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宿敵 第38節(jié)
自從修煉了顧平林改進過的靈心派功法,步水寒獲益匪淺,對顧平林的能力極為信服,如今結了外丹,他一心想知道自己實力究竟如何,奈何陳前幾個修為比他高太多,也沒時間陪他練,他成天就盼著顧平林回來,好痛快地打上一場。顧平林知道他的心思,依著他去了后山。 兩人尋了塊空地,對面站定。步水寒拔出湖音劍指著顧平林,意氣風發(fā):“我可是今非昔比了,你盡管來,不許留手!” “師兄吩咐,敢不盡力?” 劍風起,數(shù)百紫影穿梭。 “師弟當真沒客氣!”步水寒兩眼一亮,手捏劍訣待要接招,突然間又察覺不對,“嗯?你的劍……” 見他發(fā)呆,顧平林收招:“師兄?” 步水寒送劍歸鞘,快步走到他面前,劈手奪過顧影劍,臉色冷得可以結冰:“這是段輕名的劍,怎會在你手里?” 顧影劍平時都放在百納袋內,是以他此刻才看到,顧平林心知他與段輕名不睦,早有應對之策,聞言莞爾:“段師兄已另有佩劍,我見此劍頗有靈氣,心中甚喜,是以向他討了來,也算是我這一路護送他的報酬?!?/br> 聽說是報酬,步水寒不好說什么,半晌冷哼道:“你幾時與他這么要好了?” 顧平林道:“若師兄不喜,我不用便是?!?/br> “這倒不必,”步水寒果然將劍丟還他,“劍是好劍,你既喜歡,就留著吧?!?/br> 顧平林收劍。 步水寒抱著湖音劍走幾步,忽然回頭怒視他:“你當我是那等小器之輩?” “自然不是,”顧平林搖頭,“步師兄若無容人之量,也不會如此待我了?!?/br> 步水寒緊了緊唇,許久才道:“你是我?guī)煹埽熨x出眾,比我先結丹,我只有為你高興的,至于段輕名……不是我無故疑他,你可記得,他剛入師門就曾設計敗我?你們都以為是我私下去挑釁他,其實那次是當著師父的面,我不過想試他深淺,他竟算計于我,人人都道我行事沖動爭強好勝,但你幾時見我輕慢戲耍過陳師兄他們?此人對同門師兄弟也使心計,未免薄情寡義,他根本沒將我們當成師兄弟!” 最后這句話卻沒說錯。顧平林暗嘆。 步水寒繼續(xù)道:“自他入門以來,你可聽誰說他半句不好?師父師兄師弟都對他贊不絕口,可我總覺得過于好反而有些假了,他不過是在哄師父高興,哄著所有人。你想,他天賦遠勝你我,無論去哪里都會受重視,卻偏偏賴在我們靈心派,我懷疑他別有所圖?!?/br> 段輕名倒是沒什么企圖。顧平林道:“師兄所慮有理,但只要他不做惡事,師兄也不必過于在意,人總是會變的,大派又如何?我們靈心派師兄弟上下一心,師父寬厚仁慈,凡有眼力之人必會留下。” 步水寒被他說動,想了想道:“也是,我看他對你倒不同,或者是我之前心存偏見,所以看錯了他。” 知道前世步水寒的命運,顧平林有意化解他對段輕名的敵意,段輕名目前對他并無興趣,若他不再與段輕名結怨,和睦相處,或許就能避免禍端。目的達到,顧平林適時轉移話題:“我陪師兄過幾招?” “罷了,”步水寒個性剛直,一時仍難釋懷,揮手,“沒意思,不打了。” 兩人邊走邊聊,顧平林講了些路上的見聞。 步水寒忽然道:“昨日,段氏送了個帖子來。” 顧平林問:“什么帖子?” “師父吩咐,此事不許讓段師弟知曉,”步水寒看看四周,壓低聲音,“是段八公子送來的報喪帖,下個月十一,一位家老將入劍冢?!?/br> 段氏以劍術聞名,凡族中有地位的人死后,rou身與佩劍皆會葬入段家劍冢。家主段品尚在,帖子卻以段輕侯的名義送來,段品這么做,等于正式對外承認了段輕侯繼承人的地位。 顧平林腳步一滯。 前世并沒有這出,段輕名棄天劍碎玉,震動修真界,那些家老以他天賦出群為理由,竭力阻止段輕侯上位。而如今事情發(fā)展有變,段輕名為創(chuàng)《補天訣》受內傷,天劍并未選擇他,看他帶傷而出,家老們自是失望至極,又見他不肯棄靈心派去玄冥派,終于徹底放棄了他。 . 竹林掩映一座兩層小竹樓,欄桿、窗戶皆是竹制,無不精致。 入夜風起,“沙沙”聲不絕,聽在耳內,似是數(shù)不盡的孤寂與冷清。 燈籠光昏暗,燈影隨步伐晃動。 頭頂枯葉紛飛,倍增秋意,足下積了層厚厚的落葉,猶如灰色地氈。 顧平林拉了拉身上的黑色披風,停住腳步,望了眼緊閉的小窗,卻沒有過去,只隨手將燈籠掛到旁邊竹枝上。 半晌。 “不知客來,有失遠迎,恕罪?!?/br> 一卷竹席無聲飛落,在地上自行鋪開。 段輕名慢步沿著樓梯走下來,一頭長發(fā)披散,衣裳有些亂,衣帶系得松松的,外面隨便罩了件雪白的披風,顯然,他并沒料到顧平林會來。 顧平林轉身,沒什么誠意地道:“抱歉,擾了你的清夢?!?/br> 段輕名走到他面前:“這么晚,來找我做什么?” “無事,”顧平林平靜地道,“請你喝酒?!?/br> 唇角動了下,段輕名似乎是想笑:“我記得,你不好飲酒?!?/br> 顧平林面不改色:“若是織煙酒,值得破例?!?/br> “口口聲聲請我喝酒,卻反來找我要酒喝,這是什么道理?” “怎樣,你不樂意?” “豈敢,求之不得。”段輕名丟了一壺酒給他,又自取一壺出來。 顧平林接過來看兩眼,拔開瓶塞,仰頭喝了口。 段輕名微微瞇眼:“此酒后勁足,很容易醉。” “你醉了,我也未必會醉,”顧平林笑了兩聲,“要與我比一比酒量?” “哦?” “不敢?” “古有舍命陪君子,今夜段六也少不得舍命陪師弟,”段輕名低頭湊近他,含笑道,“這種安慰方式,倒是有趣?!?/br> 顧平林反問:“你需要安慰?” “當然——”段輕名自顧自地走到竹席上坐下,悠然道,“不需要?!?/br> “既不需要,我又為何要安慰你?”顧平林也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我只是覺得應該喝酒慶賀,慶賀你終于擺脫這些身外俗事,專心劍道?!?/br> 母親去世,小妖怪在虎狼堆里一年年長大,對段氏有多少感情?他根本沒在意過。前世他成名之后,照樣將湊上去的段家玩得團團轉,哪怕段家對他死心塌地。不到十年,段家就被玩死了兩位內丹大修。 愚蠢的段家人,這個妖怪不是被你們放棄,而是,他早已放棄了你們。 第40章 回歸命運 會放棄,是否也曾期待? 或許,這只是他安排的一場試探,對段氏最后的試探,給予最后的機會,那些人的放棄讓他徹底轉身。 不,他既從段氏脫身,豈會做這種無聊的試探。 春風得意的齊氏母子至今還全然不知,所有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設計。他放棄所有人,從此全心追尋劍道的樂趣。 真是個復雜又純粹的人,復雜得無人能看透,就像那華麗至極的劍法,純粹得什么都沒有,就像那顆仿佛不存在的心; 真是個寂寞的人,寂寞到拿整個修界陪他游戲。 . 竹聲陣陣,燈影搖晃。顧平林盤膝坐得端正,偶爾取過面前酒壺喝一口,又放下,竹席周圍已經丟了好幾個空酒壺。對面那人卻斜臥于席上,單手撐著頭,透著幾分清閑與從容的味道,披風在燈影下白得耀眼,好似一片遺落人間的月色。 “這種道賀方式,我喜歡?!彼χ镁茐負]開一片飄落的竹葉,微微側臉的樣子,饒是顧平林同為男人,也不禁暗暗贊賞。 難怪前世他能招來那么多女修,可惜一副好皮囊,竟生在妖孽身上,讓他用來欺瞞世人。 顧平林微微垂眸,拿起酒壺。 段輕名也舉起酒壺與他碰了碰,道聲“請”,仰頭就喝。 顧平林什么也不說,一口接一口地跟上,絲毫不落后。 林中寒意越來越重,竹席沾了露氣,濕漉漉的。無人先說散,旁邊的空酒壺倒是多了幾個。 段輕名搖搖手中空壺:“唉,你什么時候才會醉?” 顧平林道:“巧了,我也這樣想?!?/br> “你啊,”一雙眼蕩著千般風情,段輕名撐起身,挪到他身旁,“贏我就那么高興?” 顧平林道:“當然?!?/br> 段輕名搖頭不再繼續(xù)說,順勢躺下,頭枕到他的腿上。 他會這樣,顧平林甚是意外,身體微微一僵。 眼尾紅影因酒意而越顯鮮艷,彎彎唇角噙著笑意,錯眼之間,那笑意里仿佛就透出妖冷之氣來,可仔細一看,又還是在笑。 此時的段輕名,就像是一條冬眠的蛇,依然冷血,卻收起了毒牙,收起了猜疑,溫順地盤成一團,任人親近,只要不觸及底線。 顧平林卻不習慣這種親近,皺眉,下意識地要推開他。 “我見過你?!彼蝗坏?。 聽到這話,顧平林立即停住動作,半晌才平靜地問:“何出此言?” 段輕名閉上眼睛,仿佛陷入回憶:“我結丹時有幸入道,做了一個有趣的夢?!?/br> 顧平林不動聲色:“哦?” “在段家,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日,”段輕名緩緩道來,磁性的聲音在黑夜中沉淀,聽不出什么特別情緒,“你并沒拿到我的衣裳,被顧家主母罵得狗血淋頭,還不許吃飯?!彼A送?,笑道:“那個顧小九真是可憐,只會乖乖挨罵,哪像夢外這般,還敢跑來招惹我,說是我的對手,嗯?” 十來歲的少年被罰站在廊下,就像是一株青青的小竹,瘦弱,卻挺直。身上衣裳雖然好,卻不襯臉色,必是臨時穿上的,他應該也同樣沒有母親照顧,而且在家中不受寵。面對責罰,那雙大眼睛平靜而隱忍,明亮而通透??粗溆嘈值軅冇懞弥髂?,少年始終不肯低頭效仿,連求饒也沒有。 真是令人喜歡的驕傲。 段輕名突然睜開眼,意味不明地道:“也許,那并不是你?!?/br> 沉默。 四目相對,顧平林神情毫無破綻,心中卻已駭然。 怎么可能! 此等場景……挨罵,受罰,分明就是前世經歷!因為遇見師父和明清子,自己錯過午宴時間,被夫人責罵,后來回家還被顧老爺狠狠地打了一頓。 沒料到的是,那個小妖怪竟然看見了這一切!難怪他后來會招惹自己。 他“夢見”了前世的事! 是真夢,還是假“夢”?他……還知道什么? 恍惚間,懷中毒蛇變回了前世模樣,吐著蛇信,露出利牙,死死地纏上來!顧平林本能地戒備防御,險些控制不住殺氣,待勉強穩(wěn)住心神,才淡聲問:“你還夢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