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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機(jī)婢女上位記 第19節(jié)

    瑩雪自小便相信“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這句話,大夫人為何會突發(fā)善心,要給小竹治療眼疾?

    瑩雪跪于下首的身形微微有些顫抖,她左思右想之下,仍是沒有說出口半個(gè)字。

    黃氏睥睨著她露出來的半截細(xì)白脖頸,居高臨下道:“我喜歡識趣些的丫鬟,也不喜歡在奴才身上白費(fèi)工夫,我只問你一句話,愿不愿意做晴兒的媵妾?”

    瑩雪惴惴不安了好幾個(gè)時(shí)辰,如今乍一聽得黃氏提起了媵妾一事,才明白了大小姐與世子爺?shù)幕槭虏恢獮楹沃赜直惶嵘狭巳粘獭?/br>
    自己心內(nèi)涌起的不安也有跡可循了。

    的確,小竹的眼疾是墨書的心病,況且以她和墨書的身份來看,一輩子也請不動那章太醫(yī)來給小竹看診。

    可她不愿意為了一個(gè)太醫(yī)就賠上自己的一生。

    瑩雪便挺直了脊背,回絕了黃氏之話:“奴婢蒲柳之姿,如何能配得上伺候世子爺?”

    劉婉晴面色陡然一寒,正欲出言訓(xùn)斥瑩雪不識好歹之時(shí),卻聽得黃氏率先說道:“真真是個(gè)有骨氣的丫頭,既如此,你便回去吧?!?/br>
    瑩雪也沒想到黃氏會如此輕易地放過自己,聞言她如蒙大赦般地對黃氏磕了個(gè)頭,悄悄退出了榮禧堂內(nèi)。

    劉婉晴覷了眼母親的神色,剩下的疑惑皆堵在了喉嚨口。

    黃氏眼里閃過幾絲狠意,又將黃嬤嬤與馬嬤嬤喚了進(jìn)來,仔細(xì)囑咐了一通后,方才放她們離去。

    *

    瑩雪出了榮禧堂后,便失魂落魄地靠在了廊下的木柱旁。

    她只是想不明白,劉府里有這樣多伶俐貌美的丫鬟,緣何大夫人獨(dú)獨(dú)不肯放過自己?

    還有大小姐與那世子爺?shù)幕槭?,如何就又成了?/br>
    瑩雪又憶起那一日在廂房時(shí)傅云飲俯在自己耳邊的警告之語。

    她忍不住打了個(gè)寒噤,又想起方才在榮禧堂時(shí)大夫人那股有恃無恐的氣勢。

    瑩雪只害怕墨書和家中的親人會被自己所連累。

    一邊是黑暗無比,瞧不見曙光的媵妾之路,一邊是墨書和家人的性命安危。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襲卷了瑩雪的五臟六腑,她從未如此厭惡自己這卑微的奴婢身份,生死榮辱、喜怒哀樂,皆由不得自己做主。

    瑩雪咬咬牙,便勉力站直了自己的身子。

    她要去尋墨書,要給家中的親人們遞個(gè)信,要讓她們小心些行事,而后她再用匕首毀了自己容貌。

    世子爺與大夫人瞧上的不過是自己的這張臉罷了,等自己毀了容,他們自會對自己棄如敝履。

    瑩雪從榮禧堂跌跌撞撞地走出去后,便繞過了清風(fēng)苑,打算先回一趟東葫蘆巷瞧一瞧王氏。

    方走至巷口,便迎面撞上了神情慌張的春嬸,春嬸是王氏幾十年的好友,她待瑩雪也似親生女兒般疼愛。

    此刻的春嬸眼眶通紅,瞧見瑩雪后,便慌忙開口道:“瑩雪,快和嬸子回家,你jiejie出事了。”

    jiejie?

    瑩雪心中大駭,連忙跟在春嬸身后往自己家中跑去,剛走至自家的院中,便聽得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春嬸推開門,瑩雪便瞧見了躺在炕上衣衫襤褸的瑩雨。

    瑩雨本就膚色白皙,如今露出來的四肢卻步滿青紅醒目的血痕,兩側(cè)的臉頰高高腫起,發(fā)絲散亂,衣裙上還染著些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血跡。

    瑩雪身子一軟,當(dāng)下便要昏倒過去,幸好春嬸一把抱住了她,又猛力朝著她人中掐去。

    瑩雪這才恢復(fù)了些神智,她一步步朝著瑩雨走去,說出口的話語都顫抖得不成樣子,“娘,jiejie……怎么了?”

    王氏心疼不已地抱著長女,眼淚似是要在那一刻流了個(gè)干凈,只聽她哭喊著說道:“你jiejie昨日去莊子上做活,今早便有兩個(gè)小廝在莊子的田地里瞧見了你jiejie,誰知你jiejie竟被人磋磨成了這副模樣?!?/br>
    春嬸懂些醫(yī)術(shù),探了探瑩雨的鼻息后,道:“性命應(yīng)當(dāng)是無礙,只是得去配副退燒藥,再請個(gè)婦科圣手瞧一瞧?!?/br>
    瑩雪望著炕上瑩雨的慘狀,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漫上了她的心頭。

    這是她最溫柔似水的jiejie,永遠(yuǎn)笑意滿懷,心善且不肯叫苦,每日每夜的做活也只是為了補(bǔ)貼家用。

    jiejie做錯(cuò)了什么?為何要被人這般凌./辱。

    瑩雪望著瑩雨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心內(nèi)的恨意夾雜著劇痛一齊揉碎了她的五臟六腑。

    她不敢想象,jiejie那時(shí)會有多么痛,多么絕望?

    如今的瑩雨仿佛一只了無生氣的破損娃娃,氣息微若地躺在床炕上,仿佛下一秒就要離她們而去了一般。

    瑩雪再也忍不住心內(nèi)的哀意,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王氏猛地磕了幾個(gè)頭:“母親,都是我害了jiejie?!?/br>
    王氏擦了擦眼淚,才對瑩雪說道:“傻孩子,這與你有什么相干,都是咱們做奴婢的命?!?/br>
    奴婢的命?

    瑩雪冷笑一聲,一股徹骨的涼意鉆上了她的脊背,她既是笑自己這命如螻蟻的人生,又是笑那些高高在上的愚蠢貴人。

    那些貴人既是想讓自己做媵妾,又使了這樣陰毒的手段傷害自己的至親,自己如何肯心甘情愿地為她們所用?

    jiejie受此磋磨,必與二少爺與大夫人脫不了干系。

    她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自己就罷了,為何非要用這樣陰毒的手段傷害jiejie?

    若這事真是二少爺做的,瑩雪甚至可以猜到大夫人接下來的手段,無非就是表面上敲打二少爺幾句,再明里暗里地逼迫自己一番。

    主子的命和奴婢的命本就不一樣,jiejie受了這等酷刑,在主子眼里不過是擎肘自己的手段罷了。

    瑩雪從地上站了起來,對著王氏悲涼一笑:“母親,你放心,我會為jiejie尋個(gè)公道?!?/br>
    哪怕是賠上自己這條命。

    瑩雪不顧王氏的阻攔聲,頭也不回地推開了屋門,卻被背上馱著父親的絲竹嚇了一大跳。

    瑩雪往方大的下半身一瞧,只見他的小腿上到處是觸目心驚的傷痕,且不斷有血絲滲了下來。

    jiejie的遭遇與父親的傷勢令瑩雪傷怮過了頭,她愧疚到了極點(diǎn),竟一頭栽在了地上。

    瑩雪再睜開眼時(shí),瞧見的便是趴伏在地上的王氏,以及炕上躺著的瑩雨和父親。

    瑩雪連忙起身扶起了王氏。

    王氏素來是個(gè)堅(jiān)韌的婦人,遇上什么難事皆會一笑了之,每日勤勤懇懇的做活,膽小甚微的度日,所求的不過是闔家安寧罷了。

    而jiejie瑩雨也是個(gè)溫柔美好的女子,堪堪及笄時(shí)便主動挑起了家里的大梁,去郊外的莊子上做活,什么粗活累活都肯干,是以年紀(jì)輕輕便雙手長滿了老繭。

    父親更為膽小老實(shí),只知道忠心于大老爺,最是個(gè)一棍子打不出個(gè)悶屁來的性子,做事也老老實(shí)實(shí),從未出過什么差錯(cuò)。

    他們都是低賤的奴才沒錯(cuò),可這些低賤的奴才也是rou./體凡胎的人,也會哭會笑,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是了,自己怎么又忘了,在那些主子眼里,奴才哪里稱得上人?不過是些會說話會干活的畜牲罷了。

    瑩雪在這一刻才明白,奴才護(hù)不住自己,也護(hù)不住自己的親人。

    只要自己做一天的奴才,這些貴人就不會放過自己。

    所以,她不想再做奴才了。

    如今想來,做媵妾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借著鎮(zhèn)國公世子的青云梯,她也能為親人脫了奴籍,不再讓他們受這些屈辱的苦痛。

    瑩雪不再流淚,她木著一張臉心如死灰地聽王氏說起了jiejie與父親的狀況。

    jiejie如今已退燒了,雖失了清白也吃了這樣殘忍的苦頭,但于性命無礙。

    父親的小腿被馬車軋了,下半輩子便只能躺在床榻上了。

    瑩雪闔上眼,將眼眶內(nèi)的淚水咽了回去。

    哭沒有用,哭也無法替jiejie承受那凌./遲般的苦痛,也無法替父親受了那斷骨之痛。

    瑩雪翻身下炕,只對著王氏粲然一笑道:“母親,你放心,從今以后再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了。”

    世子爺既對自己這一身皮rou感興趣,那她就索性忘了前塵恩愛,好好地替大小姐“籠絡(luò)”住世子爺。

    這一筆一筆的帳,她都記在心上,總有報(bào)仇雪恨的時(shí)候。

    說完,她便出了屋內(nèi),推開大門便碰見了目露憂光的墨書。

    瑩雪抬起毫無溫度的眸子,瞧了他一眼后,說道:“勞煩你照顧一下我的家人。”說完,便揚(yáng)長而去。

    墨書已是知曉了瑩雪家人的遭遇,他安慰的話語卡在喉嚨口,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他怔愣地望著瑩雪決絕蕭瑟的背影,心內(nèi)涌起一陣不安。

    瑩雪回到榮禧堂后,不等立在門口的明珠通傳,便一頭闖進(jìn)了正屋里。

    明珠剛要阻攔,卻被馬嬤嬤出聲制止。

    正屋內(nèi),黃氏與劉婉晴仍是坐在臨窗大炕上,瞧見瑩雪跌跌撞撞闖進(jìn)正屋里的動作后,也只是淡淡一笑。

    瑩雪雙膝跪地,模樣要多乖順就有多乖順:“奴婢愿做媵妾?!?/br>
    黃氏拿起擱在案幾上的茶碗,輕抿了一口后,方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年輕人有些骨氣也是好的,總是要吃些苦頭才肯回頭?!痹捯衾飵е└吒咴谏系馁瓢痢?/br>
    瑩雪巋然不動,沉默和順的樣子仿若一只被絞斷了尖爪的野貓。

    既由黃氏扮了白臉,劉婉晴便莞爾一笑,唱起了紅臉:“我?guī)炖镞€有些人參鹿茸,你且拿回去給你爹娘補(bǔ)一補(bǔ)吧,還有那章太醫(yī),母親已讓人去請他來了,順便讓他替你爹瞧一瞧吧?!?/br>
    瑩雪沉穩(wěn)如水的聲音里辨不出喜怒:“奴婢謝過大小姐賞賜?!?/br>
    黃氏見瑩雪這般不露忿意,便蹙起了柳眉,眸子里掠過幾絲打量:“我已聽聞了你jiejie的遭遇,也是個(gè)可憐的孩子,等你陪著晴兒去了鎮(zhèn)國公府上,便讓她來我院里做個(gè)二等丫鬟吧?!?/br>
    jiejie的清白及滿身的瘡痍,母親被無辜責(zé)打,父親斷了的腿骨,就換了些藥材和二等丫鬟的空缺。

    如今的劉府對瑩雪來說無異于豺狼虎窩,她又如何肯讓jiejie再在榮禧堂內(nèi)為奴為婢?

    瑩雪心內(nèi)冷笑不止,她是不是該感激涕零地磕個(gè)頭,再謝過大夫人與大小姐的大恩大德?

    瑩雪抬頭望向了上首端坐著的黃氏與劉婉晴,將她們臉上那等鄙夷中帶著倨傲的面色牢牢記在心上。

    且等著吧,來日方長。

    既是要她做劉婉晴的媵妾,她必定會不負(fù)所望,好好替劉婉晴籠絡(luò)住世子爺。

    且讓這些主子瞧瞧,一個(gè)黑了心的奴婢會掀起怎樣的風(fēng)浪來。

    “是,奴婢多謝大夫人。”

    *

    傅云飲與劉婉晴的婚事辦的有些急切,下月初六便是劉婉晴過門的日子。

    瑩雪白日在向晚閣內(nèi)替劉婉晴繡嫁衣,夜里便回東葫蘆巷照料父母jiejie。

    自jiejie蘇醒以后,那雙靈透秀美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熠熠,瑩雪知曉她心里苦楚,每日總撿了些趣聞?wù)f與她聽。

    可瑩雨仍是悶悶不樂,瑩雪愈發(fā)揪心,只生怕她存了死志,每夜總和衣而睡守在她身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