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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死向來很可以的 第286節(jié)

    這組符文的基底力量出自長夜,本就屬于育者不擅長的領(lǐng)域。而它的改造設(shè)計又是由人類自己完成,從未公開,這下更是完全撞在了育者投影的盲點上——

    伴隨著徐徒然的一聲咆哮,蜿蜒的濁河倏然發(fā)出灼目的紅光。被符文力量擊中的育者發(fā)出一聲高頻率的怒吼,卻還是無可避免地在符文作用下,被強行分裂出大量分體——伴隨著一聲巨響,一團團形象不明的rou團被接二連三地從它身上強行撕扯出來,在扯出的一瞬間,又仿佛死去一般,紛紛揚揚地向下落去。

    當(dāng)一個域中同時有本體與分體存在時,只能有一個個體保持清醒。其余個體,只能被迫陷入沉睡。

    這是設(shè)計者姜老頭到現(xiàn)在都沒能完善的巨大缺陷,對徐徒然而言,卻成了莫大的優(yōu)勢。因為就在那些被切割出的個體如雨般落下的同時,廣袤的大地上,早已鋪開浩瀚的噩夢。噩夢翻涌如浪,將那些沉睡的分體一個接一個吞沒,裹挾著它們向下沉去,直沉入那人類夢境的交匯之境,隨著洋流不知飄向何處。

    同一時間,徐徒然則朝著那僅剩一半的投影本體,悍然涌了過去,身體因為神罰而不住崩解,又在轉(zhuǎn)瞬之間完成重組。

    她將自己的軀體重組成兔頭般的形狀,本該只有一張的三瓣嘴,卻像復(fù)制黏貼般布滿了整張臉,甚至連兔耳上都掛著些許。她微微仰頭,位于面部中央的一排嘴巴齊齊張開,發(fā)出人類難以聽聞的聲響——

    “我——”

    才剛出聲,神罰立刻再次降臨。舌頭也好,牙齒也好,口腔內(nèi)的組織都在瞬間間盡數(shù)脫落。徐徒然卻不管不顧,這邊沒了一個,那邊又立即張開另一張嘴,不同的聲音彼此接力,不同的話語相互匯集,終究構(gòu)成了最后的王者條令——

    “我。

    “宣布。

    “在我之境。

    “唯得我認可者。

    “方可為神。

    “非神者——

    “無權(quán)神罰!”

    位于兔耳位置的兩列嘴巴齊齊喊出最后的話語,這一回,徐徒然卻沒再感到任何的痛楚。

    規(guī)則起效。神罰中止。

    育者投影轉(zhuǎn)動了一下門扉頂上的“腦袋”,似是陷入了短暫的茫然。徐徒然則是趁著這個機會,繼續(xù)涌上——

    濃厚的穢霧在她四周飄蕩,身先士卒,如同觸手般試探地向育者投影本體伸去,卻沒等靠近卻便率先腐爛,黯淡的同時散發(fā)出腐朽的氣息。

    那種腐爛甚至反向上延伸,朝著徐徒然的方向快速蔓延,徐徒然無奈之下,只得棄用穢霧,直接以本體的觸手探了過去,眼看就要觸及,卻見那半開半掩的門扉,伴隨著冥冥中一聲曳響,霍然朝兩邊打開。原本扒著門縫的無數(shù)白色光手,立刻爭先恐后地探了出來——

    但看形狀,那些手其實十分漂亮。形體勻稱,手指纖長。然而當(dāng)它們貼近時便會發(fā)現(xiàn),構(gòu)成這些手的,并非是純粹的白光。

    每一層光芒后面,每一根指頭內(nèi)部,都藏著全然不同的景象。有的是山巒河川、有的是城市廢墟、有的是一整顆被冰封的星球,有的則是無數(shù)聚成一團,正在哀嚎的魂靈。

    徐徒然只淡淡掃了一眼,很快便移開了視線。她知道不能在這些東西上耗費時間——當(dāng)你被這些藏在光手中的世界吸引了注意,下一秒,你的意識或許就會被拖入其中。

    她也沒再試圖去窺探門里的東西,只將注意力放在位于門扉頂上的“腦袋”上。然而想要接近它仍是十分困難,那些光手如同障壁,防備地攔在她與門扉之間,手指與手掌上不斷裂出巨大的嘴,口腔內(nèi)部,是一層層旋轉(zhuǎn)著的鋸齒。

    徐徒然嘗試伸出的觸手皆被一一咬斷,被迫停在原地。甚至在那些光手的進攻下,漸漸有了后退的趨勢。窺破這點,那些光手更是囂張,大快朵頤地撕扯起黑影邊緣的部分——

    全沒注意到,在二者的下方,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地靠近。

    是牙齒。

    是之前神罰時從徐徒然身上脫落下來的一枚牙齒。正被風(fēng)托著,無聲地靠近,直至貼到育者投影的身上。

    神之吻,發(fā)動。

    神之吻,即被徐徒然身體接觸到的所有存在都會陷入短暫的混亂狀態(tài)之中。相比起血月,神之吻的效果更加穩(wěn)定且強勢,雖然面對著育者投影,多少也要打個折扣,但這一瞬的控制,以足夠徐徒然完成反撲——

    趁著所有光手都僵在空中的工夫,徐徒然毫不猶豫地沖上。黑影中張開一張張昆蟲般的口器,接二連三對著光手咬下,旋即將軀體完全舒展,宛如一面抖開的黑色斗篷,將余下的育者投影本體,整個包裹其中!

    同一時間,某種令人膽寒的尖嘯劃破夜空,徐徒然覆蓋在香樟林上方的穢霧被瞬間割開一道口子。楊不棄眼疾手快,兩手一張,香樟樹的樹干上又伸出大量枝葉,密密麻麻交織成一片,勉強堵上了穢霧被強行撕開的缺口。

    饒是如此,在場唯一清醒的純?nèi)祟?,蘇麥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他雙手緊緊捂著眼睛,一面發(fā)出痛苦的悶哼,一面不住后退,一下倒在身后的大黑熊身上,身體猶自不住痙攣。

    楊不棄匆匆轉(zhuǎn)頭,一手摁在他的額頭,散發(fā)出安撫的氣息,見蘇麥冷靜得差不多了,又轉(zhuǎn)向旁邊的木頭人,正想商量要不要先安排蘇麥離開,忽聽后者緊咬著牙關(guān),艱難開口:“……那個、那個東西?!?/br>
    楊不棄:“?”

    “我們頭上,徐徒然正在對抗的那個東西……”蘇麥喘著粗氣,猛地睜開了眼睛,“它有同伙嗎?”

    “……!”楊不棄臉色微變,“你什么意思?”

    “我剛剛,閉眼的時候,無意中打開了全局地圖?!碧K麥干澀道,“我看到公園的外面,多了很多光點。象征敵人的光點……”

    話音剛落,又聽遠處傳來一陣sao動,伴隨著怪物的嚎叫。木頭人一下抬起臉來,喃喃開口:“行刑場……被沖破了?!?/br>
    行刑場,是香樟林內(nèi)專門用來關(guān)押可憎物的。會被送到那兒去的可憎物等階普遍較高,較為難以應(yīng)付,也因此,行刑場內(nèi)一般都會留有相當(dāng)數(shù)量的大黑熊駐守。

    然而不久之前,為了協(xié)助搬運血琥珀與被寄生的人類,一部分黑熊被從行刑場中抽調(diào)了出來。但按理說,即使如此,那些可憎物也沒那個能力逃出行刑場……

    “不,有辦法?!睏畈粭壭闹幸粍?,驀地抬起眼來,“只要先自相殘殺,殺掉大量的可憎物,就可以觸發(fā)行刑場的出口機關(guān)。”

    之后剩下的可憎物借機逃出就行。又或者是像當(dāng)初的徐徒然一樣,直接設(shè)法利用大熊本身來打開出口。

    但無論是哪種,都不像是這些可憎物能想出來的手段。

    “……意念控制?!迸吭谀绢^人身上的rou糜團子喃喃地開口,眼神忽然透出幾分惶恐,“育者的投影,是可以影響一定范圍內(nèi)的非人存在的。前提是它們并沒有明確的效忠對象……”

    “祂該不會早就在控制周遭的可憎物,試圖用它們來進行攻擊吧?”

    這句話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警覺。然而控制香樟林內(nèi)的可憎物,很顯然只是為了獲得香樟林中的能量。那么召喚公園周邊的可憎物,又是為了什么?

    楊不棄眸光微轉(zhuǎn),旋即抿緊了唇:“域?!?/br>
    徐徒然的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育者投影的發(fā)揮。它需要其他幫手,來協(xié)助將其打破。

    意識到這點,楊不棄心臟立刻沉了下去。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趕緊出去看看情況,然而香樟林內(nèi)的可憎物又已經(jīng)逃竄,他不能不管。

    正在糾結(jié)時,耳邊忽有隱隱約約的聲音響起。他不由自主地抬起頭,聆聽了一會兒,眉頭擰得更緊了些。

    “你確定嗎……?好的,那我知道了?!?/br>
    蘇麥眼睜睜地看著他對著空氣點了點頭,語氣認真。跟著就見他探出一根樹枝,挑起徐徒然留下的背包,從里面抖出了幾個銀盒子,又一一打開。

    銀盒中的東西都被用樹枝卷起,挨個兒放在地上。從左至右,分別是永晝辰級的唱歌筆,永晝燈級的狐貍擺件,混亂爟級的小夜燈……

    ?

    楊不棄點數(shù)著地上的東西,愣了一下,又用樹枝往徐徒然的包里掏了掏。

    “筆仙之筆不在?”他詫異道,“它逃跑了?”

    “你說全知輝級的那個?”rou糜大聲回應(yīng),“它來之前折了,被星星放家里了——”

    ……行吧。

    楊不棄神情微妙地退開些許,跟著便見位于眾人上方的穢霧起伏,飄下幾片,覆蓋在地上的可憎物道具上。

    旋即便見黑色的霧氣蠕動,將道具上的封印痕跡飛快腐蝕溶解。再下一瞬,只見三個可憎物道具身上,紛紛散發(fā)出刺目的白光——

    巨大的蠕蟲在唱歌筆的上方逐漸成型,成型的瞬間又將整個背部撕裂,從中探出一雙巨大的、雪白卻帶著病態(tài)黑色斑點的蝴蝶翅膀。

    狐貍擺件的身軀則是寸寸膨脹、軟化,直變?yōu)橐恢徽嬲?、足有一人高的多尾狐貍,青色的眼睛幽冷如鬼火,尾巴的縫隙間隱隱露出細密的眼珠,而覆蓋著柔軟鬃毛的脖頸上,則戴著一根純黑的、不停蠕動的項圈。

    小夜燈,則是在解封的剎那,就化為一團光球破體而出,那光球在空中不斷膨脹,最終定格在直徑兩米左右,遠遠看去,就像一顆充滿活力的迪斯科球,只是這顆迪斯科球的周圍,還交叉圍著兩圈不斷轉(zhuǎn)動的黑色鎖鏈。

    三個可憎物一得到自由,就像響應(yīng)著某種召喚一般,頭也不回地朝著林子外面沖了過去。楊不棄呼出口氣,正想說自己留下來應(yīng)付香樟林中的越獄可憎物,卻聽木頭人甕聲道:“你也出去?!?/br>
    楊不棄蹙眉:“那林子里面的……?”

    “我去對付。”木頭人淡淡說著,忽然揚起頭顱,將自己深埋進地底的半截身體霍然拔起,“我親自去?!?/br>
    地面因它的動作而起了輕微的震蕩,周圍的香樟樹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齊刷刷的獵獵聲響。楊不棄深深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旁邊的蘇麥,后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如果只是觀察香樟林內(nèi)部的話,我的能力還是能夠派上用場的。”

    楊不棄抿唇點頭,又將一片可以聯(lián)系自己的葉子留給蘇麥。下一秒,便就地化為一陣綠色的風(fēng)暴,急急掠出了香樟林。

    而直到離開了穢霧的保護范圍,他才真正看清外面的情況——

    只見公園內(nèi),幾乎已經(jīng)沒有可供落腳的地方。目之所及,不是翻涌著的噩夢沼澤,就是奔涌著的血rou濁河。而此刻,濁河內(nèi),大量的骷髏小兵正源源不斷地朝外沖去,對著無形的域墻,擺出防御的姿態(tài)。

    而域墻之上,正貼滿了一張張可怖的面容。那些被育者投影召喚而來的可憎物,正一邊極盡所能地啃噬破壞著面前的防御,一邊將貪婪渴切地向里張望,身體緊貼在域的周圍,像是擠壓在玻璃上,扭曲恐怖之中,竟又透出幾分怪誕滑稽。

    連楊不棄都沒忍住抽了下嘴角。不過很快,又端正了表情。

    最先放出的蠕蟲創(chuàng)神等三只,已經(jīng)從域中穿出,極盡所能地對著域外的可憎物進行著打擊。不得不說,看著還挺賣命。

    楊不棄回頭向后看了一眼,只見此時此刻,徐徒然已然將育者的投影整個包裹,然而龐大的黑影中時不時便會鼓起半邊輪廓,又或是被光手撕開一道口子,顯然育者的投影還在奮力掙扎當(dāng)中。

    明晰了情況,楊不棄再度將目光轉(zhuǎn)向面前,深深吐出口氣。

    “如果只是這些,倒還好應(yīng)付。”他喃喃著,再次往前幾步,與蠕蟲創(chuàng)神它們一般,直接走出了域外,腰部以下的樹干旋即向上暴長,將他的身軀高高托起。

    就是希望別再來更多了……楊不棄默默想著,無視下方那些正試圖啃咬抓撓自己樹干的可憎物,轉(zhuǎn)而打開雙手,于空中輕輕舞動兩下。

    下一刻,便見周遭植物紛紛雄起,野蠻生長,一面驅(qū)趕著圍在域外的可憎物,一面彼此交織相連,轉(zhuǎn)眼便筑成一道牢牢守護在域之外的,充滿尖刺、食人花苞與鋒銳葉片的高墻。

    同一時間。

    綠地中心所在的f市。城市的邊沿。

    大雨瓢潑,嘩啦啦的雨聲充斥世界。茫茫的白霧在夜色中彌散。霧氣中時不時傳來可憎物的哀嚎,很快又被雨聲沖散。

    穿著透明雨披的方可從霧氣中走出,若有所思地朝著綠地中心的方向望去。隔著厚重的雨幕,她看不清那邊的情況,但她能感覺到,那里正有什么重大且可怕的事情,正在發(fā)生。

    “你覺得我們應(yīng)該過去看看嗎?”同樣守在此處的林云開口,“這些可憎物,好像都想往那個方向去?!?/br>
    林云,天災(zāi)永晝雙輝級,這片即使在雨中都毫不消散的白霧,正是他的杰作。

    “……沒那個必要?!狈娇陕砸怀聊届o地收回目光,拿出口袋中正在震動的手機,一邊隔著透明的雨披cao作,一邊篤定道,“之前上官校長不也說了嗎?‘提前等在指定的位置。如果所待的地方開始下雨、小地震或者大面積停電,就在異象出現(xiàn)的范圍內(nèi)活動,設(shè)法狙擊掉所有試圖趕往其他地方的可憎物’……”

    “雖然有些事情無法窺知全貌。但能將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做好,我想,這就已經(jīng)很重要了。”

    隨著她的話語,白霧之中又是一陣慘叫響起。方可小心地將手機收好,轉(zhuǎn)而從隨身的挎包中掏出一個銀盒子,再次走入茫茫的白霧之中。

    手機仍停留在聊天的界面,屏幕慢慢熄滅。遙遠的另一個城市之中,菲菲正趴在蒲晗的手機上,逐字逐字地認真看著方可發(fā)來的回信,讀罷輕輕略顯不安地動了動手指,轉(zhuǎn)身抽出一張濕巾,輕輕按在昏睡不醒的蒲晗額頭。

    而就在菲菲所處房間的樓下,朱棠、舒小佩和林歌三人正瞪大眼睛,聽著帶隊風(fēng)衣男的指示。她們所在的城市內(nèi)突現(xiàn)可憎物蹤跡,有人被卷進了事件當(dāng)中。她們臨危受命被緊急抽調(diào),舒小佩出門得太急,沒來得及打理,長長的頭發(fā)拖到地上,朱棠身上還穿著睡衣。

    與慈濟院相隔幾個區(qū)的老張果品店內(nèi),小張則正一邊做著最后的打理,一邊打著呵欠向外張望。注意到幾個鬼鬼祟祟的年輕人正跟在一個獨行女生的后面,立刻大叫一聲,抄起一顆榴蓮就沖了出去。

    老張果品店再向外幾條街,神秘的香樟路上。金香樹貴族女子學(xué)院的大門緊閉,志學(xué)樓的教職工辦公室內(nèi),燈光明亮,以艾葉為首的駐守者,正一臉嚴肅地與前來支援的能力者們,再度盤起最終的大槐花封印方案。

    而曾不幸在該校就讀過的屈眠,正一面看著新聞上的停電與地震報道,一面挨個兒詢問著自己在f市的朋友。寫了一半的英語題被推到旁邊。群里有人正在冒泡:【我們這邊有點嚇人,地震加停電。雨也大得可怕。好在班干部的反應(yīng)很快!】

    【我應(yīng)該和你們說過吧,我們的班委顧筱雅!她可鎮(zhèn)得住場子了!】

    同一時間,f市的大學(xué)內(nèi),被盛贊“鎮(zhèn)得住場子”的顧筱雅,正打著手電,小心將被困在廁所的同學(xué)一個一個送回寢室。手機里,來自各個朋友群的詢問接二連三跳出,顧筱雅抽空一一回了,冷不防親弟顧晨風(fēng)一個電話打過來,當(dāng)即沒忍住翻了下眼睛。

    “都跟你說了,我沒事。我這邊還要統(tǒng)計同學(xué)狀況……什么怕黑?說多少次了,我早就不怕黑了!”

    電話打完,手機一晃,又是一點微光,掛在幽黑走廊的盡頭。

    而整棟寢室樓,原本漆黑的窗戶,已經(jīng)被三三兩兩的手機光芒點亮。

    再遠處的城市,萬家燈火明亮。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亮著一盞屬于自己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