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好在二光別的不行，道歉一向張嘴就來，趕緊沖兩人擺擺手，“真不是罵他們，我就沒見過這樣的，丁宣就算最那什么的時候，也沒見他……”

    一些行為已經(jīng)不能用言語總結(jié)了。

    二光想了半天形容，最后只能張著兩只手在腦袋上一通瞎比劃：“也沒見這樣過?。俊?/br>
    他們仨坐成一個三角連說帶比劃，丁宣貼在房門上踮著腳夠小鈴鐺，發(fā)出“叮啷”的脆響。

    “連蕭?！彼剞D(zhuǎn)個圈，過來貼著連蕭摸摸胳膊蹭蹭臉，又晃過去貼門。

    “說話啊，不是老些問題要問嗎？”二光看看丁宣，推了連蕭一下。

    “不知道說什么?！边B蕭有些心煩地搓搓腦門，滿腦子還是那三個小孩各瘋各的模樣。

    這里跟他想象得太不一樣了。

    來之前那種捕捉到希望，從心底里高興的心情，現(xiàn)在全變成皺巴巴的爛抹布，不上不下地壓抑在他喉嚨口。

    “你別不知……”

    二光還要說話，被周狄給打斷了。

    “那女孩你看見了嗎？”周狄問連蕭。

    連蕭“嗯”一聲。

    “今天這幾個里面她是狀況最好的。”周狄說。

    “拍墻那個呢？”連蕭皺著眉頭問。

    “跟丁宣一樣大?！敝艿铱粗?。

    “吃激素長大的吧？”二光忍不住接了句。

    連蕭心煩地踢他一腳。

    “我現(xiàn)在就有兩個問題。”

    鈴鐺又響一聲，連蕭扭臉看著丁宣，有些話他從來不愿意當(dāng)著丁宣的面說，但這會兒他真的忍不住了。

    “如果這就是自閉癥，那他們跟傻子到底有什么區(qū)別？”

    他收回視線望向周狄。

    “丁宣會變成他們那樣嗎？”

    第69章

    這倆問題周狄都沒回答，給出答案的是周狄的mama。

    門后的小鈴鐺“叮叮珰珰”響了兩聲，她擰開門進(jìn)來，丁宣在門后被推了個晃。

    幾個人都連忙伸手去接，丁宣趔趄兩下，自己站穩(wěn)了。他什么反應(yīng)也沒，虛著視線從周狄媽臉上掃過去，就重新去抱連蕭。

    “沒碰著吧？”周狄mama趕緊問。

    “沒有?！边B蕭推推丁宣讓他站好，從周狄床沿站起來打招呼，“阿姨?！?/br>
    “阿姨好?！倍庖哺?。

    “打招呼?！边B蕭把身后的丁宣拉出來，兜著他的后腦勺想讓他也說話。

    丁宣一如往常地裝聽不見，捏著連蕭的手，眼睛還朝門后轉(zhuǎn)著。

    周狄也沒說話，他老媽進(jìn)來了，他就起身去門邊站著，估計是怕外面有事找不著人。

    “自閉跟傻子當(dāng)然有區(qū)別，你看他們傻，但他們還是能學(xué)東西，能教，高興了會開心，挨罵了也會難過?！?/br>
    周狄老媽在椅子上坐下，手臂搭在膝蓋上往前傾傾身，離近一些細(xì)細(xì)地看著丁宣。

    “丁宣沒他們嚴(yán)重，不是一個程度。但要是不訓(xùn)練，也很難再有什么進(jìn)步?！?/br>
    她這是在回答連蕭的問題。

    二光跟上課說小話被老師逮個正著一樣，傻樂著朝連蕭看：“這屋里說話外面能聽見啊？”

    “外面聽不見。”周狄媽也笑了下，“我正好來到門口?！?/br>
    周狄靠在門框上，看看他們，伸手把門板掩上一半。

    丁宣聽見鈴鐺一響，耳朵又歪過去了，想去摸。

    連蕭這會兒也沒心思管他，很認(rèn)真地問周狄老媽：“那他們能治好嗎？”

    周狄mama的目光跟著丁宣走，直起腰才又看向連蕭。

    “就是跟正常人一樣。”連蕭強調(diào)。

    周狄mama搖了下頭，聲音柔和卻果斷：“我沒見過?！?/br>
    連蕭的嘴角一下就抿緊了。

    他攥攥右手，拇指指端一下下掐著其他手指的關(guān)節(jié)，朝丁宣看過去。

    “但是有那種癥狀比較輕，恢復(fù)得也很好的小孩，”周狄mama又開口說，“基本能跟普通人一樣，能交流，能自理?！?/br>
    見識到屋外那幾個嚴(yán)重的小孩，此刻再聽她這么句話，簡直就是振奮人心。

    二光趕緊指指丁宣：“那丁宣……”

    “丁宣已經(jīng)屬于很好的孩子了。”周狄mama深深地望了眼丁宣，又沖連蕭笑了下，“我聽周狄說他還能去學(xué)校上課呢？”

    “能，”連蕭立馬點了下頭，“也不算上課，就是在學(xué)校待著。但是他不聽課，也不跟別人玩，別人跟他說話他會躲，不愛看人。”

    “會畫畫！”二光在旁邊聽得著急，“給個小本能坐半天呢?！?/br>
    “對?！边B蕭點點頭。

    “雖然不知道畫的啥，就知道涂。”二光又補充。

    連蕭又點頭。

    “不跟別人說話但是會喊連蕭，老愛喊了！還會說宣宣愛你?！倍庹f。

    “硬讓他說話也能說，有時候會學(xué)話，自己嘟囔嘟囔的?！边B蕭把二光推開，喊丁宣過來摟著他，讓他臉朝周狄mama：“喊阿姨?！?/br>
    四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丁宣臉上，二光氣兒都不敢大口喘，憋著勁兒等丁宣喊阿姨。

    丁宣不喊。

    他耷著眼睫毛也不看誰，連蕭把他朝周狄mama轉(zhuǎn)，他直想轉(zhuǎn)回來，撈著連蕭的脖子把臉朝他身上埋。

    “喊阿姨。”連蕭一點兒不順著他，丁宣手一抬他就給人拍下去。

    好容易帶丁宣過來一趟，今天說什么都得讓他張開嘴，讓周狄老媽多了解了解狀況。

    “快喊，”二光也給他鼓勁兒，“喊了給你吃糖?！?/br>
    丁宣被連蕭態(tài)度強硬地催了兩遍，想抱也不給抱，手也不給牽，摳著褲子縫有點兒毛躁了。

    周狄mama倒是不著急，眼睛牢牢注視著丁宣，很耐心地等他反應(yīng)。

    “聽話，喊阿姨?！边B蕭還往外轉(zhuǎn)他。

    “連蕭！”丁宣著急了，喊他一聲，張著胳膊繼續(xù)要摟。

    “沒讓你喊我?！边B蕭一看他這樣，頓時不忍心了，無奈里還有點兒想笑，攥著丁宣的手松了松勁。

    “你跟他說，”周狄mama這才輕聲開口，“喊了阿姨就給抱抱，不喊不抱?！?/br>
    連蕭平時帶丁宣念字的時候其實就這樣，丁宣不配合就不理他。

    今天一著急光顧著催，都忘了用這招。

    “聽見了嗎？”他重新捋開丁宣的手，認(rèn)真地看著他，“喊阿姨，喊完就抱一下。”

    丁宣想把腦門頂在連蕭肩膀上，也被擋開了。

    他捏著連蕭的兩根手指頭，嘴巴微微動動，又憋了快一分鐘，才終于含含糊糊地擠出一聲：“姨?！?/br>
    喊完立馬就往連蕭脖子上一掛。

    幾個人同時松了口氣，二光更夸張，還鼓著腮幫子“呼——”一下，問周狄mama：“這也算喊了哈？”

    連蕭抱著丁宣看她，周狄mama望著丁宣都有點兒走神了。

    周狄喊她一聲“媽”，她才“嗯”一聲笑笑，說：“真好?！?/br>
    “如果給丁宣上干預(yù)課，他能恢復(fù)得跟正常小孩差不多嗎？”連蕭現(xiàn)在就關(guān)心這個。

    “以前做過干預(yù)訓(xùn)練嗎？”周狄mama反問他。

    連蕭愣愣，他也不知道丁宣他親媽還在的時候，有沒有帶丁宣看過。

    但不管有沒有，現(xiàn)在也全當(dāng)沒有過，他搖了下頭。

    “回家讓你mama聯(lián)系我吧?！敝艿襪ama說，“干預(yù)不是三兩節(jié)課就能有效果，越晚越不好?！?/br>
    “剛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該治?！敝艿乙恢睕]說話，這會兒冷不丁接了句，“十歲太大了。”

    這人說話是真的太能泄勁了。

    連蕭被這母子倆一上一下地吊著，嗓子眼直梗。他恨不得現(xiàn)在立馬就把老媽喊過來，讓她好好聽周狄mama說話。

    “丁宣挺好的?！毙液弥艿襪ama又給了點兒鼓勵，她站起來摸摸丁宣的后腦勺，“乖，性格好?！?/br>
    “如果不能立馬給他干預(yù)，平時有什么方法能教他嗎，阿姨？”連蕭見她要出去，趕緊又問。

    “干預(yù)其實也不是那么固定的課程?！敝艿襪ama想了下怎么跟他解釋，“多刺激他說話吧，多重復(fù)多強化，一定要有耐心?！?/br>
    “他就是丁宣的強化物。”周狄說。

    “嗯。”周狄mama應(yīng)一聲，“是個好哥哥?！?/br>
    “什么物？”二光沒聽明白，傻著臉問周狄。

    周狄沒理他。

    他看看他老媽，沉默著扭臉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