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東辰系好披風(fēng)，這才開始打量周圍環(huán)境，藏書閣里的書并不多，十幾本堆在一處架子上，他伸手直接取了原身找到秘法的那本，一目十行看完，然后失望地合上。

    書中只記載了如何將人魚變成人類，卻沒有人類變成人魚的方法。

    “所以還是干脆扔海里吧?！?/br>
    賀東辰將書放回原位，手指劃過其他書脊，突然停在某處，取出一本薄薄的書，只見封面上幾個簡單粗暴的大字：人魚求生秘法。

    賀東辰莫名想到剛才那個奇怪的海蚌，有些迫切地翻開，快速瀏覽。

    第一章寫了人魚如何在危險時逃得更快，第二章寫了人魚如何在迷失方向時發(fā)出求救。

    賀東辰一連看了幾章，都是些人魚族的常識。

    他搖頭失笑，抬手揉了揉眉心。

    正準(zhǔn)備合上放回書架，突然書頁一翻，一行大字映入眼簾。

    第十二章人魚沉睡法。

    賀東辰立馬凝神去看，原來人魚在重傷落單時可以選擇沉睡，封印自己，等待被同類喚醒。

    人魚沉睡法，首先要找到一個能夠容納自己體型，足夠大的海蚌，光這一點，就讓秘法變得非常雞肋，因為重傷時旁邊恰巧出現(xiàn)巨大海蚌的幾率，實在太小了。

    就算出現(xiàn)了，人魚拖著重傷身體撬開海蚌的難度也非常高。

    假設(shè)這些條件都有了，人魚沉睡，最長的時間只有十年，十年內(nèi)沒被同類喚醒，就會徹底死去。

    賀東辰眸光閃動，算算時間，他們部落上岸快十年了。

    他將書一字不落看完，記下喚醒人魚的咒語，快速離開藏書閣，招呼其他人魚集合，向海蚌出發(fā)。

    其他人魚不明所以，還很興奮：“族長，是要去撬開那只蚌嗎？”

    賀東辰搖頭：“撬不開的?！?/br>
    人魚沉睡時，海蚌是撬不開的，只有同類的咒語可以解開封印。

    一陣搖擺，到了地方，賀東辰落在金粉色的海蚌面前，將手放在蚌殼上，默念咒語。

    其他人魚面面相覷，保持沉默。

    忽然，蚌殼金光乍現(xiàn)，刺得人睜不開眼睛，賀東辰首當(dāng)其沖，抬手擋在眼前，片刻后放下，只見金光漸漸散開，蚌殼開了一個口子，泄出柔和的白光。

    眾人魚屏住呼吸，伸長脖子想看蚌里藏著什么極品珍珠。

    蚌口越來越大，露出真容。

    白光散盡后，只見一尾人魚抱著尾巴，蜷縮在殼內(nèi)，金色偏粉的尾巴有些暗淡，但不失美感，金色的波浪卷發(fā)散開，露出尖尖的耳朵和完美無缺的側(cè)臉，漂亮的眉眼緊蹙，神色不安，就像易碎的花瓶，令人心生呵護(hù)。

    眾人魚倒吸一口氣，太美了吧。

    賀東辰伸手，想要撫平對方緊蹙的眉頭，還未靠近，對方猛地睜眼，金色眸光一閃，張嘴咬住賀東辰的手腕，兇相畢露。

    眾人大驚！伸手想要掰開對方的嘴巴。

    “別動。”賀東辰阻止，隨著話落，一滴血落下，滴在對方精巧的下巴上，配上那雙倔強(qiáng)警惕的金眸，美的驚心動魄。

    “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辟R東辰試著安撫對方，哼起人魚族最喜歡的曲子，其他人魚見狀，跟著吟唱，聲音宛轉(zhuǎn)，娓娓動聽，像春天里的暖流，溫暖人心。

    金發(fā)人魚漸漸放松身體，重新閉上眼睛，這次眉頭不再緊蹙，嘴角微微上揚(yáng)，似乎夢到了什么美事。

    賀東辰心里松口氣，替對方擦了下巴上的血跡，再看自己手腕上兩排深可見血的牙印，搖頭失笑，真夠兇的。

    不過話說回來，人魚族活在深海，危機(jī)四伏，與各種海獸搏斗，本就不是什么溫順的種族，只不過美麗的外表讓他們看起來溫柔無害。

    美麗并不等于脆弱。

    蚌殼太重，不好移動，賀東辰只能抱著金發(fā)人魚回宮。

    其他人魚七嘴八舌，猜測這金發(fā)人魚的來歷。

    他們部落十年前上岸，舉族搬遷，連壽命將近的人魚都沒落下，這尾金發(fā)人魚，肯定不是他們部落的。

    “你這不是廢話，金尾人魚本就稀少，兩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她那么好看，金偏粉，用人類的描述，就是玫瑰金色，這么好看的人魚，要是我們部落的，我早就追求了！”一只人魚翻白眼道。

    人魚族區(qū)分美丑不看臉，看尾巴，一個個都是尾巴控，看見漂亮的尾巴，都游不動路。

    賀東辰低頭看一眼懷里那條玫瑰金的尾巴，確實很美。他騰出一只手，想要摸摸尾巴。

    突然，尾巴輕顫，尾巴的主人睜開了眼。

    那雙漂亮的金眸閃過一絲迷茫，嘴巴一張一合，片刻才虛弱地吐出一句：“這是哪里？”

    “深藍(lán)部落?！辟R東辰道。

    金發(fā)人魚瞬間迸發(fā)光芒，雙手推著賀東辰的肩膀：“快去救我的部落，西圖地震了，人魚宮毀了?！?/br>
    賀東辰和其他人魚紛紛沉默。

    半晌才有一人魚小聲道：“西圖部落，十年前就毀于地震了?！碑?dāng)時他們部落過去援救，到的時候，連人魚宮都找不到了，更別說人魚，搜尋一陣無果后只能返回。

    沒想到，西圖部落除了華雪公主，還有一個幸存者，看樣子還是一睡十年。

    氣氛有些凝固，金發(fā)人魚接受不了部落毀滅的事實，情緒非常激動，一把推開賀東辰，想要回部落救人，可是十年沉睡，身體變得非常虛弱，金發(fā)人魚游了兩步就緩緩落下，失去知覺。

    賀東辰過去將人接住，對他們來說，西圖部落毀滅是十年前的事情，對她來說，悲劇就在前一秒。

    一行人回到人魚宮，將金發(fā)人魚安置，看她虛弱的樣子，估計需要休息幾天才能上路。

    其他人魚倒是挺高興的，能在人魚宮多留一段時間，四處亂竄。

    賀東辰照顧金發(fā)人魚，給她喂一些食物，某種魚rou做成的丸子，塞進(jìn)嘴巴里，移動化解，非常神奇。

    第二天，金發(fā)人魚醒來，似乎接受了十年已過的事實，情緒不再那么激動，就是有些消沉。

    她慢吞吞地吃完賀東辰給的食物，這才掃一眼房間，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人魚的吟唱，她遲疑道：“這里，怎么了？”

    賀東辰簡單說了十年前他們部落上岸的事情。

    “這次若不是我們回人魚宮辦事，恐怕你……對了，你叫什么？”

    “西婭，西圖部落的公主?！苯鸢l(fā)人魚道。

    賀東辰動作一頓，偏頭看她，視線劃過那條玫瑰金的尾巴，突然說道：“十年前，西圖的公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br>
    “什么？”西婭眼眸微滯，接著不可置信，一口否決，“不可能！我是西圖唯一評定的公主！你看，我還有西圖的人魚譜?！?/br>
    西婭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眸光一閃，前身慢慢浮現(xiàn)一本金色的書。

    是人魚譜。

    賀東辰也保管了一份。

    西婭喚出人魚譜，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原本人魚譜應(yīng)該在族長手里，輪不到她這個外嫁的公主保管，可地震那天太亂了，她稀里糊涂從族長手里接過人魚譜，帶著幾個人魚外逃。

    西婭翻開人魚譜，看到里面的名字全暗了，頓時淚如雨下。

    賀東辰輕嘆，起身離開房間，關(guān)上門的瞬間，屋里爆發(fā)一陣哭聲。

    賀東辰轉(zhuǎn)身，猝不及防和幾個人魚對個正著。

    幾人面面相覷，悄聲離開。

    走了好遠(yuǎn)，才有人魚感嘆：“十年前華雪公主都沒哭的這么傷心?！?/br>
    “誒，華雪公主當(dāng)時不是傷到腦袋，失憶了嗎，忘記一切，當(dāng)然不會這么難過?！?/br>
    幾人說著，突然想到華雪綠了他們族長，尷尬擺尾。

    “那個族長，要不然您換一個喜歡？我看屋里的就不錯，那尾巴，好漂亮！”

    “就是就是，比灰撲撲的華雪更像公主?！?/br>
    華雪的尾巴，就像帶了好幾年的銀飾，黯淡無光，灰撲撲的，在一群或金或藍(lán)或銀光的人魚族里，格格不入，毫不起眼。

    賀東辰緩緩開口：“你們說的沒錯?！?/br>
    人魚歡喜：“族長要換人喜歡了？”

    賀東辰咳嗽一聲，認(rèn)真道：“我說的是，西婭才是西圖的公主，她手里有人魚譜?！?/br>
    人魚們大驚失色，當(dāng)年他們在宮門外撿到重傷的華雪，旁邊還有兩個部落聯(lián)姻的信物，就認(rèn)定華雪是西圖的公主，因為華雪記憶缺失，西圖滅族，無處求證。

    沒想到十年后，西圖真正的公主出現(xiàn)了。

    幾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真好！”

    華雪不聰明不漂亮，還綠了他們族長！西婭多漂亮！那尾巴，想摸，想抱。

    西婭哭了很久，后面還唱起了歌，那是親人去世時的悲痛和祝福，歌聲蒼涼凄美，直到夜深才停止。

    賀東辰進(jìn)屋看了一眼，見她只是脫力睡著了，在床邊放下一份食物，悄聲離開。

    第二日，緊閉的房門打開，西婭似乎迎來了新生，神情憔悴但眼里有了光芒。

    “你說，西圖的公主十年前出現(xiàn)了？她是華雪嗎？”西婭找到賀東辰，開門見山，昨天她翻了人魚譜，上面只有她和華雪的名字還亮著。

    賀東辰點頭：“沒錯，當(dāng)時華雪重傷，記憶缺失，身上還有聯(lián)姻的信物，所以我們便認(rèn)為她是西圖的公主?！?/br>
    西婭神情有些復(fù)雜，緩緩開口：“當(dāng)初我重傷行動緩慢，一心想著找你們回去救族人，所以便將信物交給華雪，自己封印沉睡，沒想到一覺醒來，物是人非?！?/br>
    如今部落只剩她和華雪兩人，西婭沒有精力，也不想去追究華雪是不是故意為之。

    賀東辰道：“其實這次我們回人魚宮，和華雪有關(guān)系。”

    “你說。”西婭強(qiáng)打著精神看他。

    “我們?nèi)唆~族上岸，需要隱藏身份，規(guī)定族人不可與人類相戀，可華雪卻愛上了一個人類，如今人魚族面臨暴露的危機(jī)，我這次回宮，是來尋族中秘法，想將那人類變成人魚，解除危機(jī)?！?/br>
    “可惜，藏書閣并沒有這方面的記載?！?/br>
    西婭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賀東辰注意到這一點，微微挑眉，問道：“你知道什么？”

    西婭點頭，緩緩開口：“其實，華雪的父親就是人類變成的人魚。”

    “華雪的母親是我姑姑，血統(tǒng)高貴，擁有金尾，原本能夠競爭族長，可她愛上了一個人類，族中勸阻不過，就讓那人類變成了人魚，成全他們?！?/br>
    “人類變成人魚，需要有人魚獻(xiàn)出一半的血，姑姑獻(xiàn)出血后，金尾蒙塵，戰(zhàn)斗力減半，那個人類繼承了姑姑一半的血脈，雖然能在海中生活，但能力有限，連小魚小蝦都打不過，因為適應(yīng)不了深海的生活，不久后就郁郁而終。而他們孕育的孩子，也就是華雪，生來愚鈍，尾巴比普通的銀尾還暗沉。自那以后，再也沒有人魚愛上人類?！?/br>
    誰能接受自己的后代，注定資質(zhì)愚鈍呢。

    西婭小時候不懂為何族長要將那人類變成人魚，為何不干脆宰了，看到華雪后才慢慢明悟。

    那是對族人最好的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