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禍 第26節(jié)
蔚茵眉間輕凝一下,眼中閃爍:“公子會讓我去嗎?” “會,”傅元承頷首,“只要你好起來?!?/br> 他知道,自己開出的這個條件蔚茵根本無法拒絕。他從來知道人性的弱點,只要亮出人心底最想要的籌碼,誰也不能拒絕。 她雖從來不說,但他明知她是想要真相,尤其是現(xiàn)在。 果然,他看見她的手緩緩抬起,碰觸上瓷碗,繼而端去面前。 “我要糖怡。”蔚茵臉色蒼白,一雙眼睛顯得格外清亮。 長發(fā)柔順的貼著肩頭披下,嘴唇因為虛弱變成淺淺的粉色,眼睫微微顫著。繼而,藥碗沾上唇邊,安靜的喝下。 “好?!备翟兴砷_手站起,走去墻邊取糖怡。 蔚茵嘴中含上苦藥,眉間微動,在傅元承轉身的一瞬,口里苦藥吐到手中帕子,迅速塞去枕下。 然而他回身的太快,她只能將剩下的半口藥汁咽下去。 傅元承垂在腿側的手攥緊,一瞬不瞬看著蔚茵。本該是他想要的這一幕,可是心中某處慢慢的越來越涼。 他攸地過去,伸出手抓上藥碗,她微詫的抬眼看他,似在疑惑。 “太苦的話,少喝些。”傅元承道。 蔚茵坐正,順手松開碗:“喝完了?!?/br> 口里充斥著苦澀,舌尖也被苦的發(fā)麻。她抬手捂住嘴,眉間深深皺起,想等著那藥苦散去。 一顆糖怡送到她的嘴邊,手指白皙細長,仔細看虎口處有層薄繭。 “含下,就不苦了?!备翟凶厝ニ砼浴?/br> 蔚茵將糖怡送進嘴里,圈在腰間的手重新帶著她枕在他身旁,頭頂上貼下他的臉頰,呼吸輕掃過她的鼻尖。 口里的甜蜜漸漸壓過苦澀,她似乎聽見他嘆息一聲。 “會好的。”傅元承道。 蔚茵嗯了聲,身子開始發(fā)熱,頭疼漸漸平緩,想來是那碗藥有了作用。 桌上紅燭搖了搖,晃著擁在一起的兩人。 “這么晚,公子不回去嗎?”蔚茵問,眼皮有些使不上力,分明才睡醒沒多時。 “今晚不回去,”傅元承淡淡吐出幾個字,“陪你。” 蔚茵嗯了聲,困意席卷而來,下意識縮了縮身子往傅元承身上靠,腦袋蹭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傅元承身子一僵,繼而將人抱得更緊,低頭湊去她的耳邊:“阿瑩想要什么,說給我聽?” “嗯,”蔚茵意識開始迷糊,眨巴兩下眼皮,“阿渝,我應該有個弟弟叫阿渝。” 像是怕忘記,她用這種方式讓自己記住。 說完,她身子一軟,趴在他胸前睡了過去。確切的說,是因為藥效發(fā)作,讓她陷入沉睡。 傅元承托著蔚茵,她枕在他的臂彎中,睡顏恬靜,嘴角輕輕抿著,總有溫溫的笑掛在那兒。 “阿瑩,”他手指落在她的臉上,帶著心疼,描摹著精致的眉眼,像是最摯愛的寶貝,“睡醒就會好了,我們重新開始?!?/br> 我會好好對你,而你也不會離開。 三個月太短了,他不想只要三個月。也不管堅守的這些是真是假,他只想去留住。 風刮了一夜,次日清晨終于消停。 傅元承從正房出來,往書房走,身后兩步遠跟著玉意。 “她要什么就給她,想做什么也不用去阻止,”傅元承道,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隨她。” 玉意稱是,隨后想了想道:“公子用的藥,是否會傷到她?娘子體弱,或許不適合京城的寒冷……” 傅元承停步,回身睨了一眼:“你想說什么?” “屬下逾越?!庇褚獯瓜卵恚⑽丛僬f。只從傅元承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根本不會放走屋里的女子。 傅元承掃過玉意的頭頂,隨后徑直踏上游廊,一身斗篷難掩挺秀的身姿,臉上慣常的清淡。 龐稷迎面上來,抱拳行禮:“殿下?!?/br> “昨夜都有什么事?”傅元承問,目光平視前方。 “平西候在東宮等了殿下許久,戌時才離開?!饼嬸⒒胤A道,“說今日再去東宮?!?/br> 傅元承掃了龐稷一眼:“還有話說?” “屬下,”龐稷一頓,“認為殿下應該盡快回東宮,實在不宜分心在這邊?!?/br> 傅元承未再理會,抬腳繼續(xù)往前。一個兩個的都在勸他放手,若有那么簡單,當日她在漢安就死在他手中。 他向來只會往前看,目的也是至高之處。厭煩那些期期艾艾抱著過去不放的人,可是他卻會回憶漢安。 。 蔚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外面大亮,隱約聽見碧芝在外間與人說著什么。 她揉揉肩頸,抱著被子坐起來,肚子不合時宜的響了兩聲。 醒了醒神,伸手從枕下摸出那枚荊桃花玉牌,指尖輕輕摩挲:“阿渝?” 頭不疼了,感覺精神很好。 蔚茵閉上眼睛,想試著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那些碎片式的場景,仔細拼湊,一定會記起來。 她讓自己安靜沉下心來,隨后在腦海中搜索,然而之前的那些好像冰封住,再也尋不到點滴,直到額間沁汗才放棄。 “娘子?”碧芝想必是聽見動靜,在帳外試探的喚了聲。 蔚茵應了聲,隨后睜開眼。 碧芝驚喜的掀了幔帳,圓圓的臉上全是歡喜:“娘子醒的正好,外面的耐冬開花了,可是好看?!?/br> 蔚茵下來床,光著腳踩在腳踏上,身子有種說不出的舒爽感,輕盈有力。便就想到傅元承喂給她的那碗藥。 穿戴好,她走出房門。 外面亮得刺眼,院中那株耐冬花開著俏麗的紅色花兒,在寒風中搖曳,翠綠的葉子襯著花朵,相依相伴。 “娘子睡著的時候,公子一直守著,還送了好些東西來?!北讨\嘰喳喳說著。 蔚茵也發(fā)現(xiàn)了,房里多了不少東西。本來屋子還挺寬敞,這樣一來塞進許多東西,看著倒像個百寶閣。 兩人正說著話,玉意帶著沈御醫(yī)進來院門。 蔚茵回到正間榻上坐下,沈御醫(yī)照例先給她號脈。 “娘子還是體虛,需準時用藥?!鄙蛴t(yī)往旁邊一站。 蔚茵想了想,抬眼看去:“沈郎中,若是不吃藥會怎樣?” “這,”沈御醫(yī)笑著搖頭,“不可,有病自然得用藥,怎可拿自己身子兒戲?” “那請郎中直說,我的身體到底怎樣?從來你只說體虛得好好修養(yǎng),具體病癥呢?”蔚茵問。 沈御醫(yī)斂起笑,面色變得嚴肅:“所有的病癥那不都是因為體虛造成?人體是根本,固本培元,加以調理氣血,娘子就會好起來?!?/br> 一通話下來,蔚茵發(fā)現(xiàn)沈御醫(yī)就是說些模棱兩可的話,根本沒回她的話。遂也就沒再問,人不想說,問再多也沒用。 碧芝跟著沈御醫(yī)下去煎藥。玉意留了下來收拾。 蔚茵看著這位管事姑姑,很多時候人總是安靜的:“我想出去走走?!?/br> 玉意看過去,點了下頭:“我給娘子拿件斗篷。” “公子呢?”蔚茵問。 玉意幫著系斗篷:“在書房,昨晚留在咱宅里?!?/br> 兩人走出院子,蔚茵故意往后門的方向,步子不緊不慢。 “娘子想去找曾娘子?”玉意問。 蔚茵搖頭,雙眼彎如月牙:“不去,她家年底應當很忙?!?/br> “是這樣?!庇褚忸h首,便就安靜陪在蔚茵身旁。 走出一段,蔚茵停步,伸出自己的手:“姑姑留著用?!?/br> 玉意低頭看著那片白玉一樣的掌心,上面躺著一枚圓滾滾的百花瓷盒,淡淡的香氣散著,是女子冬日里用的手脂。 “我看姑姑手背有些皴了,”蔚茵見她不接,干脆拉上人的手硬塞進去,“你知道我又不出門,這些用不了太多?!?/br> “娘子?” “姑姑切莫客氣,這些日子我知道你很照顧我?!?/br> 玉意唇角動了動,最后只說出一聲:“謝娘子?!?/br> 蔚茵后退兩步,想必是見玉意收下,開心地牽著嘴角,繼續(xù)往前走。 不知不覺到了狗房外,透過鐵欄看見了里面的兩只蒙獒。俱是黑黑的皮毛,強壯的身軀,張嘴就會看見尖利的獠牙。 這樣關著,蔚茵已經不害怕,甚至伸手抓上欄桿。蒙獒只是看了看,隨后專心低下頭去進食,撕咬著生rou。 玉意跟著轉身,手心中仍舊攥著那盒手脂:“娘子別在外面待太久?!?/br> “姑姑,”蔚茵回頭,“公子的本家什么樣?京城有元姓的人家嗎?” 從始至終,她只知道他的名字,元承。 “不好說,復雜?!庇褚怆y得嘴角扯出笑來,眼底映出一縷疲倦。也有些意外,因為之前蔚茵從不問這些。 突然,也就有些不忍,若是真的被圍進那高墻之內,怕是一輩子也逃不出。事情不可能永遠瞞住,現(xiàn)在的人被困在網中,但若有一日她掙脫開…… 一定是破碎不堪罷。 蔚茵不知道玉意在想什么,抬頭看著天空:“今日初一?” “是,進臘月了?!庇褚饣氐馈?/br> 蔚茵記得,明日就是那些女婢送出城的日子,而傅元承承諾過會帶她前去,盡管她不知道過去能不能找到自己想到的。 正想著,傅元承走過來,陽光下臉色溫淡。 玉意擔憂的看了蔚茵一眼,隨后悄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