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金明大街上篤篤前行。

    凌子萩望著對面時不時撩開簾子查看路段的賈沛道：“國公大人莫要著急，車夫已經(jīng)很快了?！?/br>
    賈國公點(diǎn)點(diǎn)頭，露出幾分抱歉的神色道：“說來慚愧老朽活了半輩子，竟然沒司夫人這般心境通透?！?/br>
    “賈國公莫要自謙，您這心思子萩能理解，畢竟涉及整個家族榮耀，耽誤不得?！?/br>
    凌子萩說著，拿起小方幾上的杯盞倒了杯清茶放在賈沛面前道：“但是話說回來，這人越是焦慮越是容易失分寸，國公大人一會兒去了韶華殿可千萬莫要慌張?！?/br>
    賈沛點(diǎn)頭，接過清茶，他豈能不知心急容易亂語，亂語容易犯錯的道理，但是現(xiàn)在的他著實(shí)難以控制。

    “皇后娘娘是如何和圣人認(rèn)識的？”凌子萩見賈沛還有些心神不安，便開口找話題攀談。

    賈沛喝了口清茶，道：“凝兒是在三十八年前嫁給圣人的，那時候圣人只是個小皇子?！?/br>
    他說著似乎陷入回憶，瞇緊雙眼繼續(xù)道：“其實(shí)說是皇子還算是抬舉了，圣人的母親是先皇在外一夜風(fēng)流不小心有的，之后接到宮中于先皇后膝下?lián)狃B(yǎng)，至于圣人的母親到底是誰，那么多年了早都無從查找，可能是被先皇抹去了?！?/br>
    凌子萩沒料到蘇梓孟還有這樣的過往，不免有些錯愕，要知道藺國的歷任皇帝若是在民間留下的血脈一般極少會被皇族承認(rèn)，如果賈沛說的是真的，那么蘇梓孟的母親定然在先皇心中還是有一定分量的，不然如今的皇位哪里有蘇梓孟的份？

    “之后呢？”

    “老朽當(dāng)年服侍先皇的時候，不過是個奉議郎，那時候圣人在宮中并不受待見，哪怕他是皇后膝下長大的，也不會被重視，畢竟當(dāng)年先皇后的長子已經(jīng)是太子了?！?/br>
    說道這，賈沛似乎覺得自個說錯了什么，身子一怔，后面的話全數(shù)咽下。

    凌子萩聽了個一半，等了半晌對面人都沒往下說，她抬眼望著賈沛，正開口想催促，誰知馬車突然停駐，外面的馬夫一聲吆喝道：“國公大人，到了。”

    賈沛聽到這，像是得了什么救贖般，連忙放下手中的杯盞，走出馬車。

    凌子萩怎能沒發(fā)現(xiàn)賈沛的欲言又止，但是人家不想說，她也不能去追問，而此刻最重要的是皇后的事情，她還是分得清輕重的，提起裙擺，跟著賈國公的腳步朝宮內(nèi)走去。

    白日宮內(nèi)明亮，兩人大約用不到一個時辰就跑到韶華殿的門口。

    聽著里面嗚咽的聲音，以及散落在門口的好些瓷器碎物，她知道這圣人已經(jīng)來過這會約莫是先一步離開了。

    賈沛擔(dān)心自個女兒，連忙推開殿門走進(jìn)。

    果然，昨個才收拾出來的大殿早已一片狼藉，地上的瓷片，摔壞的桌椅板凳，應(yīng)該是圣人在這里發(fā)了脾氣，至于結(jié)果..

    凌子萩望著已經(jīng)被賈沛摟在懷里嚇得像一只受驚玉兔的皇后賈問凝，她能完好無損的還在這里，或許圣人并沒有對她太苛責(zé)。

    第251章 皇城夢魘（10）

    “凝兒，告訴阿爹發(fā)生了什么？”賈國公從靜婉手中接過一杯熱茶，遞到賈問凝的嘴角，讓她哭啞的喉嚨潤潤之后，問道。

    “阿爹?！辟Z問凝深吸一口氣，盈盈淚珠掛在面頰上，雖然上了年紀(jì)，卻依舊給人一股我見猶憐之感，道：“這皇后，我可能當(dāng)不成了。.嗚嗚。”

    凌子萩站在一邊，望著賈問凝的泣不成聲，雖然她也極為同情，但是此刻定然不是怨天尤人，自怨自艾的時候，她蹲下身子，仰望著坐在唯一一把還算好的交椅上的皇后道：“娘娘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賈問凝回神，和凌子萩對視一眼之后，眸光慢慢落在角落中那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上。

    凌子萩順著她的目光回看，許是冷宮太過陰暗，那東西又剛好隱匿在蔭蔽處，起初她還有些看不清，直到她起身靠近，定睛細(xì)瞧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個黑乎乎的木質(zhì)孩童形狀的模型。

    她蹲下身子，準(zhǔn)備把它拿起來。

    “子萩，小心?！辟Z問凝窩在賈國公的懷中，好心提醒。

    凌子萩起初還未明白皇后的意思，直到她的手剛碰到模型，只聽「咔吧」一聲機(jī)關(guān)響動，模型露出一條縫隙，一只木箸長短的枯萎手臂順勢從里面掉了出來。

    她沒有心理準(zhǔn)備，著實(shí)被眼前的這一切嚇了一跳。

    不過有了那么多和司炎修出生入死的經(jīng)驗(yàn)，見慣尸體的凌子萩第一眼便認(rèn)出這是個嬰孩的手臂。

    她回眸深深瞅了眼眼角還掛著朱淚的皇后，伸手從懷中掏出絲帕戴在口鼻處，戴上羊腸子手套，開始忙活。

    隨著木質(zhì)模型在凌子萩的手中慢慢展開，果然一具完好的嬰孩尸體呈現(xiàn)在她的眼前。

    根據(jù)經(jīng)驗(yàn)判斷這男嬰應(yīng)該是剛出生不過百天，手腳發(fā)育完全，至于死亡原因，凌子萩的手緩緩摸向嬰孩的顱頂，在百會xue的地方感覺到一處凸起，她定睛細(xì)瞧，果然這孩子是被鐵釘從頭頂插入定死的。

    因?yàn)楸恢瞥筛墒木壒?，再加上周圍昏暗，除了死亡原因，孩子身體周圍是否有外傷，暫時分辨不出。

    “娘娘這是哪里來的？”凌子萩找了塊白布把孩子包起來，轉(zhuǎn)身問賈問凝。

    賈問凝的目光在凌子萩手中的孩童和她審問的眸子中游走片刻，終于忍不住再次嗚咽起來：“本宮不想的，本宮..本宮只是為了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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