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袋里放了什么？”謝珉忍不住問他。

    隋仰沒說話，謝珉回頭看了一眼，施善還沒有過來，把手伸進(jìn)了隋仰的大衣口袋，隋仰沒有阻止他。

    口袋內(nèi)側(cè)是絲綢質(zhì)地，有隋仰的體溫所以很熱，他往里伸，摸到了手感奇怪的小東西。

    軟軟的棉質(zhì)布料，包裹有些硬的塑料，有長長的耳朵。隋仰沒有阻止，很坦蕩地看著他，好像在口袋里放樂高兔子是一件每個人都會做的光明正大的事。

    因為要把手伸進(jìn)隋仰口袋，謝珉和隋仰站得非常貼近。

    隋仰自然地問他：“摸出來了嗎？”謝珉反而不知怎么有些臉紅，沒再說話，把手抽了回來。

    畫家和施善一起來了之后，氣氛變得熱鬧了起來。謝珉預(yù)定了兩幅畫，隋仰也定下一幅，便各自回了公司。

    晚餐時分，謝珉準(zhǔn)時去了父親組了許久的一場商務(wù)飯局。席上有父親要討好的重要人物，為了顯示自己的豪爽，謝珉的父親不但自己喝酒，也逼著謝珉一起喝。謝珉一杯接著一杯，很快便頭暈得很，去吐了一次，回來又喝了不少。

    飯局結(jié)束后，父親還要帶客人去下一場，先將人送上了車，回頭見謝珉被池源扶著，無力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露出了嫌棄的眼神：“最近怎么酒量變得這么差勁了，還不如你老子。”

    “病還沒好。”謝珉眼前發(fā)黑，胃里翻江倒海，又回去盥洗間吐了一次。

    池源讓服務(wù)員給他拿來漱口水，他漱完口，又休息了一會兒走出去，父親早已離開。

    謝珉坐上車回家，靠在車?yán)镄№艘粫海犻_眼睛，呆呆地看車窗外成片的霓虹，樹上掛滿了彩燈，車?yán)锊シ盘鞖庑侣?，余海下周都會是晴天?/br>
    看了一會兒，謝珉昏昏沉沉地總覺得不對，他的小區(qū)過了，現(xiàn)在是去他公司的路，開口制止司機(jī)：“我不去公司，我回家。”

    “謝總，我們不是去公司，”池源的聲音聽上去很耐心，向他解釋，“是隋先生那里。”

    “……”謝珉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好端端心跳快了一些，“哦”了一聲。

    “還是您要回自己的房子？”池源詢問。

    “……繼續(xù)開吧?！敝x珉又去看街上的燈和熄了一半的招牌，小聲地說。

    進(jìn)電梯后，池源就走了。謝珉上樓，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門，原以為家里只有他自己，再走幾步，卻看見客廳里的沙發(fā)上坐了一個人。

    隋仰在閱讀燈旁看雜志，見他走進(jìn)去，好像是皺了皺眉頭，說：“怎么喝成這樣?！闭f罷便起身，朝謝珉走來。

    謝珉頭暈?zāi)垦Ｖ?，認(rèn)為隋仰這人管太多，沒有邊界感，伸手指著隋仰，威嚴(yán)地地喝止：“不許說我?！?/br>
    隋仰居然沒有被他的英武之姿撼動，還笑了，說：“喝了多少啊，謝珉。”

    “也不許笑?！敝x珉看他靠近，立刻推他的肩膀，展示自己的力氣。

    隋仰沒被他推動，謝珉有點生氣，抬頭瞪住隋仰：“為什么不動？”

    隋仰身后是房頂?shù)娘w鳥吊燈，水晶亮晶晶地，閃得謝珉頭暈，為了保護(hù)視力，謝珉瞪完，又馬上閉起眼睛。他聽到隋仰帶著笑意，對他說：“身體沒好就別喝這么多了，快上樓睡吧?！?/br>
    隋仰的語氣就像他是謝珉的家長，謝珉是不能絕對忍受被他騎在頭上的，重新睜眼，冷冷地告誡：“我要你管嗎?！?/br>
    “行，我不管?！彼逖鲞€是在笑，甚至拿出手機(jī)，好像想拍攝謝珉。

    謝珉最討厭偷拍，抬手就把隋仰的手機(jī)搶過來，丟到地毯上。

    隋仰看他幾秒鐘，嘆了口氣，說：“喝醉了怎么這么難搞?！?/br>
    謝珉不理他，跌跌撞撞轉(zhuǎn)身，打算上樓。這上樓是他自己的決定，不是隋仰的。

    隋仰跟在他伸手，扶他一把，被他嚴(yán)厲地拒絕了。

    路過置衣架，他看到隋仰白天穿的大衣掛在架子上，馬上走過去，摸隋仰的口袋。

    他摸了半天，兩邊都找了，發(fā)現(xiàn)大衣口袋里是空的，回頭看隋仰：“東西呢？”

    “什么東西？”隋仰問。

    “別跟我裝，小兔子?！敝x珉敲打他。

    隋仰像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走回茶幾邊，俯身拿起，又走到謝珉面前，攤開手。

    他手里放著穿白色緊身服的小兔子，謝珉勃然大怒：“為什么又穿白色?！?/br>
    “黑色換洗了?！彼逖隹粗苊黠@不把他當(dāng)回事，糊弄他。

    謝珉覺得這只樂高小兔在隋仰家里，只能被隋仰強(qiáng)制穿上奇裝異服，伸手把小兔子拿到手里，宣布：“它歸我了?！?/br>
    說著剛要把小兔子的衣服扒下來，隋仰按住了他的手，低聲說：“別鬧了，會散的。”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謝珉變得很熱，隋仰的手反倒比他冷。謝珉覺得很新鮮，不再去管小兔子，搭在隋仰的手上，然后又抬起手，碰了一下隋仰的脖子和臉，高興地告訴隋仰自己的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比我冷了，隋仰。”

    隋仰沒有動，只是把他手里的小兔子拿走了。

    謝珉雙手得到解放，將手舉起，捧住隋仰對他來說冰得有些舒服的臉。他想自己終于見到隋仰了，好像已經(jīng)很久不見了。

    房里的一切好像都在晃，隋仰穿著襯衫，模樣非常好看，認(rèn)真地看著謝珉，手搭在謝珉肩膀上，謝珉也認(rèn)真地看隋仰，又想怎么隋仰走了這么久，一次也沒有來找他。時間也過得這么快，時間這么殘酷。

    “隋仰?！敝x珉嚴(yán)肅地和隋仰對視，檢查隋仰和那天從火車站離開時相比，有沒有什么不一樣。

    好像長大了一點好像沒有，謝珉看了半天，也得不出什么結(jié)論，最后用責(zé)備的語氣對隋仰說：“下次不能再這樣了?！?/br>
    謝珉其實也不是很清楚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只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

    隋仰一聲不吭，緊緊地抓著謝珉的肩胛骨，謝珉被他抓疼了，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低頭，湊過來，用冰冰的嘴唇吻住了謝珉。

    第36章

    謝珉還是頭暈，閉著眼睛，先是抓著隋仰的手臂，后來又抱住了隋仰的背。他的大腦混混沌沌，迷茫但是羞怯地接吻。

    他覺得醉酒不是什么好的體驗，很想睡覺，但是不想停下來。隋仰身上變得很熱，肌rou很硬。不知誰撞到了衣架，衣架晃來晃去，差點倒了。隋仰松開了謝珉，扶住它，濕潤的嘴唇也從謝珉唇上離開。

    謝珉喘著氣，睜開眼睛，看著隋仰。

    隋仰愣了幾秒，簡直有點逃避似的移開眼睛，把掉在地上的小兔子撿了起來，放進(jìn)了掛著的大衣口袋。謝珉看他沒說話，昏沉的感覺忽然淡了一點點，問他：“隋仰，你干嘛?！?/br>
    家里很亮，不過謝珉眼睛不太能好好對焦，嚴(yán)厲地審視隋仰，又問他：“你剛才在干什么？”

    隋仰沒靠近他，他搖搖晃晃地走近了隋仰一點，抓住了隋仰的小臂，宣布：“我要逮捕你?！?/br>
    隋仰身上犯罪的凝重少了些許，居然還笑了起來，說：“我有什么罪名，謝警官？”

    “有那個……”謝珉沉思起來，身體有些晃，隋仰又扶住了他的腰，說“小心點”。他身上很舒服，讓謝珉喜歡，謝珉把臉埋到他肩膀上，說：“睡覺嘍?！?/br>
    “……”過了一會兒，他快站著睡著了，聽到隋仰低聲問他，“謝珉，你發(fā)酒瘋第二天會記得嗎？”

    謝珉抬頭，打算首先澄清自己沒有發(fā)酒瘋，嘴唇恰好劃過了隋仰的臉，他看到隋仰的他很喜歡的眼睛，他很喜歡的眉骨和鼻梁。他覺得這是一個最適合入睡的時刻，他的今晚要停在這樣的場景，又重新抱住了隋仰，安靜地開始睡覺。

    早晨謝珉是被池源的電話叫醒的，他九點有一個活動要出席。

    一言不發(fā)地掛了電話，從床上坐起來，謝珉頭痛得像一夜未睡，他拉開被子，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昨天喝成那樣回家，倒是知道換上睡衣。

    他去浴室洗澡，水從淋浴頭沖下來的時候，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斷續(xù)的片段。

    回家后他揪著隋仰看樂高小兔，發(fā)瘋要把樂高小兔的衣服扒了，下一秒他他對隋仰一通亂摸，最后和隋仰吻到了一起，兩人吻得難舍難分。

    他不確定這些場景是真是假，只不過人還是在剎那間就清醒了。

    下樓時，隋仰還沒走，坐在餐桌旁。

    謝珉腦中的場景里有他，走過去坐下，拿起橙汁喝了一口，沒有說話。

    余海的大太陽從窗外照進(jìn)來，照亮了半張西餐桌，照亮地板、窗外的城景、鱗次櫛比的高樓。全市都充滿春季降臨的線索。

    “你還好么，”隋仰突然問他，“宿醉有沒有不舒服？”

    謝珉愣了愣，說：“還好。”

    隋仰的態(tài)度很自然，謝珉在心中懷疑自己的記憶力。照理說他要是真的強(qiáng)吻了隋仰，隋仰不提，他最好也別說。

    但謝珉心里不大能存住事情，他怕不問，一整個白天都會想著，干不了別的，因此橙汁沒喝完，就忍不住開口：“隋仰，我昨天有沒有干什么不好的事情？”

    “嗯，”隋仰說，“你說你要逮捕我?！?/br>
    “……啊，為什么？”他的回答完全在謝珉的意料外。

    “我也想知道，”隋仰笑笑，“謝警官還沒說我的罪名，就睡著了?！?/br>
    謝珉看了他幾秒，說：“那我自己換的衣服嗎？”

    “我?guī)湍銚Q的，謝總要是想感謝我，我周六晚上有空吃飯?！彼逖隹瓷先ズ茌p松，打消了一些謝珉心中的懷疑。

    “好吧，”謝珉想了想，“周六晚上我出差。”

    隋仰問他“去哪”，謝珉看他上當(dāng)，得意地說：“還沒想好?！彼逖鲆残α恕?/br>
    吃完早餐，謝珉要下樓，走到門口，看見衣架，一些親密的讓他心跳加速的畫面又躍回他的大腦。

    他無意識地回頭，看見隋仰也往門口走來，心中有些遲疑。

    早餐的氣氛好像挺好的，謝珉已經(jīng)問過了，隋仰沒說，現(xiàn)在重新提起，似乎就變得很怪——或許隋仰也是不想讓他尷尬，所以選擇不說。

    “怎么了？”隋仰問。

    隋仰走近了一步，謝珉聞到他身上很淡的須后水的味道，發(fā)著愣，有些臉熱，想了想，還是說：“我昨天親你了嗎？”

    隋仰沉默了，臉上的表情并沒有變化，直視謝珉的眼睛，沒過多久，就說：“沒有，是我親你?！?/br>
    “對不起，”他對謝珉道歉，“是我不好，我沒有忍住。下次不會再這樣?！?/br>
    “……你不能接受的話，我可以住到隔壁，”隋仰說得順暢，就像早就準(zhǔn)備好說辭似的，“或者你覺得怎么樣比較好，可以告訴我?！?/br>
    謝珉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在謝珉所有的記憶中隋仰都不是一個擅長道歉或者經(jīng)常道歉的人。因為隋仰很聰明，情商也比謝珉高多了，發(fā)生這樣的事，他可以隨便編個故事，開幾句玩笑，明明有幾百種輕輕帶過的方法——何況謝珉本來就沒有想追究什么，也不是想隋仰跟他道歉。

    兩人對視了片刻，他問：“你怎么想？”

    “隋仰，”謝珉有些艱難地說：“你也不用這樣?！?/br>
    隋仰看著他的眼睛，謝珉移開目光，說：“大家都是成年人，有需求很正常?！?/br>
    “是嗎？”隋仰說，“很正常嗎。”

    “嗯，我記得的也不多，”謝珉說，“不用太放在心上。應(yīng)該也是我先發(fā)酒瘋吧，可能因為我也很久沒有——”

    謝珉覺得自己這樣安慰得有點過了，沒往下說。

    然而以隋仰的性格，不得寸進(jìn)尺是不可能的，他馬上接謝珉的話，問：“謝總很久沒有什么？”

    “……滾，”謝珉罵他，“差不多可以了。”

    隋仰見好就收，替他拿了大衣，遞給他：“你經(jīng)常喝醉嗎？”

    “不是，”謝珉接了衣服，抱怨，“我身體沒好全，我爸非要我喝。我以前不怎么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