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jī)婢女上位記 第44節(jié)
傅云飲這一回去江南,沿途休憩之時,卻不忘與過路人詢問傅云婕的蹤影。 他知曉傅云婕必不會以女子的打扮上路,便問那些過路人道:“有沒有瞧見一個身量不高,生的極為清秀的小廝?” 那些過路人皆搖頭,只說并未瞧見。 傅云飲也不氣餒,三meimei自小便性子極倔,看中的東西定要弄到手里去,如今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竟把這等心性用在了男子身上。 那個墨書……當(dāng)真如此好? 傅云飲路遇險峰,便將馬匹拴在身旁,自己則靠坐在石頭旁休息片刻。 想起傅云婕這般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傅云飲的心里除了憤怒,更多的還是憐惜。 憐惜她,也憐惜自己。 他們這兩兄妹,竟都栽在了奴婢和小廝身上。 憶起東昉遞來的信,傅云飲的心中又是一陣揉碎心肺的痛感。 瑩雪與墨書已成了婚,每日如膠似漆不說,還有了身孕。 如此清貧的生活,她卻這樣甘之如飴,可見她有多喜愛那個叫墨書的小廝。 心中的酸澀痛意久久不退,傅云飲兀自苦笑,隔了這么久,自己還是會因瑩雪的一舉一動牽動愁緒。 傅云飲暗罵自己的不中用,不斷告誡自己,這一回去了江南,若是不慎見到了她,必要當(dāng)成陌生人一般視而不見。 不能再為她落下一滴眼淚,也不能再為了她茶飯不思、夜夜買醉。 沿途這一路上,傅云飲皆沒瞧見傅云婕的聲音,他思忖著自己騎馬興許會比傅云婕的腳程快一些,便在臨近江南的小鎮(zhèn)上休憩了幾日。 離江南越近,傅云飲的心里越發(fā)不適,每至深夜,灼心撓肝的憤懣之感便會悄悄爬上他的心頭,一如瑩雪剛離開的那幾日般。 皆說婦人有喜會變胖,瑩雪定也會如此,她改了容貌,自己必不會再為了她那般心動。 好說歹說之后,傅云飲這才說服了自己沉沉入睡。 只是他在這邊陲小鎮(zhèn)上等了許久,仍是沒有瞧見傅云婕的身影,心里只猜測,三meimei會不會走了水路? 若是走了水路,興許會比自己快上兩日到七澤鎮(zhèn)。 傅云飲便騎馬往七澤鎮(zhèn)走去,依著江南線人遞來的信,瑩雪與墨書應(yīng)該住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山村里。 只是這七澤鎮(zhèn)不過一丁點(diǎn)兒大,連街上的攤販也不過零零星星幾個,這樣荒無人煙的地方,當(dāng)真能讓人存活下去嗎? 那墨書果然是個無用之人,若是自己的女人肚里有了孩子,自己是斷不可能讓她在這等荒僻的小鎮(zhèn)上孕育子息的。 傅云飲掃了一眼七澤鎮(zhèn)上的風(fēng)光,暗自嫌棄之時,忽而聽得一陣熟悉的聲音。 “這只珠花就賣我五文錢吧。”聲音清麗軟糯,一如從前在外書房時對著自己撒嬌賣好般動聽悅耳。 傅云飲照著說話之人的方向望去,赫然瞧見瑩雪正著一身粗布外衫,頭上挽著支翠竹做的木簪,臉上未施脂粉,卻如出水芙蓉般姣美動人。 傅云飲視線下移,瞥見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淌過的欣喜熱切霎時冷卻下來,只剩幾分透徹心扉的涼意。 第48章 夫婿【二更】 “他傅云飲,又因為瑩雪…… 傅云飲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 到了喉嚨口的“你離了爺竟戴這些五文錢的珠花”換成了“許久未見”。 而瑩雪也被忽然出聲的傅云飲唬了一大跳,她聽著熟悉的低沉嗓音,控制不住自己心口的顫栗, 回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四目相對間,瑩雪從傅云飲的黑眸中望見了些炙熱的濃厚情緒。 瑩雪飛快地斂下美眸,右手不經(jīng)意地?fù)嵘献约旱亩亲?,眼底滿是驚慌失措。 傅云飲瞧見瑩雪臉上的戒備與慌亂后,心頭涌出的冷意愈發(fā)無法自抑,他移開落在瑩雪臉上的視線, 冷冷淡淡地說道:“你可有瞧見云婕?” 瑩雪一愣, 隨即便反應(yīng)過來傅云飲口中的云婕指的是三小姐傅云婕。 她苦惱地?fù)u搖頭, 將手中拙劣的珠花藏在了身后:“三小姐怎么會來這兒?”其實她更好奇的還是傅云飲為什么會來江南。 即便隔了這么久,瑩雪面對傅云飲時依舊有一股小心翼翼的忌憚之意在,與和墨書相處時的輕松自在不同, 她出口的每句話都要經(jīng)過仔細(xì)的思量。 傅云飲自然也不想在大街上與瑩雪敘舊, 他便道:“若你愿意,便帶我去你家一趟,我有些事要與你說?!?/br> 瑩雪瞪大了美眸, 終于還是從傅云飲的口中聽到了她最害怕的一句話, 百般糾葛之下, 她便艱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帶著傅云飲往家中走去。 一路上, 瑩雪的心中回轉(zhuǎn)過傅云飲來江南的千萬種由頭, 甚至胡思亂想到傅云飲已勘破了自己懷了他的孩子一事。 一路上,傅云飲牽著馬兒緩緩跟在瑩雪身后,瞧著她挺著孕肚后依舊健步如飛的模樣,心中越發(fā)不忿, 一個有出息的男人絕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在懷有身孕的時候去外頭辛勞。 墨書是半分都比不上自己。 好不容易走到了家中,王氏率先推開院門迎了上來,她正數(shù)落瑩雪:“大了個肚子還出去做什么?等墨書回來又要數(shù)落你了?!闭f著,便瞧見了瑩雪五步之后身形高大偉岸的傅云飲。 王氏手上的簸箕雜物皆“哐當(dāng)”一聲落在了地上,她雙目驚詫得說不出話來,還是瑩雪怕她惹惱了傅云飲,便連連對王氏使眼色。 王氏一瞧見傅云飲,膝蓋便不自覺地軟了下來,正欲下拜之時,卻被瑩雪制止:“娘,如今我們已是良民?!?/br> 示意她不必再對傅云飲屈膝下跪。 可王氏的骨子里到底對傅云飲這般高高在上的主子頗為忌憚,只見她再無往日的歡聲笑語,只十分拘謹(jǐn)?shù)嘏c傅云飲說道:“世子爺怎么往江南來了?” 瑩雪也疑惑不已,只是傅云飲氣勢斐然,通身上下的衣著料子皆非凡品,若是在院外逗留久了,倒惹的鄰里鄰?fù)忾e話頗多。 “世子,有什么話不若去屋子再說吧?!爆撗┍慊厣砼c傅云飲說道。 傅云飲點(diǎn)點(diǎn)頭,跟在瑩雪身后一同進(jìn)了屋宅內(nèi)。 小竹正在小方墩上擺弄撥浪鼓,聽得瑩雪與王氏的說話聲后,便脆生生地笑道:“嬢嬢,嫂嫂?!?/br> 瑩雪上前抱起了小竹,將那珠花塞在了小竹的手中,輕聲撫慰道:“小竹乖,家里有客人來了,你去嫂嫂屋里玩,好不好?” 小竹接過珠花,應(yīng)道:“小竹聽嫂嫂的?!?/br> 瑩雪便極吃力地將小竹抱進(jìn)了懷里,雖大著肚子,可腳步卻未曾遲緩一瞬。 傅云飲瞧著頗有些心驚rou跳,也不知這墨書是怎么想的?竟把有身孕的女人與老人稚童一齊放置在家中。 采買個丫鬟才值幾個錢?他竟這般不舍得? 傅云飲便面色不善地坐在了木桌旁的凳子上,盯著眼前這烏黑粗陋的木桌出了神,他雖未表現(xiàn)出任何不悅之意,可王氏還是不可自抑地抖了抖身子。 她立時便跑到了廚灶上,將家里最好的白茶尋了出來,預(yù)備著斟茶給傅云飲喝。 而瑩雪也安頓好了小竹,穿著那身粗布衣衫便立在了傅云飲身后,她問道:“世子,三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傅云飲見瑩雪身著粗布衣衫,且正屋內(nèi)除了幾個小團(tuán)凳外并無落座的地方,他便站起身來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瑩雪,并道:“你這幾日當(dāng)真沒有見過她?” 瑩雪不肯落座,只僵著身子回答他道:“我自是沒有見過三小姐的?!?/br> 她心中生疑,望向傅云飲的眸中也染上些戒備之色,傅云婕是個足不出戶的閨閣大小姐,這兒是江南,離京城有千里之遠(yuǎn),她怎么會見過傅云婕? 莫不是傅云飲后悔了,特地來江南意欲尋自己回去,這才找了三小姐做借口? 傅云飲自然也瞧出了瑩雪眼中nongnong的疑惑之意,這幾個月死死壓抑在心底的郁氣便叫囂著漫上了他的心頭,只聽傅云飲語氣激動地說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云婕偷偷從府里跑了出去,除了來江南尋她心心念念的墨書,還會去哪兒?難道你以為,我還對你念念不忘嗎?” 瑩雪聽了一愣,不明白傅云婕怎么會和墨書扯上些關(guān)系。 傅云飲惡語相向后,心中漸漸生起些悔恨之意,瑩雪見了自己一派淡然,自己卻因她的一個眼神如此激動,瞧著便是副沒出息的樣子。 況且她有孕在身,自己何必待她這般嚴(yán)厲? 傅云飲心中千回百轉(zhuǎn),悔意與懊惱一齊涌了上來,正欲說些好話為自己方才的疾言厲色尋些借口時,王氏恰端了一碗茶進(jìn)了正屋。 “世子爺,咱們家里沒什么好茶,您可不要嫌棄?!蓖跏铣吨@惶的笑臉說道。 瑩雪瞧了很不是滋味,可她也知道母親是從前做奴才時被這些主子嚇破膽了,便也只是別開了臉,沒再多說些什么。 傅云飲待王氏的態(tài)度還算和善,接過那茶碗后,也不顧瓷具粗糙,將那茶喝了一大口,才說道:“這茶甚好,伯母自謙了?!?/br> 王氏與瑩雪皆因傅云飲的這句“伯母”驚在了原地,瑩雪率先反應(yīng)過來,握住王氏的手說道:“母親自去做活兒吧,世子爺不會久留,待些時候便會離去了?!?/br> 打算留在江南好好探尋一番meimei蹤影的傅云飲:“……” 不知怎得,王氏已做了許久的良民,平日里做人處事仍帶著些從前為奴為婢的習(xí)慣,如今乍一聽得傅云飲口中的“伯母”,竟當(dāng)真信了自己已是良民一事。 王氏頗有些熱淚盈眶,因不想在傅云飲面前掉淚,便扭頭去了別屋。 待王氏走后,瑩雪才嘆了口氣道:“多謝你?!?/br> 傅云飲清了清嗓子,將說口的話語潤色了幾番后,道:“墨書,他待你好嗎?” 提到墨書,瑩雪的眉梢間都染上了幾分溫柔繾綣,她摩挲了會兒自己的肚子,唇角勾勒著幸福的笑容:“自是極好的,勞煩世子爺掛心?!?/br> 傅云飲忽而覺得瑩雪唇邊的笑容極為刺眼,可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移開自己不自覺落在瑩雪身上的視線,說道:“并不是掛心,只是隨口一問罷了?!?/br> 瑩雪也不搭話,只與傅云飲提起了傅云婕:“世子爺為何就確定了三小姐會往江南來?” 傅云飲頓時便被瑩雪問的有些語塞,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道:“有些事你不知道罷了,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說與你聽?!边呎f著,他的視線便有意無意地劃過瑩雪的孕肚。 傅云飲見瑩雪遲遲不肯落座,正欲像從前一般將她攙扶到位子上時,伸出來的手卻被瑩雪側(cè)身躲過。 他臉上一陣尷尬,臉色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 瑩雪滿心都記掛著傅云飲與自己打的啞謎,也沒在意傅云飲變換的臉色,只追問道:“世子爺何苦只說一半?倒不如全須全尾地告訴了我?!?/br> 她雖覺得傅云飲不懷好意,可著實被他吊起了好奇心,只生怕墨書與三小姐當(dāng)真有什么瓜葛。 傅云飲見她面有焦急之色,雖是不喜墨書和瑩雪肚子里的孩子,仍是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云婕犯了些邪心左性罷了?!?/br> 瑩雪卻明白傅云飲是在敷衍自己,便索性冷了臉色道:“世子爺千里迢迢來了一趟江南,莫非是為了挑撥我與夫婿的關(guān)系?” 傅云飲被她這“夫婿”的詞眼氣了個夠嗆,卡在喉嚨口的安慰之語皆咽了下去,他一個字都不想搭理瑩雪,只立在她身旁生悶氣。 “待你夫婿回來,自己問他吧。”傅云飲撂下這話后,便急匆匆地走出了瑩雪的家中。 駕馬離去的路上,傅云飲又在心底狠狠唾罵了一通自己的無用。 又被瑩雪的三言兩語將自己弄的這般狼狽,他如今與半年前的那個傅云飲又有什么不同? 傅云飲越想越氣,從見到瑩雪第一面時的喜悅到如今的七竅生煙,他這才明白自己往江南來這一趟乃是大錯特錯。 如今她已嫁了人,還懷了墨書的孩子,最是新婚燕爾恩愛無雙的時候,自己何必這個時候來自找罪受? 傅云飲唾罵了自己的無用后,一陣抓心撓肝的痛意又漫上了心口。 他在七澤鎮(zhèn)內(nèi)隨意尋了家客棧安置了下來,掌柜的見他氣度不俗,便為他安排了上房,并殷勤地問道:“客官,若需要什么吩咐喚我便是了。” 傅云飲甩下一錠銀兩,只道:“拿些酒來?!?/br> 掌柜的接過銀兩后,便讓跑堂的小二端了兩壇烈酒并一桌下酒菜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