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江山是本宮的了 第86節(jié)
盛贊了這個理論之后,作者話鋒忽然一轉(zhuǎn),認為男女既然只在體力上有所不同,那智力上應(yīng)該是一樣的。智力上不需要分工,所以男女都應(yīng)該有讀書的機會,也都應(yīng)該有做官的機會。 這個結(jié)論完全是從《宇宙報》的文章上推導(dǎo)出來的,所以在文章的最后,作者誠懇地請求大家不要再罵《宇宙報》了,他分明是在為皇后陛下任用女官之事尋根溯源,找到了理論依據(jù),大家應(yīng)該感激他才對。 同時,作者也呼吁天下女性,既然體力比不上男性,就不要在體力活上與對方競爭了。就讓男性去做他們更擅長體力活,女性可以更多地承擔智力方面的工作,以減輕對方的負擔。 相信這種新型的“男主力,女主智”的模式,一定能夠為每個小家庭帶來不一樣的氣象。 這是一篇乍一看很有道理,細細看更有道理的文章,很多百姓一開始因為它沒罵人,所以不甚欣賞,后來經(jīng)過說書先生深入淺出地解釋,完全聽懂之后,便對此津津樂道了。 特別是女性讀者和聽眾們,紛紛成了這篇文章的忠實擁躉,連罵家里不成器的丈夫和兒子,都有新鮮的詞兒了。 至于那些讀書人,因為這篇文章相對溫和,沒有什么攻擊性,所以明明寫的內(nèi)容是他們很難接受和認同的,但對這篇文章,卻都頗為推崇。認為文章就應(yīng)該像這么寫,處處讓人拍案叫絕。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影響,那就是自從這兩份小報發(fā)售之后,也算是打開了眾人的思路。他們意識到,除了看報紙、給報紙投稿之外,自己也可以辦一份報紙,來闡述自己的各種想法和理念。 于是,一股辦報熱在燁京城興起了。 一夜之間,市面上就多出了四五份草報——這些報紙一看就是私人印的,質(zhì)量十分堪憂,連文字大小都有不同,紙張上還殘留著墨痕,甚至還有破損之處,跟他們比起來,《世界報》都算是做工精良了,因而雖然他們自己取了名目,但是百姓們很快就開發(fā)出了這些報紙的新用途:當草紙,于是也只稱呼他們?yōu)椴輬蟆?/br> 這些草報內(nèi)容五花八門,還總能吸引住一批讀者的視線。在他們出現(xiàn)之后,《宇宙報》就更無人在意了。 張本中現(xiàn)在面臨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要不要改用白話和標點? 不用的話,他的報紙根本沒人看??墒怯昧诉@些新東西,自己豈不從開頭就輸了?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畢竟辦報紙的初衷是為了掌握話語權(quán),如果連看的人都沒有,那遑論其他? 遺憾的是,這個時候醒悟,已經(jīng)有些遲了。 如果最初的時候他就能下定決心,在《世界報》已經(jīng)培養(yǎng)起了讀者,而其他跟風的報紙又沒有出現(xiàn)的時候,說不定《宇宙報》真的能占據(jù)一片陣地??墒乾F(xiàn)在,市面上的報紙已經(jīng)太多了,改版之后的《宇宙報》夾在其中,毫不起眼。 …… 皇宮,御花園,水榭。 皇帝很不高興地瞪著賀星回,把手里的幾份報紙抖得“嘩嘩”直響,“這么有意思的事,阿姊怎么不告訴我一聲?我還是在營中看到了旁人捎帶進去的草包,才知道京城有這么熱鬧!” 一進城,他就買了七八份報紙,一邊迫不及待地看,一邊又忍不住生氣。 他這個最愛看熱鬧的人,居然錯過了這么多。 而本來是不應(yīng)該錯過的,畢竟這一切都是從秘書省開始的,也一定都在賀星回的掌控之中。而她居然什么都沒有告訴他! 賀星回忍不住扶了一下額頭,頭痛地按著太陽xue?;实燮綍r是很貼心的,可是生起氣來,不肯講道理的時候,也是非常的難搞。好在賀星回對此也算是有經(jīng)驗了。 第一步是爽快認錯,“是我錯了,下次一定?!?/br> 第二步是轉(zhuǎn)移話題,賀星回看向他身后,“袁嘉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曬得跟黑炭似的,身上還穿著鎧甲,你帶她去軍營了?” 皇帝聞言,果然立刻就忘了生氣,甚至心虛地后退了一步,“咳……這不是她吵著要去,我想阿姊你為國事勞碌,不必用這種小事打擾你,就沒有提?!?/br> 賀星回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這話三分真七分假。 事實上也是這樣。袁嘉是在去年羯部求親之后不久跑到大營去的,事先誰都沒說,皇帝自己也是到了大營那邊,才發(fā)現(xiàn)女兒跟過來了。本來是要立刻把人遣送回來,可是袁嘉抱著他的一條腿,哭得肝腸寸斷,說自己差點兒就要去羯部和親,心里害怕,她想當大將軍,將來打到羯部去,這樣就不用和親了。 熊孩子難免有個熊父親,這個狗屁不通的邏輯,居然順利說服了皇帝,他就悄悄把女兒留下了。 之后的事情發(fā)展就很正常了,皇子皇女們就像是去救爺爺?shù)暮J娃一樣,一個接一個地跑到京郊的大營去,在那里稱王稱霸,爬山下河,樂不思蜀。好在皇帝還記得他們有課要上,一直在督促他們讀書學(xué)習(xí),所以賀星回這邊竟也順利地瞞過去了。 見兩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袁嘉只能把頭深深地低下去。 怪她看完報紙上的文章之后太激動,一不小心就忘記要回自己的住處,一路跟著皇帝過來了。而皇帝急著趕路,根本沒意識到后面還跟著一個小尾巴。 “罷了。”賀星回看了兩人一眼,也沒有深究,“寫一份三千字的檢討,明日之前交上來?!?/br> 父女二人乖乖應(yīng)了是。 雖然三千字令人恐懼,但賀星回罰過之后從不找舊賬,所以兩人也放松下來?;实塾珠_始抖手里的報紙,“阿姊,我想去編修館看看?!?/br> “也行?!辟R星回想了想,道,“她們弄了不少顧問,你去充個人頭吧。到時候以這個身份過去,應(yīng)該沒問題?!?/br> 于是陸裳就被叫了過來,一臉懵逼地接收了這個新顧問。 皇帝走了,袁嘉便也踮起腳尖,準備悄悄溜走。結(jié)果才邁出去一步,就被叫住,“袁嘉留一下,有件事要交給你?!?/br> “什么事?”袁嘉睜大了眼睛,這還是賀星回第一次吩咐她辦事。 賀星回道,“山部和直部又來了人,都是首領(lǐng)的子女,雖然有禮部的官員接待,但也不可怠慢了,你去替我招待一下?!?/br> “子女,還有女孩嗎?”袁嘉有些好奇地問。 賀星回點頭,視線在她曬黑的皮膚上一掃,“你們應(yīng)該能成為好朋友?!?/br> 事實也確實如此,袁嘉被人領(lǐng)著,到了禮賓館,一看到同樣膚色微黑,穿著打扮看不太出是女孩的齊爾拉,立刻就覺得很親近。兩個女孩湊在一起,嘰里咕嚕地說了一會兒話,就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聽說他們是來大越上學(xué)的,袁嘉立刻主動把人帶回宮中,讓他們跟著蹭了兩天的課。 皇子皇女們的老師都是朝中官員兼職,上課的時候,老師比學(xué)生還多,氣氛也肅穆得叫人不敢有片刻分神。要不然,先生的問題答不上來,就得被無數(shù)雙眼睛注視了。 就算是已經(jīng)上了兩年課的袁嘉,至今也沒能完全適應(yīng)這種多對一小班精品教學(xué),更何況基本上是放養(yǎng)長大的草原人? 兩天之后,三位留學(xué)生就大呼吃不消,堅決拒絕了袁嘉的好意。 “可是我的老師們已經(jīng)是整個大越最好的老師了?!痹畏浅鷳n朋友們的學(xué)習(xí),“你們不是來大越學(xué)習(xí)的嗎?” “是的,不過我們打算去蘭澤書院學(xué)習(xí)?!饼R爾拉說,“皇后陛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們了?!?/br> “蘭澤書院?”袁嘉眼睛一亮,格局徹底打開。 賀星回給她的任務(wù)是陪伴和招待客人們,既然如此,當然要全方位多角度地讓客人體會到她的體貼和關(guān)照。他們想去蘭澤書院上課,她是不是也可以跟著一起去? 總之,先壯著膽子去找皇帝提了。 是的,袁嘉沒有膽子直接去找賀星回,而是通過生母王淑妃找到皇帝,請他做這個傳話的中人。 皇帝在這種事情上是沒有原則的,甚至被王淑妃和袁嘉一通說服,已經(jīng)真情實感地覺得讓孩子去蘭澤書院讀書很不錯了。不僅是袁嘉,他還打算把剩下幾個年滿十歲,開蒙結(jié)束的孩子都塞進去。 賀星回聽完之后,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看得皇帝有些不安,“阿姊覺得這樣不好么?” “怎么會,很好?!辟R星回點頭道,“就是這樣辦?!?/br> 于是第二天,她就叫來了禮部的官員,提起了兩個部落的客人想要入讀蘭澤書院的事,同時還轉(zhuǎn)達了“皇上的意思”,為了避免客人們不習(xí)慣,讓皇子皇女們陪同入讀。 這番話,陳昌陳大人自然是半個字都不信。 前腳秘書省發(fā)文說男女都一樣,讀書要平等,做官要平等,后腳就打算把皇女也塞進書院去讀書,你跟我說這不是你的主意? 至于是客人們先提出要去蘭澤書院學(xué)習(xí)……陳大人相信,只要他們這位皇后陛下有意,想要不著痕跡地引導(dǎo)對方產(chǎn)生這樣的念頭,并且讓對方相信是出于自愿,并不是什么難事。 既然圣心已經(jīng)有了決定,陳大人自然不會跟她對著干,意思意思地提了幾個意見,就順水推舟地答應(yīng)了。 反正那蘭澤書院是私人開辦的——雖然滿朝上下都猜背后有皇后支持——只要山長同意招收女學(xué)生,旁人又能說什么?至于蘭澤書院的學(xué)生們,有之前報紙上的文章鋪墊,想來也沒有幾人會站出來反對。 再說,跟皇子皇女一起讀書,對大部分普通人來說,可是難得的榮耀和機會,又有誰會拒絕? 第079章 蓬勃 讓女學(xué)生入學(xué)這件事, 賀星回一早就跟庾蘭澤打過招呼。 庾先生身上有一種看透世情的灑脫,聽到這種要求,也沒有露出半點驚詫之色, 很是爽快地答應(yīng)了。 不過他也不知道,賀星回竟然打算把皇子皇女也送過來。 其實賀星回雖然這么想了,但也沒想到會這樣順利。在她的想法里,這件事還是要頗費一番周折的,所以也不用預(yù)先商量。誰知陸裳一篇文章, 先引發(fā)了無數(shù)的議論和罵戰(zhàn),等到塵埃落定時, 對于女子入學(xué)這件事, 所有人的態(tài)度都帶上了幾分審慎。 這個時候站出來反對, 是有可能上報紙被罵的。 如果是一般的罵,還有人會生出幾分逆反心理,想要以此來博出位。可是陸裳對讀書人的那一套太了解了,她的文章,一定是把人罵到無地自容的程度。讀書人更要臉, 如果成了人盡皆知的笑話, 還怎么繼續(xù)出門交際? 所以不管心里有多少想法,至少目前還沒有人旗幟鮮明地反對,于是這件事就在所有人有志一同的沉默之中,被通過了。 幾日后, 袁嘉就跟朋友和兄弟姐妹們一起入了學(xué)。 雖然來的時候,賀星回就叮囑過, 到了書院, 他們也是普通的學(xué)生, 沒有任何特權(quán)。但是袁嘉也著實沒想到, 第一天上課就是考試。 據(jù)先生們的說法,是摸清了他們的進度之后,才好分班。 蘭澤書院分天地玄黃四個等級,每個等級又分甲乙丙丁四個班,每個班的進度都各不相同。而每次考試,都會按照成績重新分班,只有考入甲班,才有資格申請升級考試。只有升入天級,才能申請結(jié)業(yè),或者去參加朝廷的科舉考試。 原以為到了書院真的會更輕松的袁嘉:“……” 事已至此,他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只希望考試的成績能過得去,不要給宮中的父皇母后丟臉。 幸而考題并不算難,弟弟meimei們都順利考入了玄級,袁嘉自己更是卡著線進了地丁班。在她這個年紀來說,算是非常出色了。 至于三位留學(xué)生,雖然已經(jīng)補了一年的課,但畢竟不是在中原長大,基礎(chǔ)十分薄弱,一番抓耳撓腮之后,考出的成績慘不忍睹。幸而蘭澤書院如今還沒有設(shè)置入學(xué)門檻,都被分進了黃丁班。 袁嘉本以為,這樣的考試制度,書院里的學(xué)生們壓力一定很大,每天都在起早貪黑的學(xué)習(xí),然而真正入學(xué)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氣氛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緊張。 書院的課業(yè)安排相對輕松,學(xué)生只要認真聽課,基本上都不會落到降班的地步。而只要能跟得上先生們教課的進度,便能按部就班地升級。按照書院的教學(xué)計劃,兩年升一級,八年結(jié)業(yè),到時候去參加科舉考試,年紀也剛剛好。 所以除了面臨結(jié)業(yè)考試的天級學(xué)生、特別是那些打算明年科舉下場的學(xué)生,其他年級的學(xué)習(xí)氛圍還算輕松,學(xué)生們甚至有時間和精力去搞一些課后愛好。 “課后愛好?”袁嘉眼睛一亮,“都有些什么?” 受先生囑托要多多照顧她的班長道,“去年還是組織各種詩會文會,不過今年已經(jīng)變成辦報紙了?!?/br> “辦報紙?”袁嘉有些吃驚。 班長點頭,不無自豪地道,“市面上十幾種報紙,有三種都是出自我們蘭澤書院,而且其中兩種都賣得很不錯?!?/br> 一邊說,一邊取出最新一期的報紙,遞給袁嘉。 袁嘉一看,便知道為什么還有一種賣得不好了,因為上面印的都是課業(yè)相關(guān)的文章和討論,除了蘭澤書院的學(xué)生,估計沒幾個人感興趣。 剩下的兩種,一種登載的都是歷史故事、前朝宮廷秘史之類的內(nèi)容,擷取其中有趣的部分,寫成很短的文章,倒是很適合報紙這種形式。而這些故事,有些民間就有流傳,但百姓們都知之不詳,有些從未在外流傳過,讀之能增長見識,也就無怪賣得很好了。 至于另一種……袁嘉對著報紙,陷入沉默。 班長也猛地想起來,面前這是個女孩——說來很怪,剛剛聽說皇子皇女和外藩首領(lǐng)的子女要入讀書院時,大家還緊張了一陣。等真正見到了人,卻反而沒什么感覺了。大概是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曬得皮膚微黑,行止之間也沒什么特別之處,實在看不出什么天潢貴胄的氣質(zhì)。 所以班長跟袁嘉說起話來,態(tài)度也過分自然,不但忘記了她的身份,連性別也差點忘了。 這是一份專門刊登才子佳人這類傳奇故事的報紙。 還真別說,這是蘭澤書院三份報紙之中,賣得最好的一種。無論讀書人還是普通人,都喜歡看。而對書院學(xué)生而言,這也是最容易創(chuàng)作的故事,把自己平時的幻想寫出來就行了。 以前不覺得怎樣,甚至能寫出這樣的故事,在書院里還很受追捧。畢竟圣人也說過:食色性也。 但現(xiàn)在多了幾個女同學(xué),感覺就很微妙了。 “咳……”班長見袁嘉一直在看,也不好意思把報紙要回來,只能轉(zhuǎn)移話題,“袁同學(xué),有沒有興趣去參觀一下我們的編輯部和印廠?在下忝為編輯部的一員,可以帶你過去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