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有了，福報就是善人之報，《太上感應(yīng)篇》有云：所謂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祿隨之，眾邪遠(yuǎn)之，神靈衛(wèi)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欲求天仙者，當(dāng)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當(dāng)立三百善……怎么樣，做好事直接成仙，是不是比上西天高端多了？其實佛教有許多定義，都是把道教的東西改改就用了，就說這輪回吧，古代說的是五道，天竺比丘僧來了，就變成六道輪回，多了個阿修羅道，估計是把自己老家加進(jìn)去了！”

    馮欄喝口水，見我倆都不插他的嘴了，繼續(xù)口若懸河的解釋冥婚。

    “說起冥婚的由來，其實是在古代禮教束縛下，老百姓自我安慰的一種方式。什么是迷信？這就是迷信……”

    一個道士在我面前抨擊迷信，我他嗎差點笑出聲。

    別看我也是搞“迷信”的，但我相信風(fēng)水，相信有鬼，不信有神。

    “古時候以禮為大，做任何事都要遵循倫理綱常，尤其是祠堂、祖墳這些地方，最講禮法，而未婚夭折的人，被視為德行有虧，福報不夠，老天爺要他們絕后，所以這種人不允許進(jìn)祖墳和祠堂享受族人的供奉，隨后才有了配陰親的習(xí)俗，至于古人怎么說服大家相信配陰親能補(bǔ)全福報，我不清楚，總之配陰親就是為了進(jìn)祠堂，也只有配了陰親的亡者，才有資格從叔伯兄弟膝下過繼一個子嗣，繼承香火。

    現(xiàn)如今好多人家連祠堂都沒有，依然上躥下跳給孩子張羅陰親，要么是為人父母心疼孩子在下面沒個伴，要么是不肯安息的死鬼，出于空虛寂寞冷等怨氣，跟陽間親人折騰要辦冥婚，而冥婚有三種，死人配死人的陰親只是其一，還有亡男配活女，亡女配活男。

    亡男配活女和陰親一樣，就是為了給亡男找個伴和進(jìn)祠堂，一般是舊社會的有錢人家給亡男配個活丫鬟，還有男女兩家訂了親，未等成親，男的先掛了，男方家就拿好女不嫁二夫的封建思想，逼女方嫁過來守寡，現(xiàn)在基本上沒這種事了，但亡女配活男，南方地區(qū)還挺流行，因為亡女要男人，除了找個伴，還有需要人供奉的原因?！?/br>
    我打斷道：“那為什么亡女非要配活男呢？找個男尸，進(jìn)了男方家祠堂，不就男人和供奉都有了？”

    馮欄瞇眼，歪頭，蔑視著我：“沒家的孩子就是可憐，你什么時候見過祠堂里供著女人的牌位？你連女人不能進(jìn)祠堂都不知道么？”

    “我跟師父去江西一個村子，就見他們祠堂里供著一個女人的牌位，非但有牌位，還有畫像呢！”

    第五十七章 陰親4

    “那就是皇帝封的誥命夫人唄，沒有誥命，別說牌位，即便在世時也只有出嫁那天能進(jìn)一次……你別跟我犟這個，總之舊社會重男輕女，亡女沒有人供奉就會變成猛鬼折騰活人，像臺灣香港就有專門收容無主女尸的姑娘廟，好些人家都把未嫁亡女的骨灰牌位送進(jìn)廟里，交由僧道供奉。

    大陸我只在福建鄉(xiāng)下見過一間姑娘廟，聽說只有福建和廣西有，但也不會太多，像浙江江西等處，家里有未嫁的亡女，都是想辦法弄個男人回來娶鬼妻，文明點的，花錢找男人，野蠻的就是往路上扔個紅包，誰撿上就是亡女的有緣人，埋伏一旁的大舅子小舅子們就會一擁而上，把這個男人綁回家辦冥婚，一旦辦了冥婚，這男人就被鬼媳婦纏上了，這比配陰親的成本低多了，以前我就處理過這種事。

    山西美院的大學(xué)生，暑假時去浙江一個小村子寫生，碰巧村里有個鬧騰著找男人的亡女，那家人就跟他套近乎，得知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寫生就兇相畢露了，連個紅包都沒給他，七八個小伙子毒打一頓，給他辦了冥婚不說，還跟他要十萬塊錢聘禮……”

    我問道：“人民幣？”

    “對呀，就是打過之后，發(fā)現(xiàn)這小子是個慫包，那家人膽子越來越大，最后敲詐勒索了，后來是父母報警把這小子救出來，但他也被鬼媳婦纏上了，一開始他也沒覺得怎樣，就是夜里做夢，總有個穿紅嫁衣的女人睡他，而他還有個女朋友，他回來之后給女朋友打電話，只要說一句甜言蜜語，晚上就被他的鬼媳婦掐雞雞，你是不知道，他父母領(lǐng)他找我救命時，這哥們的小雞雞……”

    馮欄說的興起，突然反應(yīng)過來戴桃還在旁邊，趕忙住嘴。

    而戴桃側(cè)著耳朵，也津津有味的聽著呢，只是馮欄不好意思當(dāng)她面說，她更不好意思cao心男人的老二，倆人極有默契的選擇遺忘這個話題。

    閑聊間，羅哥來了，我下樓接他。

    回來后，馮欄給我們開門，我看到臥室門閉著，戴桃不見了，但她的包還在，應(yīng)該藏在屋里。

    做了介紹之后，羅哥求馮欄幫忙。

    馮欄開門見山，直接把實話說了：“你家的事，我聽吳鬼說了，我能處理，費用六萬，但我要跟你說的是另一件事，其實你們四個人的所作所為，我們早就知道了，吳鬼是我們派去的臥底……”

    聽馮欄說了幾句，羅哥憤然起身，怒道：“小吳，你怎么能做這種事？哥哪里對不起你了，為什么出賣我們?！?/br>
    我極其尷尬，不知如何辯解。

    馮欄說道：“他本來就是去做臥底的，為什么不能出賣你們？何況這不是出賣，這是為人民服務(wù)，你先坐下聽我說完，你連死都不怕，還怕坐牢么？”

    馮欄給羅哥分析了他目前的處境，總而言之，就他們四個這幾年的所作所為，我們肯定要報警，到時候他被警察抓，他兒子也得被女鬼害死，可如果他愿意自首，非但他兒子平安，他也判不了多少年，在里面好好改造，爭取減刑，有個十年左右就出來了，運氣好的話，還能趕上他兒子的婚禮。

    羅哥臉上閃過掙扎的神色，他道：“那我進(jìn)去了，我媳婦和娃娃靠啥生活？我出來以后干啥？還種地去？”

    馮欄倚著椅背，毫無顧忌的說：“那就不是我考慮的問題了，我能告訴你的就是，你不進(jìn)去，早晚死在尸體手上，你不覺得你兒子的遭遇，是你偷尸偷來的報應(yīng)？聽吳鬼說，你還準(zhǔn)備殺人賣尸？你們可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沒有不敢干的，你應(yīng)該感謝自己腦子不夠用，否則這三年來，已經(jīng)死了一萬回！你考慮一下吧，反正不答應(yīng)自首，你敢出這個門，我就報警。”

    馮欄說完話，羅哥臉上陰晴不定，眼神鬼祟，不知動什么歪腦筋。

    我正擔(dān)心他會不會萌生滅口的念頭時，便看馮欄從辦公桌下摸出一把十字弩，那鋼制的箭頭，小指粗的箭桿，我估計把人射穿都沒問題。

    真沒想到他家里還有這玩意！

    馮欄好整余暇的將弩對準(zhǔn)羅哥，羅哥立刻有了決定，問我道：“小吳，你也希望哥去坐牢？”

    我想了想，認(rèn)真道：“說真的，我覺得坐幾年牢，對你有好處。”

    我曾對馮欄說過，喜歡跟羅哥搬尸體，開開車就把錢賺了，偶爾幫忙抬棺也是他們實在抬不動的時候，他們從不因為給我開工資，就對我頤指氣使，吆五喝六，就連老何那個大煞筆，每次清理尸體都是他，我叼著煙在旁邊看，他從沒使喚過我，一個人哼著流氓歌曲就把尸體失禁的臟東西收拾了。

    很是吃苦耐勞的四個人，不怕臟不怕累，有時候我都可憐他們，我和他們都沒讀過書，但我有師父教，他們沒有，這就造成他們法制意識極其淡薄，是非觀念混淆不堪，做錯事都不覺得錯，就拿賣尸體來說，羅哥大言不慚的說這事不犯法，其實他知道法律不允許，可他認(rèn)為法律寫錯了，你情我愿的事，憑什么不允許？

    總而言之，這四個人骨子里就是簡單質(zhì)樸的農(nóng)民，當(dāng)年前赴后繼，血固神州的抗日軍隊，大部分都是這種簡單質(zhì)樸的人，建國后建國后勤勤懇懇，埋頭苦干搞建設(shè)的，也是這種人，羅哥四人就是走上一條歪路，活成了悲劇，而這種悲劇，我覺得只有到了人人有書讀的時候，才會消失。

    惟愿祖國繁榮昌盛吧！

    在我和馮欄的聯(lián)合勸說下，羅哥終于同意等馮欄救了他兒子，他就帶著老何三人自首。

    馮欄要他詳細(xì)說一說，這些年都干了什么違法犯罪的事，只有知道這些，才能知道他到底要遭什么報應(yīng)。

    羅哥說完，馮欄讓他回去準(zhǔn)備，明天一早去他老家，救他兒子。

    羅哥走后，我問馮欄：“你不怕他跑掉？”

    “他都愿意為了兒子自殺，怎么可能跑！”

    “要是你救了他兒子，他反悔不自首呢？”

    馮欄陰笑兩聲，拿起一直放在我們面前的筆筒，從里面掏出戴桃的錄音筆，工作指示燈還在閃爍。

    翌日上午，開車去羅哥家救他兒子，走之前，馮欄將錄音給羅哥聽了，并告訴他，已經(jīng)給朋友留了備份，最好別把我們弄到山溝溝里干壞事，如果我們沒有平安回來，羅哥一家就準(zhǔn)備亡命天涯吧。

    除了這手準(zhǔn)備，他還帶了一把已經(jīng)生銹的小匕首。

    我說你用這玩意防身，是不是兒戲了點？殺雞都費勁吧？

    他微微一笑，說道：“殺雞不行，殺鬼可鋒利，我?guī)煾噶粝碌?。?/br>
    第五十八章 陰親5

    同去羅哥家的還有戴桃和電視臺派的一位攝像，戴桃將我臥底的情況匯報后，他們領(lǐng)導(dǎo)連夜拍板決定，要拍一期冥婚題材的節(jié)目，好好抨擊一下封建陋習(xí)。

    一路逶迤，四小時后到了羅哥家所在的縣。

    能養(yǎng)出羅哥他們?nèi)绱擞廾林?，他家有多偏僻，可見一斑?/br>
    馮欄買來的縣地圖上，只有羅哥他們村的村名，連去這個村的路都沒有，全靠羅哥指路，而他指點我們開上一條破破爛爛的柏油路后，冷不丁來一句：“前面右拐，走土路?！?/br>
    馮欄靠邊停車，問他：“土我看見了，路在哪？”

    羅哥搖下車窗，指著一道騾馬車壓過的痕跡說：“順著這條路進(jìn)山?！?/br>
    “車能進(jìn)去？”

    “當(dāng)然能啊，不然老何咋把冰柜車開到家門口，帶走我家娃的？土路不太明顯，但前面有盤山路，放心吧！”

    十幾分鐘后，馮欄無比幽怨的看著羅哥。

    我從沒去過如此偏僻的地方，山是長滿荊棘植物的碎石土山，路是盤山開鑿的碎石土路，窄到只容一輛車勉強(qiáng)通過不說，還盡是崎嶇顛簸的發(fā)卡彎道，一邊是泥土峭壁，稍不留神就蹭上去了，另一邊是足以讓我們車毀人亡的山溝，而聽羅哥說，進(jìn)村出村只有這一條路。

    我問他：“連個避讓的余地都沒有，會車怎么辦？”

    羅哥想了想，告訴我：“自己看著辦吧，村里就三輛車，從沒會過！”

    進(jìn)了村，終于有幾條水泥路，我們居高臨下，一眼望去，幾十座院子盡收眼底，一大半都是黃泥磚壘的房子，十分破敗，而這小山村四面被黃土高坡包裹，幾乎到了與世隔絕的地步。

    馮欄開著q5進(jìn)村，引起不少人的圍觀，羅哥還搖下玻璃，恬不知恥的跟村里人炫耀：“是俄，俄帶著記者回來的，要采訪俄家呢，就俄家娃中邪的事么，到時候你們都去……記者在后面的車?yán)?，咦？他們的車呢，掉山溝里了？?/br>
    戴桃他們被困在盤山路上，還是羅哥跑去，幫他們把車開進(jìn)來。

    這些年羅哥四人在村外的所作所為，村里人一概不知，只知道他們在做生意，發(fā)了財，住上紅磚水泥修的房子，而何劉蕭三人在羅哥家等我們，關(guān)于自首的事，羅哥沒有跟他們?nèi)齻€和媳婦通氣，打算等馮欄救了他兒子，直接領(lǐng)他們?nèi)齻€去派出所。

    羅哥家里，他媳婦給我們倒水，他兒子小羅躲在屋里，羅哥喊他出來見人，小羅沒露面也沒吱聲，羅哥進(jìn)屋看一眼，愁眉苦臉的回來跟我們說：“又犯病了，在屋里打棺材呢?！?/br>
    馮欄捧著水杯問道：“他給誰打棺材？”

    “不知道，他被那小丫頭纏上之后就神神叨叨的，前幾天突然扛了幾塊板材回來，鉆在屋里又鋸又鑿，我媳婦問他打什么家具，他也不說話，等他叮叮咣咣忙活幾天，我媳婦才看出他在打棺材，當(dāng)時就急了，攔著他不讓他打，他反手給我媳婦來了一鑿子，就沒人敢管他了?，F(xiàn)在已經(jīng)快完工了，看尺寸不像給成年人用的，可能給那小丫頭打的？”

    羅哥媳婦擼起袖子給我們看，手臂上一條指長的傷口，被小羅用鑿子劃傷。

    馮欄沒有多說，將茶水一飲而盡，讓羅哥領(lǐng)我們看小羅。

    小羅在屋里鉆了好幾天，除了上廁所就沒出來過，到了房門外，便聽到屋里低沉的鋸木頭的聲音，羅哥推開門，便是一股子霉味混雜著長時間不洗澡的臭味撲鼻而來，而中邪的人不喜陽光，小羅的屋里非但拉著窗簾，還用膠帶將窗簾貼在墻上，不留一絲能照進(jìn)光的縫隙，蓬頭垢面的小羅就坐在這昏沉的屋子當(dāng)中，低著頭，十分機(jī)械的舉著木頭，對我們的到來無動于衷。

    羅哥喊他一聲，小羅沒有反應(yīng)，羅哥還要再叫，馮欄伸手制止。

    馮欄讓我們留在門外，免得一群人涌進(jìn)去刺激到小羅，他獨自進(jìn)屋，緩緩走到小羅身邊，歪頭看了看，試探道：“小羅？”

    小羅沒搭理他，自顧自的忙著手中的活兒。

    馮欄想了想，蹲下身子，一點點抓住小羅的手。

    小羅這才抬起頭，露出一張蒼白，卻有兩片病態(tài)般紅暈的臉蛋，盯著馮欄問道：“你要做啥？”

    “沒啥，就是跟你打個招呼?！瘪T欄看看一旁已經(jīng)成型的粗糙小棺材，問道：“這棺材是你做的？手藝不錯呀，你做這玩意干啥？”

    小羅言簡意賅：“用?！?/br>
    “給誰用？”

    “自己用?！?/br>
    這句話把羅哥兩口子嚇了一跳，羅哥神情一慌就要進(jìn)屋問個清楚，我趕忙將他拉住，免得影響馮欄。

    馮欄簡短思索，對小羅說：“那你不用忙活了，你用不著這玩意，我是來給你驅(qū)邪的。”

    小羅怔怔的看了馮欄幾秒，突然咧嘴一笑，對馮欄說：“那給你用?！?/br>
    說完，他舉起手中的鋸條向馮欄臉上劃去，幸虧馮欄反應(yīng)快，抓住他的胳膊撲了上去，用那一身肥膘將小羅死死壓在身下，扭頭朝我們喊道：“快來幫我按住他?！?/br>
    驟變突生，我們有些慌亂，一股腦擠進(jìn)屋將小羅按住，他瘋狂掙扎，卻不是鬼上身那種力大無窮的狀態(tài)，被我們按著無法掙脫，只能像狂犬病發(fā)作似的咧著大嘴咬我們，并發(fā)出古怪的吼叫，噴我們一臉口水。

    有我們幫手，馮欄就爬起來了，拍拍身上的木屑，指揮我們將小羅抬到院里曬太陽。

    院里有棵樹，我們將小羅按在樹上，下午三點的毒辣陽光稍稍趕走小羅身上的邪氣，他掙扎的力度稍弱，只是哼哼唧唧的扭著身子跟我們折騰，雙眼通紅，還流了不少口水。

    看到兒子的慘狀，羅哥媳婦忍不住哭了起來，馮欄則回車?yán)锬昧四泛鸵黄坎幻鞒煞值陌导t色液體，倒進(jìn)墨盒中，拉出紅的墨斗線，將小羅緊緊捆在樹干上。

    墨斗是古代建筑工用來測量直線的工具，具有一定的辟邪效果，但與羅盤一樣只有個象征作用，墨斗線也是普通紗線，談不上多結(jié)實，可小羅被墨斗線纏住之后，馮欄讓我們?nèi)鍪郑涂葱×_好像被鋼絲牢牢捆住，任他左搖右擺也無法從墨斗線下脫身，想來是那暗紅色的液體在發(fā)揮作用。

    第五十九章 陰親6

    制伏了小羅，馮欄才有功夫細(xì)細(xì)檢查他的情況，他看了看小羅的模樣，便用左手抵著小羅的額頭，念誦幾句咒語后，小羅終于平靜下來，低著腦袋一動不動了。

    羅哥顧不上看兒子的情況，急忙問道：“馮師傅，我家娃還有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