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當初就不邀請你進慈濟院了。”他揉了揉眼窩，“抱歉，我當時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br>
    “沒事。”徐徒然倒是很看得開，“反正慈濟院和仁心院現(xiàn)在總共也沒多少輝級不是嗎？”

    楊不棄：……

    你這個“反正”和“沒多少”，就很靈性。

    楊不棄：“話雖如此，但只要你繼續(xù)掛在慈濟院里，你的身份就等于是半公開的。慈濟院內(nèi)部，只有有權(quán)限就能調(diào)取你的檔案?！?/br>
    徐徒然點頭：“那我走？”

    “……問題是，你走也得有下家。”楊不棄無奈，“而且能力者圈子實際就那么大，只要有人留心，總能挖到你的資料。現(xiàn)在組織接納新人，一般都還要做背調(diào)，等于你的資料會跟著你人轉(zhuǎn)移……”

    楊不棄說到這里，驀地一頓——他忽然好像明白，為什么一開始，菲菲就要催著蒲晗，給徐徒然杜撰虛假資料了。

    話說回來，菲菲也是預知傾向的……難道說，她也曾在那條預知回廊上，看到過些什么東西嗎？

    這個疑問飛快地從他心頭掠過，很快就被掩了下去。楊不棄咳了一聲，繼續(xù)道：“而且現(xiàn)在輝級能力者的總數(shù)其實很難把握。像‘大槐花中學’這種長期與世隔絕的盒子，內(nèi)部駐守者的情況外面都不清楚。更別提還有姜家淘寶店這種混沌的存在……”

    當然，如果要躲的話，躲到“盒子”里面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昂凶印眱?nèi)部的成員有限，容易摸根底。與外界信息隔絕，外面的人也難以進來。

    然而——想想徐徒然也不是那種能安心待在“盒子”里的人。

    楊不棄如此想著，瞟了徐徒然一眼。后者眨著眼睛，也似正在思索著什么。

    “說到那個淘寶店……我記得你說過，那店里還挺多大佬的，是吧?！毙焱饺活D了幾秒，話鋒忽然一轉(zhuǎn)，“你之前說要去找那店里的內(nèi)部人員打探情報。有順利發(fā)展出下線嗎？”

    楊不棄：“……”

    “勉強，算是有吧?！碧岬竭@事他就喪氣，“不過并沒有打聽到什么有價值的?！?/br>
    姜老頭的那個組織，內(nèi)部保密工作做得實在太好了。他曾用特制藥劑成功地和其中一個高階員工套上關(guān)系，然而即使對方在組織內(nèi)地位待遇都不低，能提供的情報也十分有限。

    那些為淘寶店服務(wù)的高階能力者，在組織內(nèi)有轉(zhuǎn)門的代號與聯(lián)絡(luò)方式，對外還有組織提供的掩護，彼此合作都要用假身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黑暗組織，誰能想到這些人只是淘寶店的專用供貨商。

    “總之就是，什么都沒問出來，還白瞎了我一瓶生發(fā)藥劑。”楊不棄嘆了口氣，“他們那邊真的太難打聽了……？”

    話音剛落，他忽然注意到徐徒然蹭地亮起的眼神。

    ……一種熟悉的、不知該稱為不詳還是不安的感覺，順著胸腔慢慢浮了上來。楊不棄停了一會兒，終于鼓足勇氣，沖著對面的人認真發(fā)問：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徐徒然沒說話，只是靜靜望著他，輕輕笑了一下。

    *

    又一天后。

    “誒？你不跟我們一起走?。俊?/br>
    大槐花中學傳達室內(nèi)，朱棠望著徐徒然，詫異出聲，一旁林歌亦是面露不解。

    “嗯……因為接下去還有事。”徐徒然心里其實怪心虛的，卻還是硬著頭皮道，“那個制造幻影學生的可憎物道具又出了些問題。楊不棄要留下來幫著再修理下。我是他的助手?！?/br>
    “助手？”朱棠困惑皺眉，徐徒然一本正經(jīng)地補充：“那個可憎物道具脾氣很差，誰靠近就揍誰。楊隊希望我的存在能安撫住它，協(xié)助他展開檢查?！?/br>
    身為一個被動套上“萬人迷”光環(huán)還被認為具有永晝傾向的白雪公主，這事倒也說得過去。

    前來送行的艾葉也在旁邊幫著解釋：“嗯，確實是這樣。那道具不知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又生產(chǎn)出了畸形的幻影學生，性格也不太穩(wěn)定，需要再調(diào)整下?！?/br>
    “因為是臨時發(fā)現(xiàn)的問題，之前也沒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了，徐徒然我們還得借用一下。不過放心，不會耽誤太久的?！?/br>
    “……行吧，那也沒辦法?！敝焯膰@了口氣，“那我們先趕去小佩那邊，等你出來了，千萬記得及時聯(lián)系啊。漫展的票，我先幫你留一份?！?/br>
    “嗯嗯?！毙焱饺徽J真點頭，朱棠心情這才好了一些，沖著徐徒然擺了擺手，與林歌一起離開了傳達室，穿過打開的校門。

    身影眨眼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徐徒然望著兩人的背影，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一旁艾葉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是不舍，主動安慰道：“下一次開門就在兩天后，很快的?！?/br>
    “嗯。”徐徒然淡淡應了一聲，與她一起離開傳達室，往圖書館走去。

    艾葉顯然很掛心昨晚可憎物道具又出問題的事，越靠近神情越見凝重，還時不時會對徐徒然提出一些自己的猜測和分析——看她這認真的模樣，徐徒然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她總不能告訴對方，昨晚那道具忽然抽風，是因為自己揣著筆仙之筆和其他道具，特意溜出寢室，跑到它周圍大搖大擺地晃了一圈吧。

    不過……往好的方面想，這個時候，那可憎物道具應該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運轉(zhuǎn)，而自己的目的，也算達到了——徐徒然知道這樣不太好，但她確實需要在這個域里再待一陣子。

    徐徒然閉了閉眼，隨著艾葉進入仿制學生工坊。楊不棄早已等在了那里。兩人假模假樣地對著那道具一通修理，徐徒然趁著可以上手，順便還從那大眼仔身上撈了些作死值。

    不多，就兩百點。加上之前從大槐花那兒撈的，目前已經(jīng)持有一萬五千多，順利解鎖了又一個獎勵，獲得了5000代行步數(shù)。

    和之前的一樣，這次的代行步數(shù)，只能在天災、預知、野獸和長夜四個傾向的升級空間里使用。而結(jié)合個人情況，她實際只有天災這一個選項。

    ……說起來，這四個傾向，倒正好和上官校長提到的“安全傾向”相重合。就是不知這種重合背后，又是什么邏輯。

    截止目前，徐徒然已經(jīng)將所有的代行步數(shù)全用在了“天災墓園”里，順利升到了炬級，是她當前所有傾向中最高的。兩個對應技能也獲得了一波升級——

    神秘的“冰十八”，觸發(fā)概率上升到了72%，同時在成功觸發(fā)后，會有2%概率進入“非正常理智狀態(tài)”。

    常用的“七號冰”，能力則再一次得到強化，讓徐徒然擺脫了對液體的依賴——現(xiàn)在的她，基本算是可以徒手制冰了。只不過造出的冰塊質(zhì)量堪憂，有時只能鋪開一層薄薄的白霜。

    每次使用后，進入“非正常理智狀態(tài)”的概率則依舊是10%。

    此外，這兩天她趁著精神不錯，也有在晚上嘗試登入混亂之徑。相比起天災傾向，混亂升級得就沒那么容易，走到現(xiàn)在還是燈級，好消息是，每次登入都有作死值拿，最近拿得還更多了些，平均一次三百。比可憎物給的還高。

    而且，不出意外，徐徒然覺得自己下次再登入，應該就能升到炬級了——她記得，自己距離那團代表升級的光，好像離得也不遠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多心，這幾次登入，總能在那個空間中感到強烈的被窺伺感，怪讓人不爽的。

    不過怎么說呢……

    自打知道“升級空間可能是活的”之后，徐徒然反而對這種窺探接受良好了。

    反正目前也還沒出什么事，徐徒然也就繼續(xù)把混亂之徑當做每次都有獎勵送的走路模擬器使了。

    至于秩序，目前仍在燭級。倒不是升不上去，而是徐徒然似乎很難登入——她登“天災”向來是想一想就能上去。登“混亂”則需要靠玄學和其他道具輔助。而秩序，顯然不在她“想一想就行”的范圍內(nèi)，她手頭沒有合用的道具輔助。

    話說回來，可憎物道具，似乎本來也不會有秩序傾向……

    徐徒然是打算在離開這個域后再試一試。如果還不能正常登入，就只能繼續(xù)刷作死值，蹲能幫助登入的道具掉落了。

    嗯，作死值——老實說，徐徒然現(xiàn)在對這東西，還有對應的系統(tǒng)也挺懷疑的，但不管怎樣，分還是要刷的。

    畢竟現(xiàn)在說不清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在盯著她，盡快升級總是沒錯的?；靵y之徑是沒辦法了，但“天災”和“秩序”，還是能夠依靠作死值系統(tǒng)換取一些便利的。

    話說回來……這系統(tǒng)什么時候再給她一張野獸傾向的入門券呢？

    不知第幾次思考起這個問題，徐徒然暗自嘆了口氣，與楊不棄告別，獨自又跑去了勤學樓找樂子。

    而又過一天，徐徒然所等待的另一件事，終于有了結(jié)果。

    ——大槐花中學的能力者們用道具處理了匠臨的尸體，順便進行了檢測。

    通過檢測，他們確認，匠臨是雙傾向能力者，持有的傾向分別為永晝和秩序。

    而且是雙輝級。以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可以說是相當了不起的人才了。

    徐徒然聽到這事時，卻是愣了一下。

    “只有這兩個傾向嗎？”她反復向艾葉確認，“沒有別的了？”

    “……啊。”艾葉覺得她的問題有些莫名，“測過了，用的道具很準的。就只有這兩個。這能力又不是酒精，人死后就揮發(fā)了……”

    確實。這點初等培訓時就講過。

    能力者的能力，是不會隨著死亡而消失的。某些很強大的，甚至可以形成一個持久的能量源，持續(xù)影響周邊。

    ……那么這事，就很奇怪了。

    徐徒然靜下心來，與一旁楊不棄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確認，匠臨肯定是有戰(zhàn)爭傾向的。然而現(xiàn)在從他身體里測到了只有兩個。

    那么剩下的一個戰(zhàn)爭傾向，去了哪里？

    兩人深深望著彼此，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凝重與嚴肅。

    *

    又過兩天。

    大槐花中學的校門再次打開。徐徒然與楊不棄并肩走了出來。

    此時正是凌晨一點多。馬路空蕩，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前來送行的艾葉站在傳達室里，不住沖二人揮著手。徐徒然也沖她揮了揮手，往前走了幾步，再回頭時，無論是校門也好，還是傳達室也好，都再看不到了。

    楊不棄找到了自己的車，神情復雜地望著車前蓋上的一層灰，還有貼在車窗上的罰單。他嘆了口氣，打開車子后備箱，同時轉(zhuǎn)頭看向徐徒然：“你真不和我一起回去？”

    “我不?！毙焱饺淮鸬煤芨纱?，“我才不要和他的尸塊坐同一輛車?！?/br>
    ……你和尸塊打架的時候咋沒見這么講究？

    楊不棄搖了搖頭，將手上提著的東西，一件件放入后備箱中。

    他手上提著的，是好幾個大袋子。每個袋子里都裝著銀色的盒子，而盒子里，則是匠臨的尸體部分。

    他需要將這些尸首帶回慈濟院。一方面是為了長期保管，另一方面，如果匠臨體內(nèi)的能力穩(wěn)定，或許可以提取出來，為其他人所用。

    他再次瞟了眼徐徒然，見對方?jīng)]有改變想法的打算，只能獨自坐上了駕駛座，又搖下車窗，對她道：“你那件事，記得及時給我反饋。不管成不成，我這邊都會立刻幫你辦理退職，盡可能地消一下檔案。”

    徐徒然“嗯嗯”地點頭，死活不愿意靠到車子旁邊來。楊不棄短短地沉默一會兒，又道：“你確定你要這么做嗎？姜老頭手下的組織……魚龍混雜，并不安全?！?/br>
    “可我留在慈濟院也不安全，不是嗎？”徐徒然道，“匠臨身上的戰(zhàn)爭傾向不翼而飛。假如他真的已經(jīng)被‘它們’寄生，那么那個消失的戰(zhàn)爭傾向，很可能就是被‘它’帶走了。”

    帶走，離開，尋求下一輪寄生。凡是有輝級存在的組織，都不安全。

    相比之下，姜老頭的淘寶店還好些——起碼他們的保密措施夠到位。

    還有一點就是，他們的業(yè)務(wù)范圍特別廣。

    “我想過了，這種事，不是避避風頭就行的。你不也說了嗎，不能當面反殺?！毙焱饺徽裾裼性~，“進了淘寶店，我既能隱藏自己，又能暗中觀察，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能背后反殺呢?！?/br>
    楊不棄：“……”

    雖然但是，我并沒有說“不能當面反殺”這種話。這是你自己說的。

    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行吧，總之，記得保持聯(lián)系?！?/br>
    說完，又不死心地問了遍徐徒然是否需要搭車，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并被徐徒然揮著手趕走。

    令人討厭的匠臨尸體終于離開了。徐徒然暗暗松了口氣，拿起手機，點開淘寶，切到了與姜老頭店鋪的客服對話頁面。

    徒然而已：【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