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朕為天子，唐為臣民！

    “可馨小姐，朕將處置李唐皇室的權(quán)力交給你，便——便冊封你一個安唐特使，持朕金牌，全權(quán)處置?！睆埇u笑了笑，擺了擺手道，“朕明日便命朝廷成立安唐特使衙署，讓南霽云派人協(xié)助于你，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br>
    田可馨歡喜地伏地叩謝道，“臣遵旨！臣一定為陛下分憂！”

    望著田可馨興沖沖而去的背影，張瑄長出了一口氣。

    他要推行新政，必須要先解決現(xiàn)在權(quán)貴土地兼并的問題。換言之，他這個皇帝要從一些大地主手里奪取土地和人口，從而才能進一步發(fā)展經(jīng)濟，同時也增加國庫收入。

    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不了，新政就是一句空話。

    唐把賦稅制度由租調(diào)制發(fā)展為租庸調(diào)制。該制度最大特點在于“庸”的設(shè)置，即可以納絹或布代服徭役。均田制使農(nóng)民獲得一定的土地，租庸調(diào)制又保證了農(nóng)民的勞動時間，這兩種制度成為唐朝經(jīng)濟繁榮的重要保障。但開元以來土地兼并加劇，大量土地落入權(quán)貴之手，使朝廷可以分配的土地越來越少，均田制被破壞，租庸調(diào)制也無法維持，從而影響到國庫收入。

    而如今權(quán)貴占有土地最多的當(dāng)屬李唐皇族宗室，這一次張瑄就準(zhǔn)備借安置李唐皇族的機會，打響他登基稱帝后的內(nèi)政第一戰(zhàn)，意義顯得非常重大。而將之交給田可馨去做，無非是一種試探。

    拿落魄的李唐皇族開刀，試探天下大大小小的權(quán)貴的反應(yīng)。

    也就是說，這一次對于李唐皇族的處置，相當(dāng)于是一次全國“土改”和“稅改”的預(yù)演。說起來復(fù)雜，直白地說就是要打破權(quán)貴階層占據(jù)大多數(shù)土地的狀況，從權(quán)貴階層手里奪取土地，然后由朝廷統(tǒng)一分配給符合條件的平民。

    同時將眾多被各級權(quán)貴地主蓄養(yǎng)的農(nóng)奴莊客黑戶“解放”出來，或為平民，或為移民屯墾。對于張瑄來說，人口就是生產(chǎn)力，而生產(chǎn)力就意味著經(jīng)濟發(fā)展，意味著國庫收入大幅提升，國力空前增強。

    第二日，張瑄下詔，成立安唐特使衙署，命田可馨為安唐欽差特使。田可馨立即走馬上任，從南霽云的神策軍中抽調(diào)一千名軍卒，然后又持張瑄金牌，從戶部、京兆府及內(nèi)務(wù)省抽調(diào)了部分官吏，組成了一個臨時的工作機構(gòu)。

    按照張瑄的意圖，田可馨沒有著急下手，而是先開始著手統(tǒng)計李唐皇族宗室的人口數(shù)目，以及其占有土地、莊園、山林、湖泊等資源的數(shù)量。這個統(tǒng)計的過程肯定會很長，因為李唐皇族宗室名下的產(chǎn)業(yè)太過龐雜，需要一一梳理。

    田可馨率官吏軍卒往來如梭，緊張忙碌——這么一來，不僅李唐皇族宗室心頭發(fā)毛，就連一些朝臣都感覺苗頭不太對。

    但這項工作可以慢慢做，可對于李亨父子的安置卻無法再拖下去了。

    陳希烈等人再次進宮，等候在了張瑄的御書房門外。

    張瑄默然良久，放下手里的書冊，抬頭向妍兒輕輕一笑道，“妍兒，去把陳宰輔幾個人叫進來?！?/br>
    妍兒乖巧地點頭領(lǐng)命而去。

    不多時，陳希烈等人就走了進來，拜倒在地，“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張瑄哈哈一笑，起身去俯身扶起了陳希烈，朗聲道，“陳宰輔年邁體弱，日后見朕可不拜。朕給你一道見朕永遠不拜的金牌——來人，給陳宰輔賜坐，給諸位相國賜坐。”

    張瑄的尊重讓陳希烈感動至極，他涕淚交集地再次跪拜在地道，“老臣拜謝陛下隆恩，老臣何德何能，蒙陛下如此恩寵！”

    “陳宰輔偌大年紀(jì)，不能在家頤養(yǎng)天年，還要cao勞國事，為朕分憂，朕心里過意不去?！睆埇u嘆了一口氣道，“可是天下初定，百廢待興，朕又不能讓陳宰輔回家養(yǎng)老！”

    望著張瑄對陳希烈的尊重和禮遇，楊國忠看在眼里，嫉妒在心上。只是他也沒有辦法，張瑄是何等雄才偉略之主，在他的耳邊“忽悠”，等于是自尋死路。

    眾人坐定，略談了一會國事，陳希烈就不得不帶頭將安置李亨父子的事兒提到了桌面上。已經(jīng)懸而未決很久了，若是再拖下去，對于新皇和新朝廷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聽陳希烈說起這個，張瑄淡然一笑，“朕自有主張，請諸位稍待。”

    這時，一個太監(jiān)進門稟報，“陛下，李倓奉旨拜見。”

    陳希烈等人吃了一驚，這個時候，皇帝見李倓干什么？

    “陳宰輔，爾等且先退往后堂等候，容朕見一見李倓?！睆埇u笑了笑，揮了揮手。

    陳希烈等人趕緊起身，狐疑地退到了御書房的后堂——其實就是屏風(fēng)之后。

    張瑄傳召李倓，讓他們這些大臣在場，肯定是別有深意。

    李倓心情復(fù)雜又有些忐忑不安地走了進來，掃了張瑄一眼，咬牙跪拜了下去，“罪人李倓，拜見皇帝陛下！”

    張瑄笑笑，凝視著李倓，良久不語。片刻后，才淡淡道，“李倓，你起來說話。”

    “罪人不敢?！崩顐剾]敢起身。

    “起來吧，今日朕找你來，有幾句話講”

    “請陛下示下?！崩顐劒q豫著起身來，躬身侍立。

    “過去種種，就不談了。再談，沒有任何意義?！睆埇u笑容一斂，聲音肅然起來，“朕奪了你們李唐皇室的江山，但這天下并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有能者治之！”

    “是非功過，暫且不論，且等數(shù)十年后，由天下人評說?！睆埇u擺了擺手，“朕曾經(jīng)說過，地不分南北，不論男女老幼乃至胡漢，凡我天下子民，都有為國家興盛而奮斗的崇高使命——這其中當(dāng)也包括李唐皇族宗室。”

    張瑄說到這里，微微停頓了一下。

    李倓心念一閃，摸不準(zhǔn)張瑄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沒敢回話，而繼續(xù)恭謹?shù)卮故撞徽Z。

    “朕的本意是冊封李亨為唐王，命李亨率李唐皇族遷徙河?xùn)|，鎮(zhèn)守太原?！睆埇u輕輕一笑，“然而現(xiàn)在，朕又改變了主意。朕以為，李唐皇族中亦有不少英才干臣，若是就此荒廢，豈不是可惜了？因此，朕決定，除照舊冊封李亨為唐王、李豫為嗣唐王，隨朕遷徙中京之外，其他皇族宗室親王、郡王、公主的爵位封號一概免除，然后朝廷將面向李唐皇族宗室開恩科選拔人才，凡有能者，皆可為官為將。無能者，則可為民為商。無論朝廷，還是地方各道、州府縣乃至軍鎮(zhèn)，都可?！?/br>
    “朕可對天盟誓，將一視同仁，若有半點虧心，上天也不饒朕?！睆埇u慨然道。

    李倓總算是聽明白了。

    李亨和李豫父子封唐王和嗣唐王，算是承襲了李唐皇室“唐”的爵位。而至于其他皇族宗室，則全部要貶為庶民，按制取才，向新皇稱臣。

    這樣的安排，已經(jīng)算是張瑄網(wǎng)開一面了。李亨父子這些日子，已經(jīng)做好了被張瑄流放蠻荒乃至暗下毒手的思想準(zhǔn)備了。

    “謝陛下恩典?！崩顐動行┯袣鉄o力地又拜了下去，顫聲道。

    事到如今，作為亡國皇族，還能奢望什么呢？能保住性命，就算是不錯的了。

    “李系有才，朕素有耳聞，朕欽點為內(nèi)務(wù)省侍中。而你一向干練沉穩(wěn)，做事有度，朕欽點為戶部侍郎——你意下如何？”

    張瑄凝視著李倓，淡然道。

    李倓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張瑄竟然是真的想要讓李唐皇室中人出任新朝之臣，若是他故作姿態(tài)，也沒有必要將他和越王李系安排在這種相對比較重要的崗位上。

    戶部侍郎和內(nèi)務(wù)省侍中，都是品階較高的高級官員。

    李倓?wù)卮粼诹四抢铮睦镆舱f不出是一個什么滋味來。

    “當(dāng)然，朕也不強求于你。若是同意，便在朕這里點點頭，只要你日后盡職盡責(zé)，為國做事，朕不會虧待了你們?！睆埇u又道。

    李倓心頭一個激靈，趕緊拜了下去，連連謝恩不止。

    在李倓看來，他根本就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既然張瑄這么安排，他怎敢拒絕？

    張瑄知道他的心思，也沒有在意。他既然敢起用李唐皇族之人為官，就不怕他們鬧騰。況且，失去了天下和權(quán)力，他們也不敢再鬧騰什么。張瑄的意圖是盡可能地讓李唐皇族融入新朝，或為官為將，或為商為民，各自找好自己的位置，各自奔各自的前程。

    時間一長，李唐皇族宗室必被分化歸心。

    “好了，你先退下，朕的冊封詔書明日可下。你且回去安心等待?！?/br>
    李倓長出了一口氣，誠惶誠恐地拜別而去。

    李倓走后，陳希烈等人轉(zhuǎn)了出來，神色都非常復(fù)雜。

    張瑄奪去李唐皇族宗室的爵位封號什么的，并不奇怪，事實上隨著李唐王朝的覆滅，這些人的貴族爵位早就隨之廢止。但他竟然要起用李唐皇族中人為臣，還將李亨的兩個兒子——越王李系和建寧王李倓，放在內(nèi)務(wù)省侍中和戶部侍郎的要害位子上，這……

    “陳宰輔，諸位相國，朕的話你們都聽到了，你們意下如何？”張瑄笑道。

    陳希烈猶豫了片刻，拱手道，“陛下寬宏大量，不拘一格起用李唐皇族宗室為臣，這是何等的大氣度、大魄力、大胸懷！”

    楊國忠也趕緊追隨著陳希烈的腳步，不輕不重地拍了張瑄一記馬屁，“陛下英明，當(dāng)駕馭四海，天下歸心！”

    “陛下英明，臣等敬佩！”郭子儀、公孫良和裴冕三人也趕緊躬身稱是。

    張瑄淡然一笑，緩緩起身來凝望著眾人，聲音漸漸高昂有力起來，“朕說過，這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李唐皇族宗室亦是我天下之子民，理當(dāng)盡其所能為天下效力?！?/br>
    “朕為天子，唐為臣民！凡天下之才，皆為朕用！若是朕沒有這點胸懷和膽魄，何以敢稱天之可汗？！”

    張瑄清越而充滿氣勢的聲音在御書房里久久回蕩著。

    陳希烈等人心下凜然，拜伏在地，山呼萬歲不止。

    ……

    ……

    第三日。

    陳希烈代表朝廷和皇帝，親往興慶宮明德殿，宣布張瑄的詔書。

    在此之前，李亨父子并沒有得到消息。雖然張瑄提前召見李倓，并讓李倓回去轉(zhuǎn)告李亨和李豫，但李倓卻沒有說，一直保持著異樣的沉默。

    李亨和李豫父子惶恐不安地率一干皇族嬪妃等人跪拜在地，聆聽詔書。陳希烈有些感慨地掃了眾人一眼，輕嘆一聲，將聲音放得極其柔和。

    “李系、李倓接旨。”陳希烈掃了跪在李亨和李豫身后的越王李系一眼。這李系頗有才干，亦有賢名，只是陳希烈也沒有想到，李系會入皇帝的法眼，得到他的看重。

    李系聽到陳希烈上來就點到自己的名字，大為恐懼，哆嗦著身子起來又跪伏在了最前頭，“罪人李系，接旨！”

    李倓則臉色肅然地默默起身走到前頭，跪伏下去。

    “……冊封李系為內(nèi)務(wù)省侍中，冊封李倓為戶部侍郎，隨駕中京，賜府邸兩座。”

    李倓倒也罷了，心中早就有數(shù)。但李系卻聽得傻了眼——怎么著？張瑄竟然還冊封他為正三品的內(nèi)務(wù)省侍中……這……這……

    陳希烈干咳了兩聲，低低道，“李系，陛下知你有才，薦拔你為朝中重臣，你還不接旨謝恩？”

    李系猛然回過神來，強自按捺下震驚不安的萬千心緒，叩謝謝恩。

    陳希烈緩緩抬頭望著李亨和李豫父子，徑自又開始宣布冊封兩人為唐王和嗣唐王的詔書。

    核心皇族之中，兩人出仕為重臣，李亨李豫父子封了王爵。其他皇族雖然被奪去爵位和封號，但畢竟是安然無恙地保住了性命。

    一時間，松了一口氣的李亨的兒女嬪妃們涕淚交集，有的叩首謝恩，有的癱倒在地，也有的木然發(fā)怔。

    皇帝冊封李亨父子為王，承襲唐爵。而赦免全部皇族宗室，不僅起用李系和李倓為朝廷重臣，還表示要開恩科從皇族宗室青年子弟中薦拔人才，入朝為官。這樣的消息傳出宮去，西京長安朝野上下為之震動。

    ……

    ……

    轉(zhuǎn)眼就是永寧元年的年末了，朝廷搬遷往中京的各項準(zhǔn)備已經(jīng)就緒，三日后就要啟程離開西京長安，張瑄已經(jīng)決定要在新都過春節(jié)和上元節(jié)。

    這樣一來，長安城的權(quán)貴大家族中，幾乎全部要跟隨皇帝東遷。而按照張瑄的安排，李亨和李豫父子隨駕入中京居住，而其他的皇族宗室，則遂個人意愿，或居長安，或遷中京。

    張瑄的妻舅——崔家的崔煥，目前已經(jīng)貴為關(guān)內(nèi)道的巡撫，也就是一省之大員，整個關(guān)中地區(qū)的最高行政長官。這就相當(dāng)于是張瑄率朝廷東遷之后，長安周邊十余州縣歸崔煥治理。

    崔煥的衙門設(shè)在長安，即原長安的京兆府。

    他自打走馬上任以來，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崔煥也是宰輔之才，這才是張瑄將關(guān)內(nèi)道交給崔煥的關(guān)鍵因素。若是僅僅因為崔煥國舅爺?shù)纳矸?，斷然不會得到張瑄的重用。

    而事實上，在張瑄的宗族、親眷之中，他提拔起用的也就是一個崔煥。當(dāng)然，還有崔家的庶長子崔進。只是崔進早就跟隨張瑄就藩隴朔，歷練多年，擁有了自己的位置。

    甚至于現(xiàn)在，張瑄都沒有冊封他的張氏宗族中人以爵位，比如他的兩個叔父和一干堂兄堂弟諸人。按照歷朝歷代的慣例，張瑄稱帝，不僅要追封他的父、祖為皇帝，還要冊封他的近親為親王。

    陳希烈率文武百官前前后后上奏過三次，張瑄都沒有點頭，只同意了對于父、祖的追封謚號，至于張家的其他人，誰都沒有獲得爵位和官職。

    崔煥正在衙門處置公務(wù)。突然，屬官來報，“巡撫大人，內(nèi)務(wù)省侍中李系求見！”

    “李系？”崔煥一怔，旋即起身來迎了出去。

    李系是原李唐皇室的越王，李亨的兒子，也喜舞文弄墨，與崔煥昔日曾有私交。只是最近很少往來。

    崔煥迎出府衙，拱手抱拳道，“殿下到訪，崔煥有失遠迎，抱歉之至！”

    李系臉色一變，左右四顧無人，這才尷尬地顫聲道，“崔大人，崔兄吶！李系早已不是什么越王殿下，而是陛下之臣，內(nèi)務(wù)省侍中，今后請崔兄以名稱之，李系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崔煥是皇帝的大舅哥，以如今李系的身份，他豈敢得罪，態(tài)度亦非常謙卑。

    崔煥本是一種客套，因為李系雖然爵位被奪，但畢竟是曾經(jīng)的李唐皇族親王。而作為知交好友，崔煥也不愿意落井下石。

    只是他的這種客氣讓李系不敢承受。

    崔煥掃了誠惶誠恐的李系一眼，知道他的尷尬和惶恐，也就不再客氣，抱拳笑道，“侍中大人，請進府中說話?！?/br>
    “崔大人請！”

    兩人并肩而入，直進正堂。分賓主坐定，待下人上了茶之后退下，李系才抱拳小聲道，“崔兄，李系有事相求，還請崔兄看在往日你我知交好友的情面上，相幫小弟一次！”(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