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單叢?！?/br>
    許律師沉吟幾秒，又問：“姜小姐之前常來？”

    “只來過兩回?！?/br>
    “她喜歡吃什么？”

    “招牌菜。”

    “今天能做嗎？”

    “邊先生沒安排，所以……”

    “那太遺憾了。”

    姜辭進(jìn)門，許律師起身去迎。兩人客套地互做自我介紹。

    落座后，許律師問：“姜小姐想直接談?wù)拢€是咱們先聊聊天，吃點(diǎn)點(diǎn)心？”

    姜辭聞見鳳凰單叢的味道，想起她寫給邊策的充滿心機(jī)的卡片，嘗了一口茶，澀感鋪滿口腔。她說：“談?wù)掳伞！?/br>
    許律師從公文包里拿出兩份文件，開門見山：“姜小姐，邊先生給了您兩個選擇。這兩份協(xié)議是邊先生對您的心意，您收下，從此以后你們各走各的路，兩不相欠。您要是不收，那就請您按照約定，三天后在您指定的地點(diǎn)與他登記結(jié)婚。提醒您一句，如果您選擇后者，請您盡快擬好你的婚前協(xié)議，三天內(nèi)跟我確認(rèn)?！?/br>
    姜辭低頭，兩份文件都是贈予協(xié)議。其中一份關(guān)于這間餐廳，另一份關(guān)于elias。

    他竟然真的要把elias給她。

    他這是做什么？成全她的野心？可按照他的設(shè)定，她拿了就代表他們緣盡。

    他這明明是殺人誅心。

    但她如果不拿，她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選擇在別扭中嫁給他，那他就真敢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放下芥蒂娶她嗎？

    “如果我兩個都不選呢？”姜辭問。

    許律師打量姜辭倔強(qiáng)的眉眼，說：“您沒有第三個選擇。此時此刻，孟景舟正在跟賽格簽約。您選前者，我祝您前程似錦，您選后者，我祝您跟邊先生永結(jié)同心。您要是都不選，那孟景舟的命運(yùn)……”

    “我要親自跟他談！”姜辭語氣篤定。

    許律師淡定地喝了口茶，說：“除非您踐行第二個選項(xiàng)，否則你短期之內(nèi)恐怕都見不到邊先生?！?/br>
    姜辭立刻打給邊策。

    對方關(guān)機(jī)。

    許律師又閑談一般地開口：“哦對了，邊先生沒有任何婚前協(xié)議需要您簽署。”

    “請您告訴我他現(xiàn)在在哪兒?！苯o執(zhí)意想見邊策。

    “抱歉，無可奉告。”許律師頓了頓，“姜小姐，您先別著急，您還有三天的時間考慮。結(jié)婚登記的時間是您定的，登記前一天晚上，十二點(diǎn)鐘之前，我如果沒有見到您簽署的這兩份協(xié)議，那邊先生會立刻宣布你們二人的婚訊，并按照約定時間在民政局等您。”

    許律師走后，姜辭在原位枯坐了整整半個小時。

    她沒吃早飯，胃異常難受。她捂著胃給邊騁打電話，卻怎么都打不通。

    “姜小姐，您是胃疼了嗎？”之前在這間餐廳管事的經(jīng)理突然出現(xiàn)，他關(guān)切地問：“需不需要給你做些吃的？我記得您喜歡吃這里的面?！?/br>
    “您知道邊先生在哪兒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姜辭沒再停留，直接開車去了邊家。

    家中阿姨出來開門，說老太太去看展了，大概要吃過午飯才回，邊騁去美國出差了，而邊策，她上次見他還是他去海南之前。

    車往山里開的時候，姜辭在混亂的思緒中打了無數(shù)個腹稿。即使她根本不確定到了地方就能見到邊策，可她的大腦全然不受自己控制。

    她不知道他給的這兩個選擇，到底應(yīng)該按什么邏輯才可以捋順。她更分不清他說登記結(jié)婚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另一個陷阱。

    她的猜忌到了頂峰，她的憤怒幾乎快要把她的理智沖破。

    她覺得自己被算計，被耍弄，被威脅，她更后悔昨夜因傷害他而自責(zé)。

    終于，車停在院子門口，她徒然冷靜下來。她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不可置信，甚至驚慌失措。

    她的眼前，除了這一扇堅固的院門，其他的一切都化成了廢墟。

    玫瑰園不見了，泉水不見了，別墅不見了，甚至連后院的觀景臺都不見了。

    明知道里面不可能有人，姜辭還是不斷按響失去功用的門鈴。發(fā)現(xiàn)是徒勞后，她把手伸向門口的木箱。

    木箱的門打開，里面放著一張照片和一張卡片。照片拍攝于今年那場春雪，那天姜辭光著腳在露臺上看雪，讓邊策給她拍照。

    而這張卡片上寫著——姜辭，是我輸了。

    心機(jī)深沉的男人在效仿她玩過的惡作劇。

    姜辭指尖顫抖著拍下卡片發(fā)給邊策，發(fā)語音威脅道：如果你再不接我的電話，從此以后你就再也別想見到我！

    三分鐘后，邊策回電。

    姜辭回到車?yán)锶ソ樱照{(diào)冷風(fēng)撲面，她醒了醒神，平心靜氣地問他：“為什么把這里毀了？”

    “不吉利。”邊策的聲音跟她同樣平靜。

    “你知道了？”

    “是，知道你可能很多年前就認(rèn)識我了……”

    “那又如何?！?/br>
    “是，那又如何……你把我放在心里十多年，只字不提，等我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也愛上你的時候，你卻已經(jīng)對我厭惡至極。你說，這像不像是一場陰謀?！?/br>
    “陰謀？”姜辭笑出聲來，“邊先生確定要跟我討論陰謀？你費(fèi)盡心思把我引到這里來……”

    “是，你一定在猜，我給你的兩個選項(xiàng)到底是在玩兒什么詭計，對不對？怪我，怪我總在跟你談生意，忘了跟你談?wù)嫘??！边叢哒f著，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后又無比溫柔地叫了聲姜辭的名字，說：“可是你對我的信任早已透支，我說什么你都不會再信?！?/br>
    姜辭沉默了。

    這又是一句誅心的話。

    “你還想聽嗎？”邊策柔聲試探。

    姜辭依然不吱聲。

    “姜辭，我只是在替你做選擇。你怎么可能嫁給我呢，你厭倦我身處的世界，討厭我這個人，你不愿意被利用被裹挾，不愿意帶著你的家族冒險，你也不愿意再被我糾纏，那你該怎么辦呢，你只有選擇帶走我最在乎的利益，讓我看見你的狠心，我才會死心。”

    “那你就敢娶我嗎？邊策，你真的敢嗎？”姜辭的聲音由強(qiáng)到弱，她忽然覺得好累，倦聲道：“你能不能別再算計我，別再把我當(dāng)成一門生意……”

    “那就別等到三天后了，三個小時后，我在領(lǐng)證的地方等你?！?/br>
    “好?！苯o苦笑出聲，“邊先生既然還要演，我奉陪到底。

    -

    姜辭在停車場停車的時候，看見了邊策的車。她定了定心續(xù)，告訴自己這只是這出荒誕劇的第一集。

    走進(jìn)大廳，她看見邊策的背影，他筆挺地坐在那里，手里似乎還拿著一張取號。

    “邊先生真準(zhǔn)時?！苯o在邊策身側(cè)的空位上坐下，從包里拿出自己的戶口本和身份證。

    邊策側(cè)頭看她一眼，“傳說中八千頁的婚前協(xié)議沒來得及擬，會不會虧大發(fā)了?！?/br>
    “您不是也一頁都沒帶嘛?！苯o又掏出補(bǔ)妝鏡和口紅，煞有介事地整理儀容儀表，瞧邊策看著她，她沖他歪一下頭：“都是白襯衣，真默契?！?/br>
    邊策靜靜地看著她表演，直到叫號聲響起，他開口：“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br>
    “是您想反悔了嗎？”姜辭反問。

    邊策揉了揉鼻尖，做了個“請”的動作。

    落座后，兩人先接受基本信息問詢，然后是工作人員告知領(lǐng)證后的相關(guān)事宜。之后是簽字確認(rèn)。

    簽字是最重要的一環(huán)，姜辭也把這看成是重頭戲。她故意一字一句看這份結(jié)婚登記審查表，結(jié)果三行還沒看完，邊策已然在署名的地方簽上了他的名字并按下指紋。

    “你瘋了嗎？”姜辭眼底的慌張終于露餡。

    工作人員見狀，問姜辭：“是還沒想好嗎？”

    只見邊策不慌不忙地替她開了口：“我女朋友年紀(jì)還小，緊張很正常，勞煩您多給她一點(diǎn)時間?！?/br>
    “確認(rèn)是自愿的？”工作人員又問姜辭一遍。

    姜辭驟然起身，但被邊策一把拉下。

    邊策的音色沉下來，帶著審視：“所以，到底是誰不敢？”

    是誰不敢……

    姜辭偏頭看邊策的眼睛，本以為她會在里面看見陰謀家的得逞，卻沒想到，她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見篤定的深情。

    姜辭，是我輸了……

    我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也愛上你……

    “邊策，那就一起下地獄吧?！?/br>
    第58章

    姜辭沒拿屬于自己的小紅本, 她塞給邊策，讓他隨便怎么處理。

    她覺得上面的照片也不漂亮。別人都是帶著拍好修好的照片來，他們在現(xiàn)場拍。邊策極其討厭照相, 拒絕擺拍的假笑, 而她更是笑不出來。

    她覺得她和邊策把結(jié)婚照拍出了離婚照的效果。

    “你去哪兒？”出了大廳后, 邊策揪住沒心沒肺的姜辭。

    “回我自己家?！苯o又扭頭警告邊策，“不許讓我爸媽知道！更不許對外公開！”

    邊策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帶上自己的車, “還有什么要求，你一并提了吧。”

    姜辭說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理, 大概像一個貪甜的孩童被硬塞一顆口感不符合預(yù)期的糖果, 說不定這顆糖里頭還有夾心, 夾心也不是甜的，而是酸的、苦的，甚至是致命的。

    片刻后，她皺著眉頭問邊策：“我可以當(dāng)沒結(jié)這個婚嗎？”

    邊策伸出手指刮平她的眉心, “我給過你反悔的機(jī)會，是你自個兒沒把握住……”

    姜辭太討厭他陰謀家的嘴臉，一把按下他的手：“我不會履行任何婚姻里的義務(wù)！你也別妄想真的把我當(dāng)成你的……”

    她停了嘴, 那個詞她說不出口。

    “那你打算把我當(dāng)成什么？”邊策回握住她的手，撫摸她空空蕩蕩的無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