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緒疑惑地轉(zhuǎn)過身來, 問對方有什么事。

    保安師傅不好意思地笑：差點忘了, 有個帥哥在這兒等了你一下午，半個小時前才走。他說今天估計會下雨，讓我把這個轉(zhuǎn)交給你。

    若緒低頭, 看著保安師傅遞來一把深灰色的男士折疊傘。

    她的思緒有一瞬間抽離, 知道自己不愛看天氣預(yù)報、又不習(xí)慣備傘的人，就那么一兩個。神思恍惚接過雨傘的那一刻，她還能感受到對方手掌留在布面的余溫。

    謝謝。她對保安師傅報以禮貌地笑, 轉(zhuǎn)身的時候又想起什么, 補充了句, 如果您明天看見他，麻煩幫我轉(zhuǎn)告他，以后不要再來了。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第二天上午，馮佳薇便如愿轉(zhuǎn)入了普通病房。

    經(jīng)過好幾天的折騰，焦慮的、恐慌的情緒已經(jīng)平復(fù)了大半。可再次看到馮佳薇時，若緒的眼眶還是忍不住濕了一圈。

    女人躺在床上，像一顆剛剛經(jīng)歷了風(fēng)暴、差點被連根拔起的樹。疾病的過度消耗，讓她整個人憔悴不已。

    遭遇生死考驗之后，馮佳薇想開了不少。她對江予的事只字未提，仿佛早前電話中的歇斯底里和惡言相向，只是若緒荒誕不經(jīng)的臆想。

    一連三四天，江予都沒有再出現(xiàn)。直到第五天早上，若緒買了馮佳薇愛吃的湯包回來，恰好撞見男生等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短短幾天未見，對兩人而言，卻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一樣長久。男生頭發(fā)亂蓬蓬的，臉上冒出了胡須的青茬。他套了件黑色T恤，看起來潦草又隨意，似乎沒有一點作為公眾人物的自覺。可即使這副頹廢的樣子，依然好看到引得路過的人頻頻側(cè)目。

    江予擋在若緒面前，打量了她一會兒，才開口：這幾天去樓下等，都沒碰見你。昨天才聽保安說，馮老師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樓上。

    若緒點點頭，低聲問：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讓你不要再過來了？

    江予被噎了一下，想要傾訴的話瞬間被卡在了嗓子眼。綿長的靜默讓人如芒刺背，連時間都靜止了下來。

    若緒呼了一口氣，決定結(jié)束這份無止無休的煎熬，她再次提到了分手。

    江予，我一直在想我們的事，實在想不好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我真的很累了，就這樣吧，趁著對彼此還沒有怨恨的時候分開。反正在一起也沒多久，你應(yīng)該很快就會忘了。

    女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直到話音落下后，她才有勇氣看向面前的人。江予僵在了原地，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洶涌的情緒像海水般漸漸褪去，露出原本冰冷的、晦暗的底色。

    他一言不發(fā)的站著，整個人被壓抑的悲傷籠罩起來。

    女生的那句反正在一起沒多久和很快就會忘了，對他而言，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江予終于意識到，也許從頭到尾，女生都沒有真正相信過他傾訴過的話。

    江予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如果你覺得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適合談戀愛，我可以改。

    若緒看著他，表情里閃過驚訝。

    江予繼續(xù)說到：我已經(jīng)計劃好了，拍完手上的戲，我就會退圈，然后開始準(zhǔn)備明年的高考。你不是擔(dān)心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嗎？我可以變成你那個世界的人。如果做不到，到時候再說分手，可以嗎？

    我知道，我知道你擔(dān)心馮老師不同意，我們可以偷偷摸摸地談。我保證，保證以后不會再讓任何人知道。

    江予誠懇的語氣讓若緒感到無措，她凝滯了片刻，才慌忙搖搖頭：你不要退圈，也不要為我做任何改變，更不要偷偷摸摸的，你一直都很好，問題不是出在你身上，問題在于我們根本不適合。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應(yīng)該在一起。

    話音落地后，空氣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江予看著面前女生的臉，聲音帶著無以名狀的低落：程若緒，我算是明白了。不管是四年前還是現(xiàn)在，我總是最容易被你放棄的那一個。

    若緒愣住。

    男生搖搖頭，也不知道是在否定自己，還是否定若緒：再問最后一次，確定要分手嗎？

    若緒發(fā)了會兒呆，說了個是。

    江予仿佛一位等來了末日審判的囚徒，深深地呼了口氣，一字一句道：那好，我們分手。

    那天之后，江予便沒有在醫(yī)院出現(xiàn)過。

    很長一段時間里，若緒的知覺仿佛被剝離掉了一部分。失戀本應(yīng)是一件傷心的事，但想象中滅頂?shù)谋瘋]有降臨。只有心底模糊不清的鈍痛，像作用時間極長的緩釋片，綿延不絕地發(fā)揮著效力。

    馮佳薇住院半個月后，終于好轉(zhuǎn)出院。直到生活這場風(fēng)暴平息，若緒才想起一個月前買好的機票。為了勸江予參加《極限加速》節(jié)目的錄制，她答應(yīng)了男生暑假去橫店探班。此刻看著手機上的航班號，整個人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陡生的變數(shù)，讓原本定下的計劃不得已被擱淺。若緒在家待了兩個月，每天除了看書學(xué)習(xí)，就是陪伴父母，偶爾出去跟朋友聚會。她就像是一個生活的旁觀者，眼睜睜看著各色人物的喜怒哀樂。一切仿佛跟自己有關(guān)，又仿佛跟自己無關(guān)。

    在被偷拍照片爆出來半個月后，江予因為牽連出女方隱私而被分手的消息傳開了。所有人這才意識到，江予也是這場跟拍事件中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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