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耳中聽著自己昨天的話，尤其是那句‘舍得一身剮，敢把閻王拉下馬’，柏今意感覺到了一陣頭皮發(fā)麻……

    因為頭皮太過發(fā)麻，他原本只是沉默的臉，似乎陰沉下去。

    蘇覺仁看著面前柏今意的臉，突然感覺到了一點點的不自在……

    他咳嗽一聲，語氣更親切了點：“小柏啊，你也不要急，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說出來，我們可以聊一聊。”

    他們聊一聊之前，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了。

    蘇覺仁有點不耐煩：“進來。”

    這次，是物理組組長，帶著剛剛來請假的物理老師來了。

    “校長啊，”物理組長說，“就明天的事情了，到底能不能去，你得給個準(zhǔn)話啊?！?/br>
    于是那張請假條，又遞到了蘇覺仁的桌子上。

    蘇覺仁再拿起來看了看。

    “你們要去幾個人？”

    “三個?！?/br>
    “物理組有幾個人？”

    雖然大家都覺得蘇覺仁在明知故問，但是人在屋檐下，物理組長還是乖乖低頭：“六個人?！?/br>
    “去一半，你覺得合適嗎？”

    “那能去幾個？”物理組長問。

    “你覺得呢？”蘇覺仁又把皮球踢給物理組長。

    “……”物理組長也卡住了啊，能不能去，能去幾個，校長給個準(zhǔn)話不就行了嗎？

    “兩個？”物理組長只能再說。

    “合適嗎？”

    “一個？”

    “合適嗎？”

    “合適嗎”大法，最終令帶著組員前來請假的物理組長，也含恨鎩羽。

    于是辦公室里，又剩下了柏今意與蘇覺仁面面相覷。

    這樣尷尬的氣氛中，死神耳朵尖，突然聽見外面好像有人偷偷喊“柏今意”的名字，于是飄出去看了一眼，再飄回來時候，他斗志昂揚。

    “柏老師！章老師已經(jīng)把你的事跡發(fā)在群里了！”

    我的事跡？

    “剛才兩次進來的老師把辦公室里的情況傳出去了！”

    什么情況……

    “物理老師的兩次請假都折戟沉沙了，但是你，還在堅持，他們都在為你加油鼓勁，說這是慈父與默宗決戰(zhàn)代課之巔！”

    我……

    從死神的實時復(fù)述中，柏今意只覺一陣愁云慘霧籠罩天空。于是，他沉默的臉色，已由陰沉變?yōu)殡婇W雷鳴。

    蘇覺仁忍不住掏手帕擦了擦汗。不知為什么，他既覺得身上有點熱，又覺得腦后有點涼。他當(dāng)然看不見，死神正變成實體，拿著斗篷在他腦后扇風(fēng)，努力為柏今意營造氛圍感。

    但是，他開始覺得世界是個圓，事物是一種輪回，他剛才怎么對物理組的，現(xiàn)在柏今意正以相似的手段反制他。

    “小柏……”

    “工作太多了?！卑亟褚忾_口。

    “那個……”

    “四個班，160個學(xué)生，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雜事，我干不了?！?/br>
    “……好?！?/br>
    柏今意看著蘇覺仁，間或看看蘇覺仁背后還在扇風(fēng)的死神。

    蘇覺仁笑容和藹：“表格的事情，讓副校去做，本來就是他的事，我親自把東西遞給他，他辦也得辦，不辦讓教育局找他麻煩去。但是代課，一時半會是真的找不到好老師，你還是辛苦辛苦，我也看著情況，讓徐小霜好了就趕緊回來上課?！?/br>
    有效果——

    死神連忙用‘要不要再接在勵’的目光詢問看向柏今意。

    “……”

    柏今意還是沉默著，但他從位置上站起來了，以實際行動回答死神，不需要，你快回來。

    死神想了很久，雖然有點不滿意，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蘇覺仁看看終于愿意挪窩的柏今意，長吁一口氣。

    “出去吧，柏今意。”

    柏今意打開了校長辦公室的門，他看見蹲在門外的劉柔柔，愣了下。

    劉柔柔早有預(yù)謀，抓住機會，沖辦公室里吶喊一聲：“校長，代課是要算代課費的??！”

    “砰！”

    一本書從辦公室里砸出來。

    慈父也是繃不住了，怒吼道：“算也是算給柏今意，你趕來我辦公室前惦記什么！”

    “哎呀，”劉柔柔滿意了，聲音也重新溫柔起來，“四個班級我是真的搞不定，但柏老師，屬于徐老師的晚自習(xí)，我能替你。反正我也不太想回去見我那冤種男朋友，煩死了，就讓他獨自在家?guī)Ш⒆影??！?/br>
    “……”

    柏今意看著劉柔柔，半天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自從身邊出現(xiàn)死神之后，這個學(xué)校越發(fā)的藏龍臥虎……

    這時，飄在旁邊的死神抱臂思考片刻，突然呆了：

    “劉老師特意趕來喊這一嗓子的意思是，原來很可能是沒有代課費的嗎？”

    他再也忍不住，刷的抽出自己的小鐮刀，寒光凜凜！

    和蘇覺仁的一場交流之后，柏今意還是要代課，但是本來也會丟給他的雜事，被退回給了副校。導(dǎo)致柏今意在校園里碰上副校，都要被對方白上一眼。

    不過白眼和漠視，對柏今意而言，并不具備太多的威力。

    副校不和他交流，甚至令他有點開心。

    讓他比較有壓力的，還是驟然翻倍的課程帶來的休息時間的壓縮，以及因為休息時間壓縮而引發(fā)的嗓音問題。

    代課的幾天，柏今意甚至沒有時間去食堂吃午飯，每天中午，要么吃個面包，要么由看不過去的劉柔柔或者顏靈，以及章宇馳，主動幫他帶食堂的飯。

    其實這么三四天下來，除了第一天吃面包，后面幾天柏今意也是正常吃飯的……只是走不出辦公室而已。

    至于嗓子的沙啞，就沒有辦法了，只能多喝水，多吃潤喉的。

    今天是柏今意給徐小霜代課的第六天。

    柏今意在辦公室里沉默的吃著午飯，順便用吃午飯的時間多批兩份卷子。死神則在旁邊盯著課表，這幾天他快要把課表盯出花來了。

    “柏老師，今天的課已經(jīng)代過了，我們明天再代兩節(jié)課，這次的代課就結(jié)束了！”

    “嗯。”

    “然后就是星期天，不用上課，我們要不要去醫(yī)院看下喉嚨科的醫(yī)生？”

    “不用。緩過勁就好了。”

    “好吧！那明天我們多多休息，多多喝水?！焙啛o緒安排。

    “好?！?/br>
    “也不知道徐小霜老師現(xiàn)在怎么樣了，”簡無緒又在意，“等她來上課就能知道了吧，不過我還是得離她遠點，免得再把她嚇到……”

    “嗯?！?/br>
    柏今意一聲嗯完，突然覺得周圍有點暗，他抬頭一看，辦公室里的大家已經(jīng)圍攏在他的身旁，人群里，還和諧地混入章宇馳。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有八卦的地方就有章宇馳。

    “……”柏今意按了按插在耳孔里的耳機，假裝自己剛剛不是在和鬼說話，而是與信號那頭未知的人聊天。

    “柏老師?！眲⑷崛衢_口，“今天下班了，我們打算去探望徐小霜，你也一起去吧?！?/br>
    “……我就不了?！?/br>
    “還是去吧！”

    “……還是不……”

    “明天星期天，后天星期一，我這里有個小道消息，星期一了徐小霜也未必能回來。”劉柔柔滿臉凝重。

    人和鬼都被嚇到了。

    “什么！”簡無緒，“為什么！難道徐小霜老師病情很嚴重！雖然我很擔(dān)心她……但是如果她不回來，柏老師該不會一直要代課吧？”

    劉柔柔并沒有聽見死神連珠帶炮的疑問，她對看上去一臉憔悴和空白的柏今意說：

    “柏老師，徐老師累，我們都能理解，但你替她代課，你也累??！我替她代晚自習(xí)，我也累??！我覺得我們必須親自去見她，一方面，慰問她一下，另一方面，把我們的疲憊在她面前展示出來，同事是要互相幫助與互相體諒的?！?/br>
    劉柔柔著重強調(diào)了兩個互相。

    “所以我的計劃是，我，你，以及小顏老師一起上前，柏老師你不用說話，作為憔悴的展臺坐在旁邊就好了，我負責(zé)心直口快，小顏老師可以適當(dāng)安慰一下徐老師……你看怎么樣？”

    柏今意覺得不怎么樣。

    他并不想去任何一個老師的家里探望任何一個老師。

    他也不想代課。

    但非要在這兩個中做一個選擇的話，他寧愿代課。

    “柏老師！”死神，“我們要去！”

    “……”

    “劉老師說的對！”簡無緒，“我們很愿意幫助徐小霜老師，但不能永無止境的幫助，而且再代課下去，你的嗓子也會受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