳著我的脊梁骨說我是二刈子,與其那樣,我還不如像現(xiàn)在一樣置身事外!” 厘央啞然,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小樹,你就要睡大街了!現(xiàn)在他被人非議,還被他父親打個半死,你連幫他解釋一句也不愿意?” “就是不愿意!”李衛(wèi)虎蠻不講理起來,噴著唾沫星子喊:“誰讓你們多管閑事的?老子就喜歡睡大街!我求你們把我送回來了嗎?是你們自己上趕子把老子送回來的!” 厘央突然意識到人性中的惡,怔在原地。 原來這個世界不只有光,還有暗。 生活就是光明與黑暗的斗爭。 李衛(wèi)虎見她站著不動,拿起掃帚往她身上打,“趕緊給我滾出去!” 厘央轉(zhuǎn)身閃躲,一直被趕到門外,鐵門轟的一聲關(guān)上。 她氣得全身顫了一下,卻語氣堅定地喊:“我不會離開的!我會一直等到你愿意站出來!” 被打過的地方很疼,可厘央想,她身上的疼恐怕連蔣樹身上疼的千分之一都不到,這樣想著,好像就沒有那么痛了。 厘央在李衛(wèi)虎家門口站了很久,夜不知不覺深了,家家戶戶都滅了燈,整條街巷漆黑而沒有光亮,狗叫聲不時傳來,陰森恐怖,涼風(fēng)陣陣。 如果是以前,厘央一定會覺得害怕,現(xiàn)在她卻逼著自己站在那里,腳下像是生了根,一動也不動。 她知道自己不能走、也不能退。 風(fēng)一陣比一陣涼,夾雜著雨點,雨越下越大,大雨滂沱,淚從厘央臉上滑落,水珠打在衣襟上,濕濕冷冷,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她臉上的淚。 厘央在李衛(wèi)虎家門口站了整整一夜。 凌晨時分,她全身都已經(jīng)凍得僵硬,雞鳴聲響起,四周漸漸開始喧囂吵鬧,可李衛(wèi)虎家里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天邊透出一絲光亮,天要亮了,厘央漸漸蹲下,抱著膝蓋,將臉埋在膝蓋上,眼睫暈濕,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怎么能這么壞! 怎么能都這么壞! …… 李衛(wèi)虎家鐵門打開,厘央聽到聲音驚喜抬頭,臉上掛著淚痕。 李衛(wèi)虎的老婆站在門口,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趕緊走!我們不會幫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你再不走,虎子就要報警了!” 厘央咬緊牙關(guān),紅著眼睛看她,堅定道:“我不走!” “沒見過你這么倔的小姑娘。”女人面露無奈,嘆了一口氣,聲音放軟了一些,“我跟你說實話吧,虎子剛才已經(jīng)從后門走了,他去市里干活,要半個月才能回來,你找不到他的,不信你自己進(jìn)去看?!?/br> 厘央沖進(jìn)屋里,屋內(nèi)當(dāng)真空空如也,已經(jīng)不見了李衛(wèi)虎的身影。 _ 厘央失魂落魄的回到十三巷,蔣家的門終于開了。 她推門走進(jìn)去,不管不顧地闖進(jìn)蔣家,院子里沒有人,她一路來到蔣樹的房間。 蔣樹的房間簡單而空曠,一張床、一張桌子,墻壁白白的,水泥地灰灰的,沒有多余的東西,不帶一絲溫度,就像一個臨時居所,一點也不像一個家。 蔣樹的床上放著他賽車贏來的三萬塊錢,還有一封信,手機(jī)就在桌子上,他什么都沒有帶走。 厘央心神一晃,手腳發(fā)涼。 蔣正德站在床邊,拿著信的手一直顫個不停,已經(jīng)不知道盯著信看了多久。 厘央仿佛預(yù)料到什么,一步一步艱難地走過去。 信上只寫著簡單的一行字——我走了,蔣樹。 屋里安安靜靜,厘央?yún)s好像聽到自己的心啪的一聲掉在了冰面上,涼的徹底。 蔣樹離開了十三鎮(zhèn)。 她找不到他了。 厘央茫然站在原地,她忙了一天一夜,卻連跟蔣樹好好道別都做不到。 她忽然很疲憊,身體搖搖晃晃,眼神渙散。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晨光熹微中,她喜歡的那個少年,帶著一身傷,孑然一身的離開了他最愛的十三巷。 蔣樹一直是愛著十三巷的,可惜十三巷并不愛他。 他成了人人口中那個十三巷的異類。 “……怪我?!辈恢^了多久,蔣正德抹了一把臉,突然像找到了一個傾訴對象一樣,聲音干澀地開口:“小樹上面其實還有個jiejie,是我跟云淑的第一個孩子,名字叫粥粥,那個孩子三歲大的時候,在公園玩滑梯,被一個小男孩不小心推下去,正好摔到腦袋,就那么沒了?!?/br> 厘央木訥地站在那里,麻木的聽著,沒有一絲絲表情變化,哪怕這也許就是害了蔣樹一生的根源。 “當(dāng)時是云淑一個人帶粥粥去的公園,親眼看到了這一幕,她受不了刺激,再加上自責(zé)和悲傷過度,從那以后精神就不太正常,我?guī)еチ瞬簧籴t(yī)院,可都沒有起色,她一直對粥粥念念不忘……” “我以為我們再生一個孩子,云淑也許就能忘了過去重新開始,很快小樹就出生了,小樹出生后,云淑一開始精神真的好了很多,我喜出望外,以為我們一家終于可以好好過日子……” “可隨著小樹一點點長大,云淑開始精神錯亂,總把小樹當(dāng)成當(dāng)初推粥粥的那個男孩,小樹兩三歲的時候,云淑開始經(jīng)常打他?!?/br> 厘央眼眶瞬間就紅了,她一直以為哪怕蔣樹的父親不愛他,他至少還有一個愛他的母親。 如今才知道,事實永遠(yuǎn)比她想象的要殘忍。 根本沒有人愛他。 蔣正德聲音沙啞,背脊像承受不住一樣佝僂著。 “我那個時候工作忙,沒有發(fā)現(xiàn)這件事,有一次回家看到小樹被打的奄奄一息,才知道情況,連忙把小樹送去醫(yī)院,回來后……” 蔣正德頓了頓,聲音像在砂紙上磨過一樣,艱澀地說下去,“回來后,我想了一個法子,把小樹打扮成女孩?!?/br> “小樹長得跟粥粥有幾分相似,打扮成女孩就更像了,云淑果然把小樹認(rèn)成了粥粥,沒有再打他,還對他很好,從那以后,我工作忙的時候就會給小樹穿上女裝?!?/br> “可是我試了幾次,小樹只要穿回男孩子的衣服,云淑就會打他,小樹那個時候懵懵懂懂,正處于認(rèn)知階段,他可能覺得自己穿裙子才是安全的,才不會被打,把女裝當(dāng)作了他的一種自我保護(hù),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即使我不給他換上女裝,他也會自動自覺的穿女裝?!?/br> “云淑治病需要錢,我那段時間工作實在太忙了,不能時常在家,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小樹已經(jīng)習(xí)慣穿女孩子的衣服,再也改不過來了?!?/br> 蔣正德一個大男人,突然哭了出來,“我心里愧疚,覺得都是因為我當(dāng)年的錯誤決定,才會影響了他,讓他有了這個毛病,就一直想把他這個毛病改過來,我試了各種方法,可就是不行!” 厘央難受地想大聲哭出來,卻強(qiáng)撐著,沒讓眼淚流下來。 她紅著眼眶望著蔣正德,聲音嘶啞地開口:“你錯了,小樹會穿裙子,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mama,他是發(fā)現(xiàn)他mama看他穿裙子會開心,他覺得mama愛的是jiejie,所以他愿意裝作jiejie讓mama開心。” 蔣正德愣了一下,手里的信掉落在地,“我不知道……我以為小樹養(yǎng)成了習(xí)慣……” “后來云淑稍微清醒了一點,我覺得小樹不能再那樣繼續(xù)下去,否則會影響他的一生,所以就逼著小樹換上了男裝,并且明確的把小樹是男孩,而不是粥粥的事告訴了云淑,結(jié)果……” 蔣正德聲音愴然,“云淑承受不住刺激,跑出去被車撞到,沒幾天就過世了……都怪我沒處理好……” 蔣正德崩潰的捂住臉,是悔恨,也是茫然。 這個男人至今不懂自己錯在了哪里,他以為他只是想讓妻子恢復(fù)正常,把兒子教好而已。 “是我做錯了么?”他低低地問,像是在問厘央、問自己、問已經(jīng)離開的蔣樹。 厘央含淚抬頭,正好看到對面的房間。 那是蔣男的房間。 墻上貼著卡通海報,桌子上擺滿了各式玩具,地上鋪著厚厚的羊絨毯,床單是蔣男最喜歡的顏色和圖案,籃球擺在墻角。 處處都充滿了溫馨,跟蔣樹的房間形成鮮明的對比。 厘央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她抬起蒼白的臉,轉(zhuǎn)頭望向蔣正德,語氣平靜而緩慢:“蔣叔,您沒錯,您只是在孩子沒了之后,又生了一個孩子,在老婆沒了之后,換了一個老婆,在這個兒子讓你不滿意之后,又生了一個兒子,您哪里有錯呢?” “涼薄從來都不是錯?!?/br> “只是那些被你舍棄掉的、放棄掉的人,都有些可憐罷了?!?/br> 厘央流著眼淚說完這句話,語氣從頭到尾都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