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說完那些話之后不久,杰雯出現(xiàn)了呼吸衰竭,”Lou繼續(xù)說下去,“急救之后,我們給她上了呼吸機,她的生命體征平穩(wěn),但醫(yī)生認為她不會醒過來,也不可能再恢復自主呼吸了。Eli回到醫(yī)院的時候,她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完全依靠那些設備維生。” “他怎么樣?”李孜問。 “他沒辦法接受,雖然幾個月之前他就知道她就要死了,而且一直表現(xiàn)的那么冷靜,”Lou回答,“他不同意撤除她的維生設備,求醫(yī)生再想想辦法,然后又說要去別的醫(yī)院找更好的醫(yī)生來會診,給她動手術,無論如何讓她再醒過來。我對他說太晚了,放棄吧,杰雯隨時有可能走,要他留在她身邊。他很久才平靜下來,在她身邊坐了整個晚上,一直在跟她講話。第二天早晨,他走出那間病房,同意我們關掉呼吸機,杰雯就這樣死了?!?/br> 李孜默默的聽Lou說完,突然想起她之前說的話,又問:“為什么你說早就想到過這樣的結果?” “我不知道,我就是預感到會這樣,”Lou搖搖頭,“杰雯死后,Eli火化了她的尸體,但沒有舉行葬禮。他來跟我告別,說要帶她回紐約,不會再回來了。醫(yī)院里這樣生離死別的事情很多,但他表現(xiàn)得那么冷靜,反而讓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你預感到了什么?”李孜追問。 Lou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人敲了敲車窗打斷了他們,那個地產(chǎn)經(jīng)紀到了。此人是個花白頭發(fā)的男人,穿著一身漁夫似的連身衣褲,咕噥著對他們說了聲抱歉,今天他原本是休息的,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港口修他的船。 李孜一行三人從車上下來,經(jīng)紀從口袋里拿出鑰匙,開門引他們進去。房子里很冷很暗,打開燈,也沒有多少人氣。里面還保留著原來的家具,東西不多,以美國人的眼光來看全都纖小而家常,跟Clef或者銀廈那種浮華的后現(xiàn)代風格更是截然不同的。李孜一個一個房間看過來,又順著狹窄的柚木樓梯爬上二樓,上面有一個開放式的書房,和兩間緊挨著的臥室,一間灰一間白。她試圖想象方杰雯和Eli York在這里度過的日子,卻發(fā)現(xiàn)很難。Han和G的故事先入為主的占據(jù)了她腦子里主管想象的部分,她曾以為Eli York是個惡棍,結果卻發(fā)現(xiàn),在南特,他只是個痛失愛人的普通人。 房產(chǎn)經(jīng)紀開始侃起他的生意經(jīng),說這房子的位置是全鎮(zhèn)最好的,出行方便又很僻靜,兩年前剛剛裝修過,家具幾乎都是新的,成交之后馬上就可以入住。 Ward打斷他,問:“之前住在這里的是什么人?” “就是業(yè)主自己,”經(jīng)紀回答,“一對年輕夫婦?!?/br> “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鍪謫???/br> “他們跟你們一樣也是外國人,說是要離開法國了,具體為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業(yè)主什么時候委托你出售的?”Ward繼續(xù)問。 “我說,你們不是想買房子的吧,”經(jīng)紀的熱情退了,有些警惕的打量著他們,“已經(jīng)快七點了,如果你們不想要,我就回去吃晚飯了?!?/br> “你猜的沒錯,我們的確不想買房子?!盬ard回答,“我們來是想了解一些事。這房子的業(yè)主,名叫Eli York,去年九月,他死在紐約了。” 經(jīng)紀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半帶懷疑地說:“不要告訴我你們是警察……” Ward不置可否,很嚴肅的看著他,反而讓人覺得那是真的。 經(jīng)紀沉吟了片刻,清了清嗓子,回憶道:“當初他們就是從我手上買的這棟房子。去年七月份,York又來找我,說可能要賣掉這房子,因為他要回美國了,但具體什么時候還沒定。到八月底的時候,他打電話給我說房子可以掛牌了,他很快就要離開法國,后面的事情要我跟他的律師聯(lián)絡?!?/br> “是不是紐約的Guary Criton?”李孜問。 經(jīng)紀搖搖頭,答道:“不是,那人是在巴黎的,姓Vere?!?/br> Vere?李孜看了Ward一眼,他也正低著頭想著什么。 回到南特市區(qū),李孜和Ward在旅館門口和Lou道別下了車。 Lou離開之后,Ward突然對李孜說:“York把遺囑一分為二了?!?/br> “什么?”李孜沒聽明白。 “Guary Criton收到的那一份的確是他最后的遺囑,但卻不是最核心的部分,”Ward回答,“他在巴黎安排的財產(chǎn)信托才是他真正的遺囑。” 李孜這才意識到,回來的路上車里的三個人都很沉默,原因卻是各有不同的。Lou可能只是在懷念舊時的朋友,Ward在想Vere和那份遺囑,而她則是在腦子里排列那一連串的日期。 她回到自己房間,打開電腦,找到月光電影節(jié)的網(wǎng)站,今年的活動還未開始,去年的信息依舊在首頁右上方滾動。最后一場放映是在圣厄斯塔什教堂前的廣場上,放映Christopher Honoré的《在巴黎》,和Han說的一樣,日期是二零零九年八月二十三日。 她拿過電話撥了Ward房間的號碼,問:“你記得Lou說方杰雯死的那天是幾號?” Ward愣了一下,回答:“八月二十三日上的呼吸機,第二天早晨死的?!?/br> “Han說他八月二十三日晚上在巴黎見過她,去年月光電影節(jié)的最后一夜?!?/br> “是幻覺?!盬ard喃喃道,“沒有別的解釋?!?/br> 沒錯,就是幻覺。但她始終覺得那里面藏著一些被他們忽略的東西,卻怎么都想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