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皮子 第55節(jié)
讓周先生稍等片刻,我先給馮欄打電話,問問他的想法。 好幾天沒聯(lián)系,打電話才知道,他又飛到浙江辦事,要十天后才能回來。 對于他天南海北的亂飛,我十分羨慕,有些酸溜溜的說:“你就飛吧,早晚把翅膀飛斷了!” 馮欄問道:“你給我打電話,就為了跟我貧一句嘴?” “不是,我有正事,你博客里有個客戶,人家給你開了三萬的價格,你咋不回復(fù)呢?是不是這個事……” 聯(lián)系馮欄,并不是要憑我倆的關(guān)系,厚著臉皮拖他下水,只是想問問為什么不接這個活,如果他嫌麻煩,可以給我指個方向,我去處理,我所會的風(fēng)水術(shù)中,也有一些簡單的辟邪化煞之法,再不濟(jì)還可以找常四爺幫忙,反正它已經(jīng)賴上我,答應(yīng)幫我賺錢。 卻沒想到馮欄根本沒看過周先生的私信,他說以他目前的情況,電話聯(lián)系的老客戶已經(jīng)忙不過來,還要抽出一切空閑時間打游戲,偶爾看一眼私信,只挑頭像是美女,網(wǎng)名很好聽的看兩眼。 我只好將小周的遭遇講一遍。 馮欄思忖片刻,說道:“這么囂張???神婆給他驅(qū)邪,他就啃著蘋果看?那苦行僧念得什么經(jīng)?” “不知道!” “你確定是和尚么?別是個喇嘛吧?!大乘佛教里沒有讓人中邪的經(jīng)文,反倒是密宗喇嘛教盡是些陰森血腥的歪經(jīng)。” 讓馮欄稍等片刻,我打字私信周先生,而他很肯定的回復(fù)我,不可能是西藏喇嘛,那和尚一嘴山西話。 山西和尚也可以學(xué)密宗佛法。 馮欄對我說:“先別管和尚了,既然價格合適你就過去看一看吧,這個小周要么中邪,要么得了精神病,要么就是裝瘋賣傻,反正事出反常必有妖,萬事總得有個由頭,只要你細(xì)心觀察,小周肯定會露出馬腳……對了,還有他趴著睡覺的墳頭,如果他確實中邪肯定跟墳包里的人有關(guān),你去我家,法堂的墻上取一張禳野鬼入宅相擾符,一張圣靈真君符,這兩道符都能辟邪護(hù)身,不需要手訣就能催發(fā),咒語法本你在書柜上找?!?/br> 兩道黃符,一道主護(hù)身,一道主鎮(zhèn)宅。 告之符咒的作用后,馮欄又補一句:“當(dāng)心我的朝真拜斗陣啊,別把蠟燭弄滅,還有,我的符要收錢,這次就給你免了,以后可以給你算八折,只許拿兩張,不許多拿,要是我回去發(fā)現(xiàn)符少了,賣了你的眼角膜!” “至于防賊似的防我么!只有你坑我,我可從沒拿過你的東西!你啥時候回來,需要我去機(jī)場接你嗎?” “少他嗎來這套,車鑰匙在抽屜里,給老子把油加滿,不許帶小姑娘在我車?yán)镎?!?/br> 不得不說,馮欄真是越來越懂我了。 馮欄給人驅(qū)邪,三萬塊只是定金,事情不成也不退錢,但他基本沒有不成的時候,而我沒有這么大的底氣,只跟周先生談了五千塊車馬費,事成之后再給一萬五。 先去馮欄家,貼在法堂墻上的黃符都是馮欄畫好,并且祭煉許久,隨時準(zhǔn)備出售的,差不多有三十多種符,有旺財?shù)?,有旺桃花的,有破?zāi)厄的,有驅(qū)趕蛇蟲鼠蟻的,不勝枚舉。 禳野鬼入宅相擾符,專門對付那些闖入屋宅的孤魂野鬼,作用單一,效果溫和,但不傷主人福報,那些效果霸道的誅殺一切邪祟的黃符,一般只用在特別壞的鬼身上,若是行法之人不分好歹,逮鬼就殺,那肯定死在鬼前面。 值得一提的是圣靈真君符,說模樣,就是一張符紙上,畫了個拄著拐杖,瞪著倆驢眼,腦袋圓滾滾的小黑人,其丑無比,小黑人頭頂寫著天上雷火,正守吾心這八個字,小黑人左邊是人來有路四字,右邊則是鬼來無門。 前面說了一張符要有符頭符膽等五個部分,這是為了借用祖師爺和仙兵神將的力量,馮欄畫的圣靈真君符,就一個小黑人外加十六個大字,以及右下角的一方印記,看上去好像沒什么效力,所以頭回見這符,我問馮欄,這是干啥用的? 他說:“圣靈真君符,護(hù)身效果特別好!” 我指著小黑人問:“就這丑乎乎小黑人還是個圣靈真君?哪路神仙?” 馮欄很勉強(qiáng)的笑了笑:“是我給自己起的外號,你口中的小黑人是我用墨汁和自己的血,畫的我的分身,只要對這道符念咒開光后,戴在身上,遇到臟東西默誦我的道位神職,就可以退鬼驅(qū)邪,這張符我一般賣五千,既然你覺得丑,以后算你一萬一張?!?/br>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冤親債主3 在法堂揭了兩張符,還給法壇上的牌位上了柱香,隨后翻出咒語法本,手機(jī)拍照后,趕往周先生給的地址。 離太原百多里的一個村子,周先生在村口馬路邊等我,三十歲出頭的模樣,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看上去也是窮苦出身,只是手上戴著個碩大的金戒指,似乎有兩個錢,不像種地為生的農(nóng)民。 想來也是,若是土里刨食的人,也不會出兩萬塊請我驅(qū)邪。 我搖下車窗,問他是不是周先生。 他將腦袋伸進(jìn)車?yán)?,往后排看一眼,確定車?yán)镏挥形乙粋€人,驚訝道:“你就是吳師傅?你夠二十了么?” “今年剛滿二十,你別管我多大年紀(jì),能處理你兒子的事就行了唄,你找的那幾個和尚神婆都有四五十歲,不也沒啥效果嘛?” 周先生將信將疑的點點頭,決定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說道:“那就讓你試試吧?!?/br> 我讓他帶路,先去家里看看小周,他卻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說道:“你往前開吧,前面有我開的飯店,我兒子一會也來吃午飯,見了面就說你是我朋友,別說來驅(qū)邪的,否則他又跟我折騰?!?/br> 離著不遠(yuǎn),馬路邊一間不算大的飯館,將車停好,周先生領(lǐng)我進(jìn)去,雖說到了飯點,卻沒有人來用餐,冷冷清清的餐廳里就坐了我們一桌,周先生隨口點幾個菜,又說起他兒子的情況。 原本小周在學(xué)校讀一年級,中邪之后就不去念書了,全心全意cao持家里的幾畝田地,而那田地原本是種野菜的,村里沒人吃的破玩意,可賣給路過的城里人,一斤三十,周先生靠種野菜賺了點錢,結(jié)果小周發(fā)瘋后,把野菜全拔了,整天在地里種土豆。 周先生勸過他,土豆不值錢。 小周說,不賺錢,就是種著玩。 周先生無可奈何,只得由他去,所幸已經(jīng)開了飯店,夜里給大車司機(jī)賣大碗面,也能撐住家里的開銷。 聽周先生說完,我讓他不要著急,先看看小周的情況再說。 閑聊幾句,我喝多茶水,去衛(wèi)生間方便時,經(jīng)過飯店大門,便看到馬路對面有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孩,正過馬路朝飯店走來,他穿著土里土氣還很破舊的老式工裝,雙手插兜,嘴里叼根煙,走起路來一搖三晃,很有點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勢。 大中午的,村里人都回家吃飯,這小孩應(yīng)該是小周,可那一臉欠揍的表情讓我有點難以置信,便問身邊的服務(wù)員:“這是你們老板的兒子么?” 吧臺里有兩個小姑娘,順我手指看一眼,趕忙點頭,其中一個服務(wù)員立刻溜了,只剩一個收銀的女孩堅守崗位,卻也縮著身子藏到吧臺后面。 小周牛逼哄哄的走到門口,狠嘬兩口將煙屁扔掉,走進(jìn)飯館,先帶著好奇看我一眼,便來回張望起來,最后繞到吧臺里,見到那鴕鳥似的縮著脖子躲藏的收銀女孩后,滿臉jian笑:“你還藏?我看你能藏到哪去!” 說完,小周撲上去摟住女孩,嘿嘿yin笑著在她身上亂摸。 女孩雙手護(hù)胸,急忙尖叫:“周哥,周哥?!?/br> 周先生從里面跑出來,一見小周的動作,破口大罵:“你個慫娃蛋子,給老子撒手?!?/br> 我被小周這一連串的動作搞懵了,下意識看看外面,確定太陽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才回過神,雖說太陽光并不會對鉆進(jìn)人身子里的妖邪造成傷害,卻有一定的壓制作用,而在如此毒辣的太陽下,小周都能發(fā)神經(jīng),他的邪乎勁真不是一般的大。 別說普通死鬼,就算是瘸七爺那種有了道行的妖精,也沒這本事,當(dāng)初劉老太被黃皮子拿法,整日里在門口抽大煙,都要在上午十點前溜回家,下午兩三點再出來呢。 小周并不是第一次欺負(fù)飯店里的女服務(wù)員,周先生和收銀女孩已經(jīng)有免疫力,將小周拉開后,周先生罵罵咧咧的將他拖到飯桌坐下,女孩也沒哭鬧,只是滿臉委屈的噘著嘴,生悶氣。 小周見我跟他們過來,問我是誰。 周先生道:“我朋友,過來跟我談生意的,你管他叫吳叔?!?/br> 小周極其不屑的切了一聲,連個招呼都沒跟我打,將一盤豬頭rou拉到自己面前,直接用手抓著吃。 服務(wù)員上了熱菜,周先生一臉無奈的招呼道:“小吳,吃飯吧?!?/br> 有個吧唧嘴的死孩子在旁邊,極其壓制我的食欲,周先生也沒什么胃口,我倆看著小周很沒禮貌的在每個盤子里一頓亂夾,又吃了半碗米飯,一撂筷子,走了。 以為他去衛(wèi)生間,沒成想幾分鐘后,我在窗戶里看到小周背著個編織袋過馬路。 我問周先生:“他這是要去哪里?” 周先生扭頭看一眼,滿臉疲憊的說:“挖土豆去了。” “他為什么對土豆情有獨鐘呢?” “也不是,上個月還摘豆角來著,這不這個月土豆熟了嘛,哎!”嘆息一聲,周先生希冀道:“小吳師傅,你也見到我兒子了,你能處理不?” 我有些沒把握的說:“這個……我盡量吧,我?guī)Я蓑?qū)邪的符來,但還得再觀察一下再決定用不用,你確定小周以前不是這個性格,是和尚念經(jīng)之后才性情大變的么?” 周先生苦笑道:“我雖然沒有文化,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道理還是懂的,我打孩子從來不心疼,可你看他剛剛干得是什么事?就算小男孩有點色心,他才多大年紀(jì)?直接撲上去動手動腳,我他娘的都沒這膽子,你要信不過我,可以去村里打聽打聽,如果我兒子從小就是這副德行,村里早傳開了不是?” 周先生說的很有道理,而因果之外糾纏活人的死鬼,一般都是品性惡劣,不肯安息的那種,上了人身確實會做些撒潑耍賴的事,但這種鬼也沒有太大的本事,不該不怕太陽的。 周先生要了兩碗面,我倆簡單吃一口,便讓他帶我去田地里。 我陪小周挖土豆去,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貓膩。 到了村里的田地,就看一片綠油油的土豆苗中,只有小周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忙活,他汗流浹背,脖子上纏條臟兮兮的毛巾,蹲在田壟上拿個小鏟慢悠悠的挖土豆,每挖一個,就用手蹭掉土豆上的泥土,轉(zhuǎn)身塞進(jìn)編織袋里,我們吃碗面的功夫,他還是步行來的,卻已經(jīng)挖了小半袋子。 讓周先生在車?yán)锏?,我拿了瓶水晃晃悠悠走到小周身邊?/br> 他抬頭看我一眼,問道:“你來干啥?” “你爸怕你累著,讓我給你送水。” 小周沒接礦泉水,下巴一揚,示意我看不遠(yuǎn)處的水壺和瓷碗,他道:“我喝不慣這高級玩意,有口井水就行了,你回去吧?!?/br> 這幾句話說的老氣橫秋,絕不是七八歲小孩的語氣,我道:“不著急,反正我也沒事,幫你挖會?!?/br> “你行嗎?” 噗嗤一聲,我笑了:“我不行?你當(dāng)我十里鋪小挖機(jī)是浪得虛名?” 十里鋪小挖機(jī)還真是我的外號,當(dāng)初劉老太沒被拿法,我經(jīng)常跟著她給村里干活,翻地播種插秧澆水,啥活都能干,村里人總夸我干的又好又快,小孩子都有點虛榮心嘛,他們越夸,我干得越狠,最后就有了小挖機(jī)的外號。 直到有次把腰扭了,我?guī)煾富貋砺犝f我給別人家扒房子,他們坐著喊小挖機(jī)加油,我一個人扒了三堵墻,就去把那戶人家臭罵一頓,說他們不要老臉,連小孩都要算計。 聽我自稱小挖機(jī),小周不屑道:“行吧,你去把那塊地挖了,你能比我快,晚上我給你加二斤柴油。” 本來就想跟他套套近乎,近距離觀察他的情況,當(dāng)下便擼起袖子,到田壟另一邊跟小周比賽挖土豆,挖了半個來小時,還別說,他確實比我快,倒不是動作比我利索,而是下手十分嫻熟,蜷著身子蹲在田埂上,一揪一鏟手一抹,一個土豆就挖好了,胳膊腿也不嫌酸,蹲了半小時都沒站起來舒展四肢。 明明是個正在發(fā)育的小屁孩,挖起土豆卻像是做慣了農(nóng)活的老農(nóng)民。 我忍不住問他:“你咋這么會挖呢?聽你爸說,以前沒讓你下過地呀!” 小周冷笑著說:“我種土豆的時候,你娃娃還在你爹的卵蛋里呢!” 我心里一驚,聽他話里的意思,好像活了好久,比我年紀(jì)大許多的樣子。 小周見我不回話,扭頭看看我,說道:“咋了,害怕了?當(dāng)老子不知道你是來干啥的?有什么能耐你盡管使出來,老子就這幾十斤rou,隨你們折騰,都不帶反抗的!” 如此直白的一番話,噎的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怔了好一陣,才說出一句:“行,你牛逼,咱們走著瞧!” 說完,我扔下土豆往路邊跑,回到車上一看,小周根本沒在意我,又低著頭奮斗他的土豆事業(yè)。 周先生問我:“怎么樣?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我信誓旦旦的說:“你兒子絕對鬼上身了,一個很會種土豆的鬼,走,回你家,弄點符水給他喝。” 周先生指路,我開車到他家,一個帶院的二層小樓,周先生的妻子就是普通的中年農(nóng)村婦女,跟她打過招呼后,我將馮欄的兩道黃符取出來,平鋪在小桌上,手機(jī)相冊里找到咒語,依次念誦三遍,算是給黃符開光。 禳野鬼入宅相擾符交給周妻,讓她放在小周床鋪下,圣靈真君符的常用方法是疊成符包隨身佩帶,但小周的情況有點嚴(yán)重,準(zhǔn)備沖符水給他喝。 做好準(zhǔn)備,又跟周先生交待了灌符水要注意的事情,本來我想立刻將小周叫回來,周先生阻止說:“不用,太陽落山他就回來了,你放心吧,他不跑?!?/br> 果不其然,三小時后,小周扛著一袋子土豆回來,見了我也沒說話,自顧自將土豆抗進(jìn)廚房,洗了把臉,便坐在院里喝水。 周妻做好晚飯,我鉆進(jìn)廚房將圣靈真君符燒成灰,灑進(jìn)小周的稀飯中,小米和幾種豆子熬出的稀飯顏色很深,加了灰也看不出什么。 桌上四人,有三個都知道小周的稀飯里加了驅(qū)邪的料,我們哪有胃口吃飯,鬼鬼祟祟的偷看小周,而小周也察覺氣氛有些詭異,一邊細(xì)嚼慢咽,一邊放肆的打量著我們。 直到他端起稀飯碗,喝一口后,猛地吐了出來:“呸,這他娘的什么玩意?一股子紙灰味!” 周先生假迷三道的端起自己的碗,喝一口后:“沒啥味呀?是不是你嘴里有味道?你多喝幾口嘗嘗!” 小周瞇眼看他:“你當(dāng)我傻?那你喝我這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