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與皇帝的密談

    “楊相，陛下傳召，下官便告辭了?！睆埇u向楊國忠拱了拱手，輕輕一笑便轉(zhuǎn)身而去。

    楊國忠嘴角一抽，卻沒有說什么，徑自大步離去。

    路上，時不時有剛剛被皇帝赦免了的原榮王一黨的朝臣主動上前來，極其諂媚地跟楊國忠打著招呼，但楊國忠都面沉似水，端著架子毫不理睬。

    有些朝臣悻悻而去，而有些則在心中暗暗咒罵：你楊國忠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囂張個什么？陛下早晚也要收拾了你！楊家——哼！

    左相陳希烈匆匆追了上來，喘息著招呼道：“楊相！且緩行幾步！”

    楊國忠放緩腳步，讓陳希烈追了上來，淡淡道，“陳相，找本相有事？”

    “楊相，叛亂方定，諸事雜多，老夫有多事要向楊相請教，還請……”陳希烈欲言又止。

    其實請示工作是假的，陳希烈心里沒有底，想找楊國忠通通氣是真的。

    榮王叛亂，陳希烈雖然沒有從賊，但卻被逼無奈地在奏表上簽了名字，擁立榮王為儲君。等于就是在脅迫皇帝的文書上留下了某種“罪證”，心里終究還是惶惶不安。

    陳希烈為官數(shù)十年，宦海沉浮，對李隆基的性情非常了解。

    他知道，從暫時來說，皇帝為了安定局勢，肯定不會株連太廣；但接下來，等局勢平穩(wěn)下來之后，一切就很難說了?；实垡幌蜿幒莨麤Q，對曾經(jīng)背叛他的臣子絕不姑息——將來若是秋后算賬，陳希烈盡管居于高位，怕也很難幸免。

    楊國忠很是看不起陳希烈這個沒有節(jié)氣、沒有骨頭的老東西，完全就是一棵墻頭草，隨風搖擺，聽話當然是聽話了，但卻根本靠不住。

    李林甫當年上臺，他背棄張九齡投向李林甫；李林甫死后，楊國忠起家，他又再次投向楊國忠。而此番李琬叛亂，他又站在了李琬一邊，固然是有“被逼”的一面，但誰又能否認，這老東西很“不是東西”呢？

    楊國忠冷冷地掃了陳希烈一眼，又淡淡道，“諸事自有陛下做主，這個時候，吾等保持沉默就好。”

    “陳相，不是某家多嘴，汝好歹也是三朝老臣，士子出身，這風浪來時卻是沒有一點原則，總是隨風搖擺，這點不好，很不好?！?/br>
    “況且，陛下正在氣頭上，本相自身也難保，陳相還是自求多福吧?！?/br>
    楊國忠冷冷說完，揚長而去。

    陳希烈被楊國忠數(shù)落得臉色漲紅，心里哆嗦了一下，望著楊國忠離去的背影半天沒吭聲。只待楊國忠去的遠了，才狠狠跺了跺腳，低聲咒罵道：“小人，狗賊！”

    突然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陳希烈心下凜然，趕緊閉住了嘴。

    哥舒翰和程千里并肩而過，向陳希烈微微點頭致意，然后就走了過去。

    程千里有些羨慕地望著哥舒翰，笑道，“恭喜哥帥了，此番靖難勤王功勛甚大，封了郡王，不僅光宗耀祖，名垂青史亦是必然。”

    對于哥舒翰和程千里這樣的實權(quán)藩鎮(zhèn)來說，權(quán)力和級別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指望，因為他們本就占據(jù)高位，向上的空間不大了；但爵位，卻還可以期盼一下。封國公、封郡王，都是有先例的。

    軍中權(quán)力只能暫時歸屬于個人，但爵位卻可以蔭及子孫，給整個家族帶來無上的榮耀。

    封了郡王之后的哥舒家，真正列入了長安城一流權(quán)貴之列。

    因此，程千里多少有些羨慕。

    哥舒翰輕聲一嘆，“程兄，某家此番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想那張瑄突然找到某的頭上，某家念及陛下隆恩，也推辭不得?！?/br>
    “這張瑄還真是不簡單吶?！背糖Ю镆哺袊@著說，“本帥也沒有想到，我朝竟然會出現(xiàn)如此少年英才，名滿天下權(quán)勢沖天，怕是當年的張九齡也難以比擬。”

    “張九齡一介文士，書生意氣，焉能與他這幼子相比。某家也著實沒有想到，張九齡會生出如此有膽識、有魄力的兒子——程兄還不知，此子謀略過人、剛毅果決、頗有手段，如今執(zhí)掌兵權(quán)，更是一飛沖天，就在一二年中，這長安城里怕是無人可及他的鋒頭。”

    “李林甫之后，楊國忠起家。但從現(xiàn)在看來，楊國忠被張瑄壓過風頭去，是遲早的事情。說不準，陛下還可能外放張瑄一個藩鎮(zhèn)——”

    “哦？外放藩鎮(zhèn)似乎……似乎早了些?！背糖Ю锏哪抗庥行╅W爍不定，如果張瑄真的當上了節(jié)度使，怕會成為大唐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節(jié)度使和一方諸侯，不僅空前而且絕后。

    “程兄，某有預感，甚強的預感。陛下一定會大力扶植張瑄起家，目的只有一個——原來，某以為是制衡楊國忠，但現(xiàn)在看來，楊國忠根本不足為懼?！?/br>
    哥舒翰壓低聲音道，“不知程兄可曾注意，安祿山匆匆逃離京師，不尊詔命不告而走，但陛下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提也不提一句……某家猜測，陛下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br>
    “是呵，安祿山勢力坐大，積重難返。榮王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陛下不能不有所防備。如果再不防備，他日安祿山必反了?！背糖Ю稂c了點頭，亦輕輕說著。

    兩人邊走邊說，不多時就各自上車，出宮回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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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張瑄與高力士并肩向御書房行去。

    高力士回頭暗暗瞥了張瑄一眼，心頭感慨萬千。

    不久前，張瑄還是不足掛齒、讓很多人不以為然的朝中的中下層官吏、東宮的輔臣，但彈指一揮間，他就青云直上一躍成為需要文武大臣抬頭仰望的敬畏的對象。

    “子瞻老弟此番救駕有功，咱家也是心有所感。若是沒有老弟當機立斷臨危不亂，怕是咱家此刻也見不到子瞻老弟了?！?/br>
    “大將軍過譽了。陛下有命，張瑄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大將軍對張某的提攜、提點，張某更是銘記不忘。大將軍有所吩咐，一個口信或者一封書函出宮，張某必無有不從?！?/br>
    張瑄拱手笑道，態(tài)度還如之前一樣，對高力士微有幾分敬意。

    說實話，別看這大唐朝廷這么多人，可很多人在張瑄眼里，還真不如高力士這么一個太監(jiān)。高力士雖然貪財好物，深得皇帝信任，但卻很少因為個人原因在皇帝面前口出讒言，構(gòu)陷大臣，看問題也極其有遠見、很有原則性。

    而且，此人的難得之處還在于，從一而終，從始至終對皇帝忠誠不二，畢生不移，頗有風骨。

    “哈哈！好，子瞻老弟的話，咱家記在心上了。他日咱家若是有難，還請子瞻老弟援救一二?！备吡κ抗χ?，“走吧，子瞻老弟，別讓陛下等急了?！?/br>
    張瑄點頭，與高力士一起加快了腳步。

    但即將走進御書房的時候，張瑄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望著高力士壓低聲音道，“大將軍，陛下是否有意要廢除太子？”

    楊國忠和李亨在興慶宮“表演”的那場逃離未果、惱羞成怒之下又焚宮的大戲，張瑄也略有所聞，由此猜出太子肯定引起了皇帝的深深記恨。

    高力士輕嘆一聲，卻是搖了搖頭，沒有做聲。

    張瑄走進去，見李隆基半躺在床榻上，臉色又有些灰敗，就知道皇帝的身體怕是不容樂觀。暫時的興奮頭過去之后，渾身的病怏就又泛起，李隆基就算是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住了。

    御醫(yī)剛走，李隆基也剛剛服下了藥，御書房里滿是干澀的藥味。

    張瑄定了定神，拜了下去，“臣張瑄，拜見陛下?！?/br>
    “起來吧?！崩盥』钌钅鴱埇u，只是那渾濁的老眼中再也擠不出多少凜然的威勢光彩來，很黯淡，真的很黯淡。

    “是。”張瑄默然起身，站在了一側(cè)。

    “張瑄，朕有話要問汝?！?/br>
    “請陛下吩咐?！?/br>
    “……”李隆基張口欲言，突然尷尬地閉住了嘴，臉色陰沉了下來，猶豫一會才壓低聲音道，“汝等清查榮王府，可曾見到梅妃……究竟是死是活，給朕一個準信?！?/br>
    張瑄心頭一跳。他倒是疏忽了這個事兒，也不知道梅妃已經(jīng)被李隆基放出了宮去——這等宮闈穢亂蒙羞的機密大事，怕李隆基羞于啟齒吧。

    想到這里，他躬身輕輕道，“臣這就去辦?！?/br>
    李隆基擺了擺手，聲音變得微微有些抖顫嘶啞，“這個先不急，汝記在心上就好。朕讓汝過來，替朕去辦幾件差事。”

    “其一，所有的宮禁宿衛(wèi)全部撤換，包括朕身邊的一些人。全部更換。朕擔心，朕的身邊還有榮王逆黨漏網(wǎng)之魚，汝務必要盡快辦妥此事?！?/br>
    “其二，裁撤東宮宿衛(wèi)，東宮宿衛(wèi)交由羽林衛(wèi)大將軍府署理，汝可明白朕的意思？”

    “是，臣明白?！睆埇u恭聲道，心里卻是暗笑，知道老皇帝的猜忌之心越來越重，已經(jīng)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再也信不得任何人，生怕會再冒出下一個逼宮的榮王來。

    由此可見，皇帝廢除太子的心思是越來越重了。

    “其三，傳朕口諭，清查諸王、宗室儀仗護衛(wèi)，凡有僭越者，嚴懲不貸！”

    “臣遵旨?！睆埇u躬身領命。

    “汝坐吧，朕還有幾句話要跟汝說一說，聽聽汝之意見。”李隆基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微微有些喘息。他定了定神，揮揮手，“來人，賜坐。”(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