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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嫵猛地想起謝昭,謝暥看出她的擔心,低聲道:“謝昭沒事,受了些傷,好在有所防范。” 至于謝昀那邊,他們本以為郭嘯不會這般狠心果決,畢竟皇后是他的親meimei,卻沒想到…… 謝昀身死的消息傳到皇帝那邊,皇帝默然許久,最終起身前往明華宮。 明華宮是郭皇后的寢殿,現下重兵把守,郭皇后知道兄長兵敗的消息,她孤身一人坐在殿中,聽見開門聲時有些遲鈍地抬頭,看見是皇帝苦澀一笑:“陛下是來看臣妾有多狼狽嗎?陛下終于等到這一天,終于不用再受郭家的挾制,陛下很開心吧?!?/br> 皇帝走進來,緩聲道:“郭嘯殺了昀兒?!?/br> 郭皇后神色一僵,她下意識駁斥這句話:“不可能,兄長要輔佐昀兒登基,他怎么可能殺了昀兒?若想讓我死,直接一杯毒酒就是,陛下何苦用這樣的消息來欺騙我?” 皇帝看著她,不言。 郭皇后心中越來越冷,她雙手忍不住發(fā)抖:“是你,定是你派人動手的,你恨我,所以連你的兒子也不愿放過是不是?謝桉,你怎么這么狠心?” 郭皇后想要沖上來,侍衛(wèi)攔著她不讓她上前。 皇帝禁不住又咳了許多下,那方白帕染紅,他道:“不是朕,是你兄長,是郭嘯他想要坐上那把龍椅,你不過也是他的棋子罷了?!?/br> 郭皇后看到那手帕上的血,她怔了許久,最后愴然一笑:“原來,原來我也是棋子啊……” 她曾以為自己也是下棋人,但到頭來還是別人的棋子。 郭皇后踉蹌著后退,她跌坐在地上:“昀兒死了,郭家也倒了,陛下還來見我做什么?是想看看我有多痛苦嗎?” 皇帝收好那方染血的帕子,他看向郭皇后:“朕想知道,當年你到底和阿蕙說了什么,你才是最后見她的那個人。” 所有人都以為宋懸才是最后見宋蕙的那個人,但皇帝一直知道,郭皇后才是最后見她的那個人,他曾經不能問,只能當做不知,但如今都到這一步,他不能糊涂著離開。 “原來是為這個啊?!?/br> 郭皇后自嘲地笑了幾聲,她看著兩鬢斑白的帝王,謝昀禁足后,她有許久沒有見過他了,竟不知他如今蒼老成這樣。 當初,她其實是不想嫁給他的,因為他身份低微,因為他毫無權勢,但最終他登基為帝,她奉姑母之命嫁給他,也曾心生歡喜。 “我對她說,我與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娶她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所以你登基后娶我做皇后,我們之間,她才是那個后來之者?!?/br> 若是從前,宋蕙不會相信這樣的話,但那時她受盡皇帝冷落,這樣的話能更好解釋皇帝的變心。 “咳咳咳……” 皇帝連聲咳著,他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他雙眼發(fā)紅,整個身子都在發(fā)抖,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但他沒有,他推開汪喜,孤身往外走。 郭皇后看著他的背影,她高聲道:“謝桉,當初你冷落她是為護她周全,她全然不知,但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來的嗎?” “那日你陪我過生辰,宮人來報宋昭儀暈倒,我和你匆忙趕到綾綺殿,卻聽說她有孕。那時你看宋蕙的眼神,我一直記著,這么些年,你再未用那樣的眼神看過別人了。” “謝桉,為什么,你為什么就是放不下她?” “你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恨到想殺了我?” 皇帝沒有回頭,他聲音平靜:“我只恨自己沒能護住她?!?/br> 時局致然,哪怕他年年用毒藥折磨宋懸,苦心籌備扳倒郭家,但他最恨的,還是當年的自己。 終究是他沒有護住她。 . 郭家造反一事落定,所有謀反之人盡誅。 那日京城大亂之時,從郭家密室里逃出來的申屠羽被一箭射死,宋懸也毒發(fā)過世。 依照皇帝的意思,宋婕妤改名換姓出宮生活,與宋家也再無半分關系。 所有事情塵埃落定,皇帝孤身遠赴東境,一月后在東境花神廟長眠。 長眠前的最后一瞬,謝桉看到故人奔向他,他終于可以再次見到他的夫人。 . 三個月后,盛夏炎熱。 奚嫵身著輕薄的衣衫,她一路往勤政殿去,身后宮人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生怕她出一星半點的事。 皇后娘娘剛剛三個月的身孕,如今每日非要親自給陛下送湯飲,陛下也說過不用,甚至語氣微寒地兇過她,但也只兇了那么一次,結果娘娘哭了許久,陛下好不容易哄住,又被趕到書房去睡了五日。 奚嫵走到御花園,見謝昭正在花叢中,走過去笑著道:“寧王不去準備和秦姑娘的婚禮,怎么到這里來了?” “皇嫂,”謝昭笑著行了一禮,“聽說御花園有幾株開得甚好的百合,我向陛下求了兩盆,特意來取?!?/br> “這是為秦姑娘求的吧,聽說她最喜歡百合,”奚嫵也看向那幾盆百合,“這兩盆甚好,寧王不若選它們?” 謝昭本就有些糾結,現下見奚嫵建議,便決定選那兩盆。 他們邊走邊閑聊著,謝昭看著眼前郁郁蔥蔥的樹木,忽然心生出許多感慨:“世間之事最為無常,你以為是絕望之途,但想不到會峰回路轉,雪地中開出一朵花來。” 奚嫵微怔,謝昭的話莫名讓她生出些想法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