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的胸口泛起悶痛，他順勢蹲下來，輕輕捧著她的臉，像哄小孩似的：你也去休息會兒？我在這里守著。有什么事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

    若緒聽完，搖搖頭。

    江予打量著她：那我去買點吃的過來，你不是挺容易餓的，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不餓。

    男生拿眼前的人有點沒轍，輕輕呼了口氣：或者，你就靠著我的肩膀睡一覺，好不好？

    若緒拿開了江予的手，拒絕道：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空氣里出現(xiàn)了短暫的安靜。江予看著若緒，漸漸地，他感知到了女生眼里的疏遠。莫名其妙的，他和她的距離，就這么被硬生生拉開。

    從昨晚就開始發(fā)酵的恐懼，終于找到了載體。江予猶豫了幾秒，問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若緒當(dāng)然知道，江予的意有所指。在微博熱門里看到自己遭受校園暴力被拍下的照片時，她有過疑惑、有過憤怒、有過憎惡，但此時此刻，那些情緒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她的聲音又輕又冷：我現(xiàn)在，根本沒有心情想別的事。

    窒息瞬間涌上來，扼住了江予的喉嚨。男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若緒雙眼失焦地看向前方，一邊喃喃自語：你知道剛才醫(yī)生搶救我媽的時候，我在想什么嗎？

    江予沒有出聲。

    我在想，我媽當(dāng)初為什么要把我生下來呢，明明她可以選擇不生的。如果因為我的錯，她沒有被救過來，我也一起去死好了。

    話音未落，江予的手猛然抓了過來。男生的手掌很大，緊緊地將她的手握住。她能從潮濕的汗意里，感知到對方波動的情緒。

    若緒強忍住涌上鼻尖的澀意，繼續(xù)說到：我一直都太自負了，以為自己能把所有的關(guān)系處理好。可事實證明，我根本沒有做到。不僅沒有做到，還一直給身邊的人帶來麻煩。你知道嗎，我媽這半年病情控制得很好，是昨天下午看到我的照片后，她才出的事。我爸告訴我，她剛被送進ICU的時候，整個人已經(jīng)意識不清了，還一直拉著我爸的手，不停地在說對不起我之類的話。

    淚水漫上來，模糊了視線。若緒深吸了一口氣，把想哭的沖動憋了回去。

    我想了一個晚上，一直在想最近發(fā)生的事。我其實挺自私的，只顧著自己開心，根本沒有考慮身邊人的處境。明明知道我媽身體不好，我還來來回回地惹她生氣；而你呢，這個時候根本不應(yīng)該談戀愛，卻因為我不合時宜的喜歡，被卷入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里。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想再錯下去了。

    她看著眼前的人，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強

    江予，我們分手吧。

    江予旋即愣住，漂亮的眼睛里，星星開始一點一點湮滅。

    第56章 致繁星

    五十六

    在若緒說出分手的話之后,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遠處的電梯門打開，三個穿著藍色洗手衣的醫(yī)護人員推著擔(dān)架車, 行色匆匆地向病房大門跑去，旁邊跟著傷心痛哭的家屬。

    若緒胸腔里壓榨般的疼痛，在目睹這一幕時, 奇異般地緩解了。比起生離死別，失戀的悲傷簡直微不足道。

    她再次抬頭看向江予。男生那雙深邃的眼睛里, 情緒變幻莫測，有驚訝, 有不解，有難過, 最后卻定格在無可奈何的包容上。

    他呼了口氣：你現(xiàn)在心情不好, 我就當(dāng)你在說氣話。

    不是氣話，若緒并沒有接過男生遞來的臺階, 我是認(rèn)真的, 我們分手。

    分手兩個字說出來的同一時刻, 江予近乎強勢地打斷她：我不可能同意。

    氣氛有瞬間僵持。

    安靜了幾秒鐘, 江予直起身來，站在若緒面前。日光燈照下來，他的影子完全將若緒覆蓋住。

    浪潮漸漸平息, 男生呼了口氣, 聲音恢復(fù)了理性：如果你現(xiàn)在覺得我很礙眼，我可以走。算我求你，千萬不要再說那兩個字。

    若緒一動不動地坐著, 也不知道江予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她的大腦只剩下一片混亂。

    又過了半小時, 醫(yī)生找到她，說起馮佳薇下一步的治療計劃。在得知馮佳薇已經(jīng)醒了過來，病情有了好轉(zhuǎn)的跡象時，若緒枕戈待旦的神經(jīng)終于松弛了下來。談話結(jié)束后，她哽咽著向醫(yī)生表達了謝意，然后像一名丟盔棄甲的戰(zhàn)士，癱軟無力地靠在椅子上。

    這一瞬間，心里涌現(xiàn)出一股瘋狂想哭的沖動，她吸了吸鼻子，終究沒有哭出來。

    冷靜之后，若緒給程文晉打去電話，簡單說明了馮佳薇的情況后，在醫(yī)院附近的酒店訂了間房。過去近二十個小時里，她幾乎一刻都沒有停下來。直到心里的石頭放下，她才感受到一股后知后覺的疲憊。腦子里唯一的想法是，得找個地方睡一覺。

    到酒店以后，她剛挨上枕頭便著了。因為知道馮佳薇的病情正在好轉(zhuǎn)，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

    清晨六點半，若緒被程俊楊的電話吵醒來，對方說自己已經(jīng)趕到了醫(yī)院。

    若緒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看見了三年未見的哥哥。他頂著清爽的短發(fā)和中規(guī)中矩的半框眼鏡，淺藍色襯衫的衣袖整齊地卷到了肘部，乍看上去，成熟穩(wěn)重得讓人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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