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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姬擺弄著那塊絲帕,將手翻來覆去擦了幾遍后,終究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坐下,迎上顧楨的目光。 飽含無奈與悲催,以及少許的苦大仇深。 顧楨被她的神情弄懵了,甚至下意識回頭看了看,是否有旁的人站在身后。 “咳,坐吧?!爆幖[擺手,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疲倦。 她與顧楨,既是兇手,又是受害者。 算上這遭,跟這瘋子已經(jīng)糾纏了三世。 在瑤姬的示意下,顧楨將茶盞端起,感受那股含香的溫?zé)嵬高^杯壁,逐漸暖著他終日冰冷的手指。 他仰頭,將略帶苦澀的甘甜送入喉中。 “你還記得,對不對?”瑤姬忽然問道。 顧楨的動作瞬間僵住,他難得疑惑地眨眨眼:“記得什么?” 瑤姬略顯煩躁地用玉指繞著發(fā)絲:“咳,就是……你的死?!?/br> 顧楨這回是真愣住了,須臾后他失笑搖頭:“你專程到我府上,就是為了威脅?” 這反應(yīng)不太對,他不記得死在馬府的事了。 手掌攥緊又張開,瑤姬的思緒轉(zhuǎn)得飛快,略沉吟片刻后,試探著又問道:“那你記不記得,你欠我一條命?” 這話是第二世顧楨臨死前,突然提起的。 若時間線回溯,眼前的顧楨應(yīng)與那時的他記憶相同才對。 顧楨清冷的眸子微微睜大,盞內(nèi)平靜的水面泛起絲微不可聞的波蕩。 瑤姬豁然站起身,急迫道:“你記得對不對?” 沉浸的思緒猛然被她的聲音驚擾,顧楨垂下眼瞼,卻矢口否認(rèn):“我不知你在說什么?!?/br> “又是這樣!你這笨蛋每次有事都瞞我,卻還想讓我信你!和玄行的賭你究竟還想不想贏了!”瑤姬重重拍桌怒道,使出的力太大,幾乎將手掌震麻。 顧楨沉默不語,剛想開口,卻又被瑤姬賭回:“別再說這不關(guān)我的事!你死了我還能活?!” 難以言喻的尷尬瞬間侵占廳內(nèi)。 瑤姬后知后覺捂住自己的嘴,第二世結(jié)束得太過突兀,她又死得那么慘,這才不自覺吐出這種話。 麻煩的是,顧楨顯然誤會了,而且還很深。 他竹月色的眸中,泛起細(xì)碎的希冀的光來,似想觸又不敢碰的海市蜃樓。 升騰的欣喜涌遍全身,顧楨唇角笑意更甚,說出的話,卻連自己都不敢信:“我的生死在你眼中,這般緊要?” 瑤姬本能地想要否認(rèn),可話到唇邊卻硬生生轉(zhuǎn)了個彎,只剩一聲悶悶的“嗯”。 的確要緊。 顧楨沒想過能得到這種回答,方才升騰起的巨大歡愉,轉(zhuǎn)瞬又化為無奈和酸楚。 瑤姬長袖善舞,她若誠心蒙騙,軟語哄人時的嬌態(tài)有多動人,他曾遠(yuǎn)遠(yuǎn)地旁觀過。 綏廉國內(nèi)桓橫城中,瑤姬便是用那般精湛的演技,與郎元一同共進(jìn)晚膳。 哪怕那時,她早已備下能要郎元性命的毒人蛹,卻還是能眼波流轉(zhuǎn),笑語連連。 如今瑤姬對他,恐怕也是這般罷。 但顧楨并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反而苦澀后,生出淡淡的欣慰。 他喜歡被瑤姬需要的感覺,無論是利用還是算計。 瑤姬不知顧楨垂眸在想些什么,她從來都不能真正看透這個男人。 但從第二世的經(jīng)驗來看,起碼顧楨當(dāng)真不會傷害她。 瑤姬緩緩起身,靠坐在他旁邊的茶幾上,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思索片刻后,將柔荑覆住他的手背。 感受到掌心下那細(xì)微的顫動,瑤姬將聲音放柔,凝視著他的眼眸,語重心長道:“顧楨,信任的前提是坦誠,你不能總是將事藏在心底,只字不提,卻苛求我毫無條件的信任,這樣太不公平了,不是么?” 在顧府等待顧楨到來時,瑤姬想了很多。 她深深覺得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有很大問題。 如今朝內(nèi)毒蝎潛伏,外圍又有玄行狼視,李玉身為文官能派上用場的地方也少之又少。 想保全自身,顧楨的力量不可或缺。 只是這個瘋子,她當(dāng)真能駕馭得好么? 不,也許單有他還不夠…… “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講給你聽。”顧楨轉(zhuǎn)動手腕,回握住她的同時,食指不著痕跡地?fù)疑狭怂拿}搏。 瑤姬雖在看著顧楨,可那縹緲的目光卻又穿過他,將心思落到別處。 顧楨不喜歡這種感覺,他要將她的注意力拉回。 放在他的身上。 見顧楨終于肯嘗試打開心扉,瑤姬長舒一口氣,再次提起最為關(guān)切的問題:“顧楨,你可記得欠過我一條命?” 顧楨薄唇抿緊,半晌后緩緩道:“那只是一個奇怪的夢。” “上次在晴霧山莊,我被你刺傷墜入瀑布,肺腑嗆入水浪,近乎窒息時,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奇怪的畫面?!?/br> “畫面……亦或是夢中的你,也曾住進(jìn)過山莊,可對我的態(tài)度很是戒備……之后,我似乎將你做成了人蛹。” * * * 瑤姬大受震撼。 作為游戲分配給她的主NPC,顧楨竟然能記得第一世的事! 她一邊用近乎慈祥的柔和微笑,引導(dǎo)顧楨將更多的信息說出來,一邊在腦內(nèi)狂呼系統(tǒng)。 什么鬼啊,這主NPC還能卡BUG! 系統(tǒng)出現(xiàn)的時間比她想象中要晚,從其措辭來看,顯然也是大受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