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將士早已接到信報，對并未下馬的顧楨下跪行禮，簡短詢問下會鹿臺一帶的戰(zhàn)事進展，便將眾人放行。

    這顧楨在靖煬的地位，似乎不低。

    此城位于靖煬最邊界地帶，按理說應(yīng)不甚繁盛才對。

    可這街上的男男女女，皆衣著華貴，滿頭珠翠，玉佩寶石腰帶樣樣不少。

    甚至連街邊做買賣的商販，也都穿著亮眼的綢緞，仿佛堂堂掌柜的，竟擼起袖子干起手下的活計來。

    沿途最多的商品是各類珠寶、胭脂水粉，甚至名人字畫也比比皆是。

    看得人眼花繚亂，甚至比廟會還要熱鬧幾分。

    瑤姬瞧著新奇，比起民風(fēng)奔放的虎蕭，此處儼然是另一種極端的光景。

    可瞧著瞧著，她似乎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跟其他商品相比，點心鋪子之類的攤位，好像少很多。

    就算用鳳毛麟角來形容也不為過。

    侍衛(wèi)在前方引路，瑤姬便放開韁繩，讓馬兒悠哉邁步。

    逛著逛著，總算瞧見有美婦人拉著三歲孩童，去買糖葫蘆吃。

    又紅又大的山楂串在長木簽上，外頭澆好nongnong糖漿，拿在手中，活像泛著微光的燈籠。

    看得人舌下不自覺冒出絲酸水來，曾經(jīng)咬下過糖葫蘆的觸感，又重現(xiàn)在唇齒間。

    瑤姬舔舔唇，剛想讓人也買串回來吃，忽見美婦人竟然從荷包中，掏出一顆尾指指蓋大小的明珠，遞到小販?zhǔn)掷铩?/br>
    豁，好闊氣啊。

    這在鶴乘國，頂多兩文錢就能買下了！

    原以為那小販會說幾句感謝的吉祥話，誰知他竟挑剔地將明珠放在日光下照了照，似乎在辨別成色。

    隨后，不滿地給美婦人塞了回去，言語多有激烈，隔著鬧哄哄的人群也聽不清在說什么。

    從唇形依稀辨認(rèn)，似乎是……嫌少了？

    不會吧。

    美婦人咬咬唇，見孩子都已經(jīng)咬下一個了，退又沒法退，只能又掏出顆拇指蓋大小的珠子遞過去。

    這次小販倒是勉強收了，不過仍是副不大高興的模樣，倒是美婦人千恩萬謝的，仿佛得了什么極大的好處。

    忙不迭地拉著孩子走開，生怕被人叫回來似的。

    瑤姬：……

    這小販要上天吶。

    “他那糖葫蘆是金子做的不成？為何如此欺辱那婦人？”瑤姬看得拳頭硬了，哪兒有這么不將道理的攤主！

    顧楨早就注意到她在瞧那邊的熱鬧，策馬離得她近了些，不知不覺又并肩而馭：“國情不同，那小販算良心的了。”

    “??？”瑤姬驚訝不已：“什么國情，要這么坑人？”

    “靖煬國盛產(chǎn)礦石和絲綢，無奈土地貧瘠，多條主河道內(nèi)染有毒物質(zhì)，連魚蝦都少有，即便勉強開礦土地，生出的麥苗和蔬果也味道不佳，且極其稀少?！?/br>
    顧楨不緊不慢地說道，瞧瑤姬一副不信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當(dāng)真如此，虎蕭好歹能靠獵物過活，可在此處，也行不通?！?/br>
    瑤姬又隨著侍衛(wèi)走了幾條街，發(fā)現(xiàn)但凡賣食物的攤位，售價都貴得離譜。

    反倒是琳瑯滿目的珠寶攤和綢緞鋪，常常幾文錢就能夠買到。

    和別國的情況，幾乎整個反了過來。

    若顧楨所言不假，在這種食物物資稀缺的國度，的確沒有圈養(yǎng)太多畜生的可能。

    因林子稀少，野生獵物的生存空間約等于無，即便要人工飼養(yǎng)也是需要谷殼之類的東西喂。

    人都吃不飽，還拿什么東西來養(yǎng)餐桌上的rou呢？

    怪不得一路走來，街上幾乎看不到身形過胖的人。

    個個都苗條得很，甚至有些過于骨感。

    原本還以為靖煬國的人都注重養(yǎng)生，如今看來，倒是種迫不得已的選擇。

    “說到底，靖煬國就是個生長在金銀堆里的國度，珠寶如同雞蛋般常見，可是實在的民生食用物，卻貴得離譜?！?/br>
    顧楨在靖煬也待了段時，談起此事難免感慨：“過去六國未亂時，靖煬能與綏廉和突狄通貿(mào)，國強民富，算是除去鶴乘外，財力最雄厚的一個國家?！?/br>
    “可如今戰(zhàn)亂，各國間不再往來，靖煬變成了徒有其表的珠寶大國，只是面上風(fēng)光?！爆幖о亟拥馈?/br>
    “正是這個情況，六國剛裂時，綏廉倒是與靖煬達成過友好協(xié)議，彼時孫太后還未病重，瞧出了靖煬的底細(xì)，便刻意抬高通貿(mào)的條件，愈加過分。”

    言罷，顧楨勾勾手指，方才跑開的侍衛(wèi)便將剛買的糖葫蘆奉上。

    瑤姬下意識接過他遞來的東西，愣神看了半晌。

    “放心，這些不過是底層民情，到了靖煬王宮，還是與綏廉一樣的?！?/br>
    顧楨以為她在擔(dān)心著串糖葫蘆的價格，和未來自己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不由得安慰道。

    瑤姬緩慢轉(zhuǎn)動著手中的木簽，看著糖漿在陽光下反出的光澤，剛要咬，突然發(fā)現(xiàn)馬的周圍，不知何時跟了幾個拿風(fēng)車的小孩。

    瞧他們眼巴巴的盯著自己手中的東西，瑤姬于心不忍，索性遞給了其中一個孩子。

    這下可熱鬧了，眾多小伙伴立刻蜂擁而上，一人一口地咬著，甚至引起了不小的圍觀。

    “糖葫蘆只有一串，像這種給法，就算施善到天明，也改變不了靖煬國的整個狀況?！?/br>
    顧楨冷漠地看著那些喜笑顏開的孩童，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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