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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允平啊……” 第65章 (一更) 春棠經雨放。 是他親口叮囑繡娘在蓋頭上繡的字。 “定要用金線。”他淡淡吩咐畢, 輕輕摩挲著那尊刻好的泥塑。 他用匱乏的想象,在他滿是黑夜的世界里,勾勒未婚妻嬌俏的模樣。 他曾無數(shù)次在夢里想象過與她成婚的場景。 但如今, 每每想起, 都是刺痛。 “今夕是何年。”他第無數(shù)次痛苦地從夢中醒來,冷冷問身邊的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下來:“回陛下, 是川泓十年五月二十二日?!?/br> 距離那一天,竟然才過去十年。 他揮揮手, 讓人滾。 熟稔地從床頭摸到那方蓋頭,二十八歲的青年像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彎著腰,用指腹感受金線的脈絡。 明眼囊讓他看清了這塵世色彩。 但在他黑暗生活中點亮色彩的那個人,已然不見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蓋頭上的春棠二字, 眼里漫過無盡的溫柔。不知是指腹已然麻木, 還是這兩字已不清晰, 他竟有些摸不出了。 姑娘戴過它,他卻未曾替她掀過蓋頭。 他答應的俗禮, 一樣未成。 他小心翼翼地鄭重地疊起那方蓋頭。 “咳咳咳——”夏裴回劇烈地咳嗽著,手帕變得溫溫熱, 血腥氣從濕潤的指尖里飄出。 青茷告訴他, 要養(yǎng)好身體, 別迎棠回來卻見不到他。 但一日日的苦思, 終究是消磨了他。 夏裴回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他艱難地起身, 給青茷傳音,叫他過來。 他今天的樹, 還沒栽。 此時正值海棠綻放的季節(jié)。 曙光穿過團團簇簇的花蕊, 把他的眼睫染上淡淡的粉。 他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悉心栽種的這片海棠花海,姑娘回來,定會喜歡的。 魔域的海棠林有鈴鐺,那淵都的自然也要有。 他差人打造了上萬顆琉璃鈴鐺掛在海棠樹干上,讓風帶走他對她的思念,吹到玄水,希望她能聽見。 百姓之中流傳著一個傳聞,據(jù)說將鈴鐺掛在樹上,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那人總有一天會回來。 他對此深信不疑,等了十年。 但十年終究是太短了,他再也等不到她。 夏裴回的眸子晦暗了一瞬,忽而瞧見一只慌不擇路的小兔子。 小兔子豎起耳朵,警惕地看著他。 他輕輕一笑,深海樣的眸子掀起波瀾。 “小兔?”他蹲下來看它。 那是只不通人性的小兔子,沒有靈力,看上去才活了不到一兩年。 它小小的一只,三瓣嘴咂摸著盯著他。 夏裴回隨身帶了些糖,他把糖捻碎了,細細灑在地上。 小兔子鼻子翕動著,小心翼翼跳過來。 它伸出舌頭,歡快地舔著糖末。 小兔子最愛吃甜的了,笨笨的,若是你將蜜水撒一路,它定會跟著你回家,而且對“此處每天都有糖水”深信不疑。 夏裴回輕輕撫摸它,一下又一下,感受它柔軟蓬松的毛。 他還記得姑娘抱起來,也是這么小,這么軟,這么脆弱。 他淺淺笑起來,明月皎皎。 小兔子吃完了,抬起頭眼巴巴望他。 “抱歉,我家已經有小兔了,若養(yǎng)了第二只,她會生氣的。” 小兔子歪歪頭,用小鼻子頂了頂他的手心,輕輕舔了幾下。 濕意溫潤,叫他有些悵然。 他推推小兔子的背:“你走吧……” 夕陽西下,青茷來了。 夏裴回前些時日已經下不得床,今日卻有精神到處溜達,還種了樹,他擔心…… 他憂心忡忡地走進東宮。 夏裴回即便登上大寶,也沒搬離東宮。 “因為姑娘曾來過?!彼f。迎棠走過的所有地方,他都不愿意離開。 在青茷看來,夏裴回對迎棠的執(zhí)念太深了,只會害了他。 他跨進門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嗅到濃烈的,沖鼻的圣脈血氣。 “陛下……” 夏裴回滿臉的憔悴。 他仰躺在床上,靜靜望著殿頂燭臺上佻撻的燭火。 “青茷,人死了會如何?!?/br> 青茷回答不上來,他坐到夏裴回的身側,靜靜等他吩咐。 “青茷,我走了以后,把我葬在海棠林里,不要給我修墓,地底太黑,看不見光?!?/br> “好……” “姑娘說,哪怕我死了,陰曹地府她都能翻得,”他唇角上揚,“我就在那兒等她,她一定會來找我的?!?/br> “她會的……” 夏裴回沉默了,他的眸子暗下來,蒙上一層冷漠:“星河城的屋子交給你了,你走吧?!?/br> 他不想讓故人看著自己離去。 青茷哽咽了一聲:“我就在外面。” 東宮寂寥。 從前,東宮很冷僻幽靜,迎棠說過于簡陋,她不喜歡。 他在院子里種上許多果樹與海棠花,鋪上青石板路,種上小雛菊。他請宮人在東宮頂上繪制頂畫,用琉璃裝飾長柱,極盡奢華。 但如此裝潢,如今也顯得孤獨。 他翻過身來,側躺著。 床頭放著那尊泥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