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問，只說起自己戳了對方眼睛的事情：“想必臉上會有痕跡罷？”

    俞濟神色稍松，看她淚眼朦朧下意識放輕了聲音囑咐她去睡，云容努力撐開眼皮：“今晚我們還有別的計劃嗎？”

    俞濟點頭，“無礙，我和才英可以處理好，你去休息。”

    才英也催促：“有了身子還是注意些好?！?/br>
    三言兩句，辛云容不再推辭，轉(zhuǎn)身回到房中倒在床上就直接睡了過去。

    俞濟剛想闔上門又想到了什么，將腰間的法鐘取下，走進屋內(nèi)放在云容的床邊。

    又貼了幾張符紙，這才安心了一些。

    俞濟將何班主叫醒，他們似乎都睡得很沉，喊了幾次才將人喚醒，才英換了道袍站在院中，望著昏昏欲睡的眾人，清點完人數(shù)確定沒有少。

    她們都沒有聽到夜里的動靜，何班主倒是精神很多，他困擾了許久的事情似乎終于有了進展，望著俞濟時雙眼都在發(fā)光。

    “道長，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俞濟點頭：“此人手段了得，夜里跑了出來，可惜沒能捉住她?！?/br>
    何班主也跟著緊張了起來：“那道長可曾見到她的面容？”

    說完還往人群里掃視了一圈，未曾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我們傷著了她的眼睛，”才英在一旁開腔，余光盯著人群的動靜，“看看便知曉了?！?/br>
    此話一落，女伶?zhèn)兞⒓赐砼郧迫?，有人叫著：“朱綠，你的眼睛怎么了？”

    眾人的目光隨著聲音望了過去，被喚做朱綠的女子捂著一雙眼，啜泣了起來：“有飛蟲進了我的眼睛……”

    這個理由并不足以讓眾人信服，但旁人再問她卻什么也不說，僵持不下時，另一邊又有人低呼：“游姝，你眼睛怎么紅了？”

    俞濟也往另一頭望去，被稱為游姝的女子支支吾吾的：“我也不知?！?/br>
    兩人的聲音都與他們今晚聽到的不同。

    其他女伶有意避開了這兩人，朱綠和游姝周圍空出了一大片地，才英拿法繩站在一旁等俞濟發(fā)話，俞濟拱手：“我們也是無奈之舉，勞煩兩位女郎忍耐片刻，等結(jié)果出來我們自會松開你們?！?/br>
    兩人顫顫巍巍的，也沒有多說什么，任由才英將法繩繞住了雙臂，另一頭則被才英握住，以防她們逃跑。

    這般說著，俞濟從袖中掏出一紙包，打開一瞧，正是上次他磨好的粉。

    他分別往兩人手里倒了一些，在俞濟的指引下又揉搓了幾次，將多余的粉拍掉，俞濟低頭一看，頓時發(fā)現(xiàn)了蹤跡。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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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v]

    朱綠的掌心浮現(xiàn)出一片棕色。

    才英扯動手中的法繩，將游姝拉到一旁去。朱綠見這般情況還有什么不懂的，白著臉退后兩步，搖頭否認：“不是我，不是我……”

    俞濟拽住纏繞在她手腕上的繩子，如今物證具在，朱綠被拽著無處可逃，卻打死也不承認這是她做的事情。

    “道長難道僅憑這個就要定我的罪？！我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故意栽贓于我！”朱綠聲嘶力竭。

    此話一出，其他人看她竭力反抗的樣子也不由得看向了俞濟和才英兩人，頓時也有些躊躇。

    俞濟皺起眉頭，依舊緊緊抓住她不放：“道家弟子還做不出這等栽贓人的齷齪事！若非我?guī)熋冒l(fā)現(xiàn)你藏在井邊的剃刀，我在上面特意涂抹了特殊的粉末，還不知你躲藏到什么時候？！”

    他們鬧哄哄的，辛云容還是被這動靜驚醒了，待她走出去時瞥見俞濟被朱綠踢了一腳，或許是逼急了，張開嘴就要去咬他。

    怎么還開始咬人了?。?/br>
    她剛小跑過去，好在才英及時捏住了朱綠的下頜，制止了她的動作。

    其他人看到宛如發(fā)瘋的朱綠，擔心危及自己又往旁邊挪了挪。

    俞濟欲從她身上搜出剃刀，礙于她是女子半天沒動作，好在云容來了，他松了一口氣讓云容上去搜她的身。

    才英按住了她，云容在朱綠的瞪視下道了句抱歉才在她的身上可能藏東西的地方摸索了一番。

    她朝著俞濟搖頭，什么也沒搜到。

    朱綠似乎看出了他們之間的交流，冷笑道：“道長說是我做的，那剃刀在哪呢？”

    這句話她說得極有底氣，似乎是篤定了他們找不到。

    要么她藏起來了，要么……就是丟掉了。

    還有一種可能，這件事不是她做的。

    和她同住的兩個女子帶他們來到了房間里，一人指著朱綠的床榻給他們瞧：“那就是她的床鋪了，右邊那個梨花木的衣箱也是她的。”

    床榻上什么也沒有，枕頭也翻過了，朱綠站在一旁冷冷看著，待檢查衣箱時，身為男子的俞濟背過身，走出了房間。

    衣箱里也沒有發(fā)現(xiàn)提到的蹤跡，仿佛真如她所說，今晚出現(xiàn)在辛云容房中的并非是她。

    但她的手掌心的確能證實她摸過那把剃刀。

    不過，上回那個人就偷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將江陵園的女伶頭發(fā)都剃光，這一次也不是沒有可能對方早已洞悉云容發(fā)現(xiàn)剃刀且做了手腳的事情，之后再栽贓給旁人。

    最主要的是，他們沒發(fā)現(xiàn)朱綠做這種事情的理由。

    云容拿來了法鐘，圍繞著朱綠走了幾圈也沒響，她身上沒有鬼氣，只不過靠得近了，云容便發(fā)現(xiàn)她的手肘處和領(lǐng)口處似有灼燒的細條痕跡，湊近聞還能嗅到一點燒焦的氣味。

    朱綠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側(cè)身避開了她的動作后，偷偷打量了她幾次，待云容看過來她又急忙避開，甚至還努力跳了幾下離她遠些。

    如今已是深夜，俞濟不敢百分百斷定就是她，她如今決口不承認是自己做的，他們也不可能壓著她承認，何班主當機立斷，直接將她單獨關(guān)押在了柴房。

    原本打算去睡的幾人路過檐廊，準備回房間睡時，他們的房門前隱約有兩個人站在那，探出頭時和他們打了個照面。

    是和朱綠同一個房間的那兩個女伶。

    看到他們回來了，兩人立刻從柱子旁繞出來，恭敬地向他們行禮：“道長?！?/br>
    俞濟還當她們是因為今晚的事感到害怕，所以過來問個清楚。

    丹鳳眼的女子上前，眼神閃爍，猶疑了片刻才決定開口：“道長，朱綠真的是剃我們頭發(fā)的人嗎？”

    俞濟沒有立刻回答。

    一旁的圓臉姑娘卻是個急性子，她用眼神示意了許久也沒等到她說下去，只好自己上前，聲音清脆：“前幾天夜里，那日我起夜看到朱綠抱著什么東西往外走，我沒太在意，只看著她往后院去了，等天快亮了我才聽到她回來的腳步聲……”

    從俞濟臉上看出他在疑惑為什么之前沒提起這件事，圓臉姑娘小聲嘟囔道：“都是一個戲班子的人，相處時間也不短了，就算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常也不會將她推出來的?！?/br>
    但是現(xiàn)在，朱綠有作案的嫌疑，那她們自然也不能再隱瞞下去了。

    或許她們所說的話會給道長一條線索也不一定。

    第一個說話的丹鳳眼女子神色黯然，她同朱綠一起進的戲班，每日練功吃飯睡覺都在一塊兒，如今出了這件事，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剛來那一會兒，我在臺后準備上場，朱綠就在一旁黑紗包頭，”圓臉姑娘沒那般顧忌，嘰里咕嚕地全說出來，“那時還沒人被剃發(fā)呢，我回頭撿東西的時候就瞥見了她的頭發(fā)被扯松了，像假發(fā)似的，露出一塊光溜溜的皮膚?！?/br>
    “你沒看錯？”才英開口。

    按照她的脾氣被這般質(zhì)問多少也會嗆回去的，但才英是道士，出于本能的畏葸，她只是輕聲嘀咕：“……我做什么騙人，我看得清清楚楚，過了沒幾日，我們的頭發(fā)就都被剃了……”

    送走兩人，三人已是疲憊不堪，俞濟揉著眉間打定主意這些事明天再說，信息太多脹得腦子疼，朱綠到底掩藏了什么他無從得知，鬼氣又是從何而來，但他們知道如果再不睡，命會先短一半。

    云容幾乎是腦袋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翌日醒來，天已大亮。

    俞濟和才英脫了道袍，一身短打裝扮在后院搜索昨夜得到的信息是否屬實。

    好在后院除了一座假山和一片山梔子外，并沒有旁的可以藏匿的地方。

    昨夜就是聞了山梔子花的氣味才讓計劃打亂，但這山梔子并非成精，俞濟也沒能探查出什么。

    礙于這處地方并非屬于戲班，而是臥病在床的江陵園老板，俞濟只能在樹上貼上黃符以防萬一。

    知道了昏睡的根源，他們也早有防備。

    他們試圖尋找出朱綠藏匿的東西，或許剃刀也藏在那也不一定。

    有了目標，何班主底下的人都過來幫忙，有的拿鋤頭挖開松軟的泥土，有的俯下身拿著木棍四處搜尋，云容往嘴里塞下俞濟給她放在桌上的包子，主動攬下了一部分任務(wù)。

    俞濟不放心她用鋤頭，又擔心割草的彎刀會傷到她，只將削尖的木棍遞到她手中。

    云容一手拿一根，在一小塊種著山梔子的泥土上往下扎。

    她一邊扎還一邊念出來有多少個洞了，才英在旁邊聽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她為什么要數(shù)出來。

    小娘子今日好像胖了些，系在腰間的腰帶不再用力，因此可以明顯瞧見微凸的一小塊，此刻她朝著才英挺起了自己的小肚子：“我聽她們說，孩子的教導(dǎo)要在肚子里就開始，這樣的話等他出來就會了?！?/br>
    才英抽動嘴角，盡管他不清楚這話到底是怎么傳出來的，但看到辛云容深信不疑的表情，不得不開始擔憂這孩子以后的日子。

    剛出生的嬰兒連說話都不會，怎么可能還會算數(shù)？

    但好在他并沒有潑她冷水，見她已經(jīng)幻想屆時生出聰慧的孩子那副與有榮焉的神色，就替孟師兄鞠了一把汗。

    師兄也不容易。

    才英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師兄并非孩子的親生父親……

    這孩子半人半鬼，或許還真的天賦異稟，一出生就會算數(shù)也是有可能的。

    俞濟不知面無表情的才英內(nèi)心在翻騰，他只看著院門那身著蔥白底錦緞長袍的男子提了什么東西，緩緩走來。

    日光打在他冷白的臉頰上，似是無暇白玉，俊雅溫潤，還未說話便吸引了院子里其他人的目光。

    他的確長了一張毫無瑕疵的臉，漆黑雙眼被長睫抵去一半的冷意，當他經(jīng)過俞濟同他頷首之后，徑直走向了哼哧哼哧拿著木棍扎洞的云容，將食盒擱在了樹下。

    “需要我?guī)兔?？?/br>
    干得正起勁的辛云容感覺到耳后似是吹來一口涼氣，她聽著熟悉的溫潤嗓音，猛地轉(zhuǎn)過頭：“你怎么來了？”

    她只是簡單的疑問，但這話落在其他人耳邊，仿佛驗證了他們之間似乎有什么與眾不同的聯(lián)系。

    或許是要回答的話并不適合旁人聽見，酆鄲彎下腰，壓低了聲音：“哪有辛姑娘付房錢讓我獨住的道理，在下便想著過來看能不能幫上忙，辛姑娘勿要怪我多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