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看向上空，語氣忽然變得飄忽起來。

    “……嗯？等待？你在等待什么？有意思……告訴我，你在等待什么？”

    他喃喃著，語氣輕得不像是在和徐徒然他們說話。

    徐徒然：……

    她眼睜睜地看著蒲晗一面喃喃自語著，一面從她和楊不棄之間穿過，直直走向樓梯，內(nèi)心的震驚難以言表。

    不是……這就跪了？雖然之前聽介紹就有預感你很脆，但這也跪得太快了點吧？！

    好歹是個輝級呢？這也水得太過了！

    眼看著蒲晗就要順著樓梯滾下去，徐徒然慌忙伸手去拽。還沒等她伸出手去，忽聽“啪”的一聲響——

    蒲晗的右手自己揚起來，重重往他臉上甩了一耳光。

    徐徒然：“……”

    又過半秒，便見蒲晗再次轉(zhuǎn)過身來，眼神已經(jīng)恢復了鎮(zhèn)定。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nèi)ツ惴块g?！?/br>
    他若無其事地說著，揉著微微發(fā)紅的右手，率先往回走。

    徐徒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真覺得能認識蒲晗，是她的幸運。

    有他在的場合，她總能找到一些身為正常人的感覺。這點真的很難得。

    “你們先去吧，楊不棄認路?！彼季w回歸，徐徒然默了一下，飛快地往樓下瞥了一眼，“我哥還在下面。我去把他弄上來?！?/br>
    好歹還有氣呢。放著不管，萬一真死了咋辦。

    “沒事，不用管他?！逼殃蠀s是一擺手，語氣篤定，“他身上的‘線’已經(jīng)被你弄斷了。域主又處在混亂狀態(tài)，暫時顧不上他的?！?/br>
    徐徒然：“……可他剛才還嚼了手機和杯子？不用管的嗎？”

    楊不棄聞言，剛要開口安撫，一旁蒲晗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地擺手。

    “有楊不棄在你怕什么？”蒲晗胸有成竹，“好歹是個生命的炬級呢。再過兩級，別說從別人肚子里掏手機了，你讓他現(xiàn)場從自個兒肚子里給你掏個娃都沒問題。”

    楊不棄：……

    有事兒嗎您？

    *

    因為蒲晗的肯定，徐徒然最終還是放棄了下去撈養(yǎng)兄，先帶著另外兩人去了自己房間。

    一進屋就見到滿目慘烈——因為徐徒然被動技能的關系，被她擺在屋里的一干靈異物品正在集體發(fā)瘋，自相殘殺。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楊不棄一臉的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啥都沒說，轉(zhuǎn)身熟門熟路地往門板和墻面上畫各種各樣的防御符文。

    徐徒然將扭打在一起的幾件靈異物品扯開，一拳一個揍翻在地，轉(zhuǎn)頭看向蒲晗：“所以，那個什么鬼屋71號，到底是什么東西？”

    “那是一個可憎物?！逼殃祥]起眼睛，努力梳理起自己“看到”的內(nèi)容，“七年前就曾鬧出過不小的事……它通過入夢的方式，召集了一批信徒，讓他們在一棟房子里進行了血祭。它本想通過那次祭祀完成升級，卻意外與那棟房子融為了一體……”

    “那棟房子的門牌，正是71號?！睏畈粭夘^也不回地接口，“那房子對它而言，成了一個永久的‘域’。之后它便像蝸牛一樣，一直帶著那棟房子活動。”

    “它將房子偽裝成獨棟的民居，隱藏在居民區(qū)里，引誘人類入住。之后再一點點控制住戶，將他們轉(zhuǎn)化為信徒，通過他們舉行更多的儀式，收集更多的‘食物’……”

    鬼屋71號之名，正是因此而來。

    “后來它被慈濟院捕捉收容，用以研究?！逼殃媳犙劢涌?，“五年前的那次事故里，它是被放走的可憎物之一。”

    “我之前就想問了。為什么要叫那些人‘信徒’？”徐徒然奇怪道，“這不就是進了傳銷還被洗腦的小弟嗎？”

    楊不棄：……

    這么一說，好像也是。

    蒲晗嗤了一聲，搖了搖頭：“這個稱呼，是從可憎物那邊搬過來的。它們很喜歡自稱為神，信奉者自然為信徒……鬼屋71號還算好的了。也是在好幾年前，國外有個全知傾向的，信徒發(fā)展得那才叫多，不過后面也被好幾個組織的能力者聯(lián)合端掉了……”

    之后同樣在五年前的事故中被放走，時至今日不知所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鬼屋71號算是殊途同歸。

    楊不棄動作一頓，想起件重要的事：“不對，等等。我記得留下的記錄里，鬼屋71號只有‘爟’級啊？”

    “也就是說，它在被那個預知者放走后，又經(jīng)歷了一波升級？”徐徒然咋舌，“這么能干的嗎？”

    “目前看來，是這樣?！逼殃宵c頭，“很顯然它長進不小。都知道自己換門牌號了……怎么樣，是不是有種‘三年之期已到，龍王歸來’的打臉爽文既視感？”

    徐徒然：“……道理我都懂。問題是打臉為啥要打在我這邊？當初抓它的又不是我?！?/br>
    “我覺得這正是問題所在?！睏畈粭壉M可能地給房間加好防御，拍了拍手，坐到徐徒然旁邊，“你哥什么情況？他是信徒嗎？”

    徐徒然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幾天培訓課上講的《可憎物信徒辨認指南》，又和這幾天的觀察結(jié)果對比了一番，搖了搖頭。

    “沒，他只是被控制了而已?！?/br>
    冰箱里從沒出現(xiàn)過來歷不明的血rou，屋子里也沒有用來舉行儀式的材料和符文。而且他在爭得片刻的自由后，還記得提醒自己逃跑——這顯然不是一個被完全洗腦的人做得出的事。

    “那就有些奇怪了?！睏畈粭壈櫭?，“它控制了你哥，卻沒利用他采取進一步的行動……那它到底想做什么？”

    徐徒然同樣蹙眉，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掠過不久前蒲晗所說的只言片語——

    等待。

    蒲晗說，它在等待。

    它是在等待什么？

    當然，想歸想，徐徒然并沒有將這個問題說出口——天知道，不久前蒲晗才剛因為追究這個問題而差點滾下樓。

    心知現(xiàn)在不知追究這些的時候，她明智地轉(zhuǎn)過了話題：“我們還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確實?！逼殃宵c頭，“留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br>
    他單挑挑不過鬼屋71號，在這域里長久停留，遲早會崩。他一崩，加在徐徒然身上的無知之盾就會失效，徐徒然將直面鬼屋71號帶來的幻覺——運氣不好，一崩崩倆。

    而且他們現(xiàn)在還有時間在這討論對策，全是因為徐徒然的被動技能“撲朔迷離”正在發(fā)動中。但“撲朔迷離”的升級效果只能維持二十四小時——他不知道徐徒然具體是怎么辦到的，這部分他沒有“閱讀”到。坦白講他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二十四小時一過，這個強化效果消失，鬼屋71號將擺脫混亂狀態(tài)，到那時候，他們就真的一線生機都沒了。

    楊不棄不清楚二十四小時時限的存在，但他知道蒲晗肯定撐不了太久。略一思索，也認同了兩人的想法，打開了自己的包，稀里嘩啦倒出一堆東西。

    “我身上倒是備了些道具。不過我以為出事的是筆仙之筆，所以準備的東西都一般……”他伸手在一堆東西間扒拉。徐徒然眼尖，拿起了一個銀色的盒子：

    “這個和姜老頭那邊的包裝盒很像?！?/br>
    就是外面還有一枚精致的掛鎖，鎖上是她沒見過的符文。

    “嗯，這是一個封印盒。最高可以用來封印輝級可憎物……”

    注意到徐徒然瞬間亮起的眼神，他無奈補充道：“但是我們沒那個使用條件?！?/br>
    這個盒子的上限雖高，具體的發(fā)揮還得看使用者的等級和用來輔助的材料。如果是要用來壓制“爟”級可憎物，就必須由炬及炬以上的能力者來使用，且需要消耗若干燈級道具。

    如果要用來對付“輝”級可憎物，就只能由輝級及以上能力者使用，消耗的道具也得是爟級以上，且是復數(shù)。

    而他們這邊，輝級能力者勉勉強強算是有一個，道具數(shù)量卻是絕對不夠的。

    徐徒然隔著衣服摸了摸口袋里筆仙之筆，眉眼微沉。

    說起來，這筆不知怎么回事，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靜了。

    她略一沉吟，又看向蒲晗：“話說，你帶了什么？”

    “？”蒲晗好奇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我?guī)Я藮|西？”

    “少裝——你會過來，肯定是菲菲讓你來的?！毙焱饺徽Z氣肯定，“她會讓你來，必然是預見到了什么，那你們總該有所準備……總不會真的就讓你來送個人頭吧？”

    蒲晗笑了一下，果真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放在地上。

    “行吧，算你說對了。時間緊急，沒工夫申領更多道具，只帶了一張規(guī)則紙?！?/br>
    “不過這紙的反應有些慢，內(nèi)容延遲。估計得再等一會兒，才能生成適合我們的逃生規(guī)則。”

    徐徒然：“……？”

    關于規(guī)則紙，她最近也了解過。這東西被灌注了秩序和全知兩種傾向的力量，能夠根據(jù)使用者當前的處境以及錄入的內(nèi)容，總結(jié)域中的漏洞以及他人經(jīng)驗，自行生成最新的保命規(guī)則，為能力者提供更多的逃生機會。

    而“規(guī)則”一旦形成，對域中的怪物也能形成一定的約束，如果由秩序能力者來使用，效果會更好。

    只可惜她現(xiàn)在的秩序等級實在太低了……別說對抗了，連基本的防御作用都難以起到。事實上，徐徒然還曾問過蒲晗自己的秩序傾向能不能派上用場，對方只回了四個字：

    杯水車薪。

    也是挺傷人了。

    徐徒然暗嘆口氣，拿起那張紙，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只有一行紅色的大字：

    【不要！進入！星星公園別墅區(qū)17號??！】

    ……看得出來，確實是延遲得有些過分了。

    房間內(nèi)的三人面面相覷，最后蒲晗嘆了口氣，將那張紙又拿了回去：“算了，給我支筆吧。我把我看到的內(nèi)容寫上去，規(guī)則也許能生成得快一些……不過你們可得看好我，如果我狀態(tài)不對，立刻打醒我?！?/br>
    徐徒然找了支筆給他，順口道：“菲菲不是會打你嗎？”

    “打我她也會疼的啊?！逼殃侠碇睔鈮训卣f著，轉(zhuǎn)身趴在寫字臺上，開始往規(guī)則紙上錄入內(nèi)容。

    徐徒然則拉開抽屜，拿出兩團銀色色紙，一個又一個地拆開。

    注意到楊不棄不解的視線，她主動解釋：“有些靈異物品比較有用，我一般不會放在外面。”

    比如那面混亂之鏡，再比如她保留到現(xiàn)在的見鬼拍立得。

    然而現(xiàn)在，他們需要盡可能地加深域主的混亂程度。那多拿一些可憎物出來，總是沒錯的。

    徐徒然拿起拍立得，隨手拍了張照片，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本已快沒色彩的拍立得，這會兒卻又能照出擁有普通顏色的照片了。

    “……可能是在這個域里待久了，吸收了力量?！睏畈粭壗舆^觀察了一下，抿起嘴角，“這個域想來對其他的非人還有增強和回復作用……還好這里面沒什么小怪。”

    不然到時候打起來，可有的麻煩了……

    他正琢磨著呢，就見徐徒然咔咔咔連拍了好幾張照片，然后迅速地將它們從門縫下都塞了出去。

    楊不棄：“……”

    “應該差不多了。”徐徒然自我肯定地點頭，轉(zhuǎn)頭看見楊不棄手里還有一張，也拿了過來，直接塞出去。

    一邊塞還一邊問：“哦對，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楊不棄：“……沒什么。我只是在感嘆這個域里面沒什么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