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嫵看著他的側(cè)臉，淚珠緩慢滑落在軟枕上，她緊緊抱著謝暥，握著他的手，第一次主動與他十指相扣，細(xì)語低喃：“謝暥，我好像很傻?！?/br>
    “你醒來好不好，只要你醒來，我什么都跟你說?！?/br>
    “你說不是，我就相信你?！?/br>
    她低聲說著許多話，關(guān)于她年幼時的過往，關(guān)于她和少年第一次見面的事情，她怕她一停下說話，心中的恐懼就開始吞噬她，她不敢胡思亂想。

    “那時你怎么也不愿意送我那個糖畫，我其實很不開心，那天我負(fù)氣跑開的時候就在想，我再也不要見你了。你天天冰著一張臉，我那么哄你開心，也不見你笑上半分，既然這樣我就不熱臉貼你了。”

    “但我以為你會追過來的，我在宮門口等了好久，回來時也走得很慢，我想這樣你總該能追上我向我道歉了，可是我沒有等到你，我氣得一晚上沒有睡著覺，第一次在寢殿里發(fā)脾氣砸了東西，好在收拾得及時沒有讓謝嫻看到?！?/br>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我想我才不要去送你，我看書刺繡做一切能轉(zhuǎn)移注意力的事，但中午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了。我拿著出宮令牌匆匆趕出宮，想著會不會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一想起以后都見不到還是很委屈，委屈你不來哄我，委屈你為什么都不肯對我笑，難道我真的那么討人厭嗎？”

    “謝嫻謝昀討厭我，滿宮中都是兩幅面孔的人，是不是連你也一樣不喜歡我？這樣想著就更難受委屈，恨不得立刻轉(zhuǎn)身就回宮，反正見到你也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仿佛我欠了你許多錢沒還一樣?！?/br>
    但她到底還是沒選擇半路回去，反而讓馬車疾行一路沖到城門口，恰巧看到少年騎上馬要離開。

    其實那一刻她覺得她挺幸運的，她不喜歡不告而別，好好告白哪怕以后不能再見，回憶起來也沒那么難受。

    奚嫵一邊說一邊想到謝暥那時候的模樣，當(dāng)真是冰冷無情到極點，她再怎么逗他也得不到半點笑容。

    “仔細(xì)想想，那時候你真的一次沒有笑過，偏我那么有耐心去哄你?！?/br>
    小公主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埋怨，她沉默的片刻，謝暥手指微動，奚嫵敏銳察覺到他的動作。

    她正要抬頭看他，少年翻身將她抱住，低聲在她耳邊說：“我笑過一次，你沒看到?！?/br>
    “你醒了，還難不難受？要不要叫大夫？”

    奚嫵哪還顧得上他笑沒笑過這種事，想要起身喊人進(jìn)來。

    “放心，蛇蠱傷不了我，最多讓我痛苦些?！?/br>
    謝暥抱著小公主，不讓她亂動。

    奚嫵緊張的心神一松，她聽出些問題：“蛇蠱傷不了你？十二不是這樣說的，他明明說是……”

    奚嫵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對，她抬頭看向謝暥，仔細(xì)審視著他的表情。

    謝暥輕咳一聲，他小聲解釋：“如果不那樣說，我也不會知道阿嫵原來還會緊張我的安危。”

    “謝暥！”奚嫵有些生氣了，“這種事情能拿來開玩笑嗎？”

    “阿嫵，我身上還很疼?！鄙倌昕蓱z巴巴地道。

    奚嫵握著他的手，感覺到他體溫在恢復(fù)，但他剛剛醒來還是很虛弱。

    奚嫵滿肚子氣，這會兒也不好發(fā)作，索性翻身睡下不想理他。

    “阿嫵，我笑過的，”謝暥從背后抱住他的小公主，解釋當(dāng)年的事，“當(dāng)時你跑得太興奮，撞進(jìn)鵝毛堆里，滿身都是鵝毛，要哭不哭地看著我，特別像一只手足無措的小奶貓，那時候我偷偷笑了，但怕你覺得我在嘲諷你，所以沒讓你看見?！?/br>
    哼……所以現(xiàn)在說出來就不算嘲諷了？

    奚嫵想起自己當(dāng)年的狼狽模樣，莫名也覺得好笑，想了想，還是翻身面向謝暥，板著臉看他：“以后還敢這樣騙我嗎？”

    “不敢了?！敝x暥乖乖搖頭。

    奚嫵還是生氣地捏住他的臉：“你一點都不像當(dāng)年的樣子，那個冰冷小少年是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模樣的，你究竟是受了誰的蠱惑？”

    “你的蠱惑，”少年眨著眼睛看她，顯得特別純潔無辜，“當(dāng)年是你說的，要我多笑笑，要學(xué)會體貼姑娘家，不然冷冰冰的樣子是娶不到娘子的。”

    謝暥這么一說，奚嫵也想起自己當(dāng)年送別時對他的叮囑。

    那時候她對他冷冰冰的樣子怨念頗深，故意這么說他。

    “哼，你還好意思說，當(dāng)時我那么生氣地離開，你竟然都不追過來，可見你那時候真的很討厭我，是不是心里天天想著怎么趕走我？”

    小公主開始算舊賬。

    謝暥堅決搖頭否認(rèn)：“沒有，你生氣跑開的時候，我其實又回去讓那個老伯伯照著我的樣子做出一個糖畫，我追上去想要送給你的……”

    “然后呢，為什么又不送了？”

    “因為，我看見你在對其他人笑?！?/br>
    奚嫵擰眉，她仔細(xì)想了許久，也不記得自己那時對誰笑過。

    謝暥看得出她是真忘了，她不記得那時候她坐在馬車?yán)铮崎_珠簾和邵安說話，也不知邵安說了什么，他看見小公主笑得很開心，那笑容十分刺眼。

    少年手中的糖畫墜落在地上，被他狠狠碾進(jìn)泥土里，沾上灰塵再不能送人。

    當(dāng)年他很在意的事，對于小公主來說，其實從未放在心上過，她只記得自己沒去哄她。

    或許，那年那么刺眼的笑，也只是因為小公主不是對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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