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樂高小兔 第13節(jié)
來到小兔體內(nèi)數(shù)日,謝珉快把自己從前想看卻沒有時間看的電影都看完了,對恢弘的大場面和激昂的配樂感到厭倦,打開了一部自然紀(jì)錄片。 正看到海豹在冰面打滾,隋仰回家了。 他進門后,沒有馬上走進客廳,而是先把一小袋東西擺到了吧臺上,透明的玻璃水壺旁。謝珉雖然矮小,但勉強地轉(zhuǎn)過頭去,再努力地把兔子頭揚到最高,恰好可以看見隋仰的動作。紙袋是白色的,上面似乎有手寫字,不知是什么東西。 隋仰放下袋子轉(zhuǎn)身,謝珉也立馬回頭,盯住電視,沒有讓隋仰發(fā)現(xiàn)他在偷看。當(dāng)然,他偷看也不過是因為無聊,順便看一眼,怕隋仰產(chǎn)生誤會以為他很關(guān)心,才遮掩了一下。 隋仰走到謝珉旁邊坐下,沒有說話,也開始看紀(jì)錄片,一人一兔距離大約二十厘米。 謝珉發(fā)覺自從自己回了一次原本的身體,又來小兔體內(nèi)后,隋仰的表現(xiàn)就變得有些奇怪,他不再在早晨把謝珉晃醒、沒事就叫謝珉的名字,無聊的玩笑也開得少了。 不過這不是謝珉方便詢問的。在這段短暫共處的時間里,謝珉想自己和隋仰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盡可能簡單一些。干涉太多對他的健康心態(tài)不利。 等到海豹的畫面結(jié)束,謝珉忽而想起,開口叫隋仰名字。 隋仰微微低下頭,詢問:“怎么了?” “你說,易大師能不能算出來,我為什么會去了又回?”謝珉猶豫地問,“要什么時候才能徹底回去呢?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他,你能不能再幫我約他一次?” 隋仰說“可以”,讓謝珉把問題想好,他來組織措辭。 “不過今天晚了,”他和謝珉商量,“明天行嗎?” 隋仰說話的態(tài)度極為公事公辦,簡直是一副要劃清界限的姿態(tài)。 謝珉“嗯”了一聲,又說“謝謝”,也想裝模作樣地挪遠一點,以示清白,然而還沒開始動,就被拎到空中,然后結(jié)結(jié)實實地放在隋仰掌心中。 “小兔子登高望遠?!彼逖鲇枚Y貌的語氣說神經(jīng)質(zhì)的話。 “你有病吧?!敝x珉兇他,但是笑了。 奇怪的是,紀(jì)錄片就變得沒有那么無聊,畫面生動起來。 謝珉一邊看,一邊蹲在隋仰手里,和隋仰討論想問易大師的問題。 待到快結(jié)束,片中有某種熱帶小鳥集體跳舞,場景十分明快,謝珉興致勃勃地用小兔子后肢跟著配樂在隋仰手心打了幾下拍子。 隋仰說他是芭蕾小兔,他馬上不拍了。 次日謝珉仍舊是自然醒,但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有什么白色的東西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用小兔子的前肢去頂,頂不到,又用后肢踹,也踹不到,只好蹦起來,在床上東歪西倒地蹭,都沒把這東西蹭掉。 “謝珉?!?/br> 他聽到隋仰的聲音在臥室響起來,來自攝像頭的擴音器,隋仰聲音中還明顯帶著笑意:“對不起,我給你寫了張便簽條,可能粘的太牢了?!?/br> “……” “寫的是我去上班了,遙控在被子上,你可以自己按。” “雖然我現(xiàn)在什么都看不到,”謝珉說,“還是謝謝你這么體貼?!?/br> “抱歉,”隋仰說,“沒想到它的膠水粘性這么好?!?/br> “我盡快回來,”他又說,“下次不貼了?!?/br> “要貼也別貼在頭上吧,”謝珉往前趴下去,搖晃著腦袋,在床單上蹭,“貼在頭上很像僵尸?!?/br> “不會,你放心,還是小兔子。”隋仰裝作哄他,實際上還是在笑。 紙條終于有了松動,謝珉一腳蹬住,把它撕了下來,獲得了來之不易的光明。 他轉(zhuǎn)頭看向右上角攝像頭的方向,隋仰夸他很厲害,說自己午飯后就回家,下午在家里辦公,又告訴謝珉,易大師早上跟他通電話了,回來再詳說。 謝珉不想看電視,蹦到床頭去,耳朵頂著電動開關(guān),把臥室的窗簾打開了,而后跳回了床單上,躺著曬太陽。 細(xì)數(shù)來到隋仰家的生活,竟然已過去近十天,他太久沒有工作,內(nèi)心十分空虛。 不知躺了多久,臥室的門被隋仰打開了,他穿著西裝,不算快也不慢地走到謝珉旁邊。 謝珉躺在床正中間,隋仰俯下身,一手撐在被褥上,一手戳了戳謝珉的兔子肚子。 “干嘛,”謝珉揮了一下上肢,沒打到隋仰,“別亂摸。” 隋仰突然之間笑了笑,讓謝珉覺得他好像莫名就很高興似的,對謝珉說:“沒有,看小兔子有沒有睡著。” 謝珉早已放棄和隋仰對自己的稱呼問題作抗?fàn)?,而且隋仰的靠近,突然讓他覺得失措,便打了個滾坐起來,說:“沒睡著?!?/br> “大師怎么說啊?!彼痤^問。 隋仰把他拿起來,坐在床邊,低頭看著他,和他對視。 謝珉難免覺得隋仰的心態(tài)真的不錯,面對一只兔子,面容也可以保持嚴(yán)肅。 “我說我的朋友突然醒了,又陷入昏迷,”隋仰告訴他,“大師告訴我,可能是魂魄在嘗試回去,但由于痛感還是十分強烈,便回來了。” “這種往返的頻率不會很高,應(yīng)該就在近期,”隋仰說,“只要下次回去時,疼痛能夠承受,就不會再變動?!?/br> “是這樣嗎,”謝珉回憶著,“但是我回去,覺得好痛。我懷疑我下次去還是不能承受?!?/br> “這么痛嗎?”隋仰用很低的聲音問他。 “好像全身骨頭斷了,”謝珉形容,“手指都動不了。” 隋仰沒有說話,謝珉又說:“我還以為我真的傷得不重呢?!?/br> “不過這小兔子我也快待不下去了,”謝珉嘆了口氣,“太無聊了?!?/br> “很無聊?” “當(dāng)然,根本沒事做?!?/br> 隋仰的手遮住了少許陽光,小兔子的上半截照到太陽,下半截在陰影里。 謝珉抬頭看隋仰,隋仰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他的西裝熨得筆挺,襯衫雪白,領(lǐng)帶是藍黑條紋,有凹凸的暗紋,看起來這么英俊,像幅成功人物肖像。 他和謝珉對視片刻,問謝珉:“有什么想做的事嗎?我可以陪你。” “正好我也無聊。”他對謝珉說。 “你算了吧,你不是很忙嗎?!敝x珉笑笑。 “忙得無聊,”隋仰說,“所以想找點別的事情做。” “我沒想做的事,”謝珉誠實地說,“我只是習(xí)慣工作,不習(xí)慣休息?!?/br> 隋仰看他幾秒,抬起手,很輕地碰了碰謝珉的小兔子臉,忽然提議:“我?guī)闳ソ加伟?。?/br> “什么,”謝珉真的笑了,“哥哥,現(xiàn)在是冬天。” “垣港的溫度不低,冬天也可以郊游,”隋仰對他說,“你是不是沒怎么來過?” “是沒有,”謝珉不知怎么,不想再看隋仰的臉,低頭看看自己的前肢,小小的爪子沐浴在陽光之下,粉色的塑料亮晶晶的,除了短了點,沒什么別的不好,“轉(zhuǎn)機來過兩次,沒進過市區(qū)?!?/br> “不考慮來投資嗎,”隋仰問他,“前幾年,余海的商人都喜歡往這里跑,謝總怎么不來?!?/br> “哈哈,”謝珉干笑,“算了吧?!?/br> 或許隋仰早已不介意,才會問出這種問題,但謝珉是介意的。謝珉心胸狹窄、斤斤計較。若不是這次陰差陽錯、被逼無奈待在隋仰身邊,看到垣港兩個字,他都是躲也來不及。 “你想不想去旬山,”隋仰突然問他,“我剛來垣港的時候常去?!?/br> 謝珉地理不好,對垣港一無所知,聽都沒聽過這座山頭,不過他實在沒事做,看到電視都覺得煩心,心情也不怎么樣,便說了“可以”。 隋仰聽罷,立刻放下他,去換了一套運動服,說要馬上出發(fā)。 如果說謝珉知道隋仰會在家里找出一根禮品包裝的黑線,綁住他的小兔肚子,把他掛在脖子上的話,他絕對不會同意和隋仰去旬山。 他在隋仰胸口晃來晃去,尾巴摩擦到灰色的運動衛(wèi)衣,雙腿不敢亂蹬,前肢牢牢抱住綁著他的包裝線。 “這樣你才看得清,”隋仰完全不生氣,站到鏡子前,給謝珉看自己的模樣,露出十分關(guān)愛小兔的虛假樣貌,“我想了很多種辦法?!?/br> 單看鏡子,謝珉會覺得隋仰掛塑料小兔并不顯得不和諧。然而被掛在空中的是謝珉自己,他無法接受。 “旬山得步行一段路,”隋仰掛著謝珉下了樓,選了臺跑車,打開敞篷,說,“我不忍心你錯過風(fēng)景?!?/br> 謝珉十分弱小,又怕罵人被聽見,只好屈辱地保持了安靜。 旬山不是一座高山,隋仰帶謝珉兜風(fēng),慢慢開到了山腰的停車場,停好車后,沿著棧道往上走。 有不少市民也在爬山,一些體力不好的拄著登山杖。 山上的綠化很好,空氣大約也很清新,雖然謝珉聞不到。 多往上走一段路,人變得稀少,登到山頂?shù)挠^景臺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從觀景臺可以看見整個垣港市。市區(qū)路燈已經(jīng)亮起,布滿車燈的高架路錯綜復(fù)雜,橙色的夕陽和暗灰色的天空十分寬闊。 “是不是還不錯,”隋仰用手指撥了撥謝珉,低聲問他,“我很久不來了?!?/br> 謝珉本不想問,但是他想他就是對隋仰和對別人不一樣,忍不住還是問他,“你一個人來嗎?!?/br> “嗯,”隋仰說,謝珉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語氣平淡的聲音,“剛來垣港有時覺得壓力很大,正好和我媽、外婆住在這附近的工廠里,凌晨睡不著就來爬山?!?/br> 謝珉不知道怎么接話,畢竟他幾乎從不想隋仰來垣港的那段時間附近的事情。 對于隋仰來說是過去,對他來說很難。他做不到像隋仰一樣瀟灑地提這些。只有刻意忽略,他才能堪堪戴住這張過去已揭過他早已向前走的成年人的面紗。 “我說這個沒別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他的安靜,隋仰又簡單地說,“怕你無聊,我自己喜歡,覺得旬山景色不錯,所以帶你來看看?!?/br> 爬山的人都下山了,一直沒有再上來人,他們沉默地在黑暗里看垣港入夜。 第17章 從旬山回家途中,謝珉終于沒有再被掛在半空,重新坐回了副駕駛座,卡在安全帶間。 隋仰話突然變得很少,打開跑車敞篷。謝珉沒有體感,單聽風(fēng)聲,總覺得隋仰再開得快一點,自己就會被刮跑,流落到不知道哪條溝渠,于是往安全帶下面縮了縮。 他讓寬帶子像被子一樣蓋住自己,仰頭看見星星。 謝珉不知道隋仰默不作聲時在想什么,但謝珉是想到隋仰第一次吻他的夜晚。 余海的二月,天氣十分寒冷。 新的一年開始后,謝珉在隋仰家過夜的頻率越來越高。他的父親一個月回不了幾次家,即便回來了,也根本不關(guān)心他在哪,而隋仰的母親和外婆都待謝珉很溫柔,他愈發(fā)不想回自己冷冰冰沒溫度還有個討厭的謝程的家,開始依賴寶棲花園里的溫馨。 那時候,謝珉的自我感覺極其良好,經(jīng)常暗暗認(rèn)為隋仰和自己其實很親近,以及隋仰對自己和對別的人不同。 隋仰對其他人更有禮貌,但交往時往往很有界限,帶著一些疏遠;而雖然會嘲笑謝珉像那種逃家純血小狗,隋仰的行為卻包含了縱容。他從不拒絕謝珉的留宿要求,謝珉睡前容易手腳冰冷,直接挨到隋仰身上取暖,隋仰也只會說他來自冰雪王國的公主,不曾推開他。 隋仰生日的晚上,謝珉一開始是很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