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城市公安局審訊室

    外頭艷陽高照，屋內(nèi)冷氣頻頻。

    此時的方子錚覺得這面前的女警就像一座冰山一般，開口說話還好，不說話的時候，就像是一塊冰，一張可以媲美張曼玉的俏臉板的毫無感情。跟那天晚上的那個形象絕對是有天壤之別。不仔細看的話，完全就是兩個人。

    如果不是聽她開口講話的聲音完全一致，方子錚真的要把她當成那天晚上那個女人失散多年的姐妹了，興許自己幫她找到姐妹，還又當了回好人！好人總會有好報的。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而已。

    女警劉菲菲板著一張俏臉，腦子里都是方子錚那戲謔的笑容，頓時渾身像是爬滿了螞蟻，瘙癢難耐起來，身上也漸漸漫出一股熱氣。

    她強壓下心中的那股怒氣，凌厲的眼神掃向方子錚：“為什么冒充軍人？”

    “我什么時候冒充軍人了？”方子錚奇道。

    “雖然你立了功，救了人，可是你冒充現(xiàn)役軍人的行為，是違法的。”劉菲菲仿佛在念著判決書一般，毫無任何感情色彩的說道。

    那鼓脹的胸脯上起伏著，吸引了方子錚大部分時候的目光。

    這么優(yōu)質(zhì)的白菜，當一個小警員，屈才了，嘖嘖！不過不是當坐臺的，倒是讓方子錚心里隱隱的寬了心。

    “那你開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果因為你的不自量力，而導(dǎo)致人質(zhì)的被殺，你要承擔什么責任？”

    “關(guān)鍵是我打中了，我很有信心?！?/br>
    “你為什么會開槍？”

    “難道我是金牌射擊俱樂部的會員我還要告訴你們嗎？告訴你們，未來的奧運射擊金牌選手就在你們的面前。未來奧運冠軍的前程要是因為你們的錯誤而耽誤了，你們就是偉大祖國的罪人。”

    “你——，胡攪蠻纏。”劉菲菲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這個方子錚非一般的難纏，自己的一番問訓(xùn)仿佛一雙拳頭打在棉花上，無從發(fā)力。

    “那周大彪向局里報案說你無故毆打他人，時間地點，還有相關(guān)的人證，這你總沒法解釋吧！”和劉菲菲一同出警的市局里的老人老王，神色嚴肅的說道。

    “周大彪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認識，還有，那些人證我怎么知道從哪兒來的，總不能把屎盆子扣在我身上，還得讓我說你們扣得好吧！”

    “你——”劉菲菲想不到這年齡不大的小男生還這么能言善辯。

    這周大彪的身份，老王在路上便跟自己透露過一二，說實在的，她心里還在為方子錚的行為叫好，可她作為一個警察的身份又不允許自己表露出來，只得繼續(xù)板著自己的偽裝，繼續(xù)問話。

    “小伙子，你救人質(zhì)的行為確實很漂亮，我們也很佩服，不過在此之前的事情，確實就不對了?？窗?，這就是這起案件的相關(guān)證人筆錄。小劉，拿給他看看，省的說我們冤枉英雄。”老王揮揮手，將一摞筆錄給到小劉。作為一個老人，他有資格如此支使一個新人。即便是刑警支隊的二當家跟自己委托過好好的照顧她一二，可正常的規(guī)矩還是要如此的。

    劉菲菲很低調(diào)，低調(diào)的無法讓人想象到她還有一個省城當公安局長的老爹。雖然她只是個私生女，而且和她老爹的關(guān)系還不怎么樣，甚至她從來都沒有主動開口承認過?？蛇@年頭，這個關(guān)系可是相當關(guān)鍵，有與沒有，絕對是兩個極端。全靠了這層關(guān)系，才讓她守身如玉到如今，要不然，早就成了某個實權(quán)領(lǐng)導(dǎo)或者公子手下的玩物了。

    “方子錚，好好交代，要不然有你的苦頭吃。”劉菲菲將手中的筆錄沖著方子錚擺了兩下，努力擺出一副冷臉來。

    卻不料方子錚好像認準了自己拿他沒有辦法，死硬著就是不老實交代，反而很肆無忌憚的盯著自己那青春期時代便發(fā)育良好的胸脯上，來回的巡視了好幾回，仿佛在巡視著他的領(lǐng)土。兩只手還時不時的互相摩挲，仿佛在回味那晚上的手感。

    還從來沒有如此吃過虧的小劉瞬間便惱了，臉上板著，努力的順著氣，驕傲的酥胸上起伏不定。

    “你板著臉的樣子很可愛哦?！狈阶渝P盯著劉菲菲因憤怒上下起伏不定的胸脯，肆無忌憚的說道，同時將一雙腿抬到了小條桌上，“還有，你穿這身制服的樣子，絕對比那些什么雪紡啊，禮服啊之類的要順眼的多，嘖嘖，越看越漂亮。真的有點穿上衣服就不認識了的感覺哪！還想著啥時候有時間去給你捧場出臺哪，看來是用不著了?！?/br>
    方子錚越說越離譜，劉菲菲是越聽越冒火，真想去找堆臭襪子將方子錚的嘴巴封上。

    尤其是聽到方子錚說的那些，穿上衣服不認人，出臺之類的讓人產(chǎn)生歧義浮想聯(lián)翩的詞兒，更是讓劉菲菲如坐針墊一般，氣的火冒三丈。

    劉菲菲怒極而笑，反倒又坐下了：“我告訴你方子錚，即便這個周大彪真不是什么好人，但只要沒有抓到他的罪行，就不能算數(shù)，他就是個正常的市民。但是你打人是有人證的，你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就沖著一點，我就能辦你個擾亂治安，拘留你十五天。”

    “放著真正的壞人不抓，反倒拘留我這見義勇為的，你警校里學的就是這一套么？你倒是拘我一個試試?！狈阶渝P氣焰極其囂張，“你就是這樣對待一個給你買過貼身內(nèi)衣的男人么！你知道我頂著多大的心理壓力去到商場里，你不知道那些營業(yè)員的目光能殺人么！”說道后面，竟然還沾沾自喜了。

    “你！”劉菲菲用力將手中文件夾摔在桌子上，捋起了短袖，露出一截白嫩的上臂，就要對方子錚動粗。忽然值班室的門開了，市局的周政委探頭進來：“小劉，老王，你們出來一下?！?/br>
    劉菲菲撇了方子錚一眼，轉(zhuǎn)身而去。

    老王反倒是挺有深意的看了方子錚一眼，嘴角莫名其妙的扯開，對著方子錚翹了個大拇指。

    到了走廊里，周政委便沉著臉道：“這個案子暫時先擱置，等到形勢明朗之后再審問也不遲，先羈押在拘留室里吧。小劉，老王，辛苦你們了。”

    劉菲菲敬了個禮，臉上有些不自然的道，“周政委，可他方子錚毆打周大彪的犯罪行為是有證據(jù)的，為什么要擱置，這不合理。”

    “合不合理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小劉，你還年輕。老王你要多教教。聽到了嗎？擱置！”對于劉菲菲，他可不敢有什么不滿，再說了，年輕人嘛，就是要有些沖勁和懷疑一切的精神，這在本質(zhì)上是好的，可是老王這家伙就有些不地道了，該教的不教。說罷，便瞪了面無表情的老王一眼，沉著臉轉(zhuǎn)身返回辦公室。

    “豈有此理！”劉菲菲的腦子里瞬間便浮現(xiàn)出方子錚那張有些可惡的臉來，還有瞧向自己胸部時的色迷迷。

    為什么他是自己的恩人哪？

    禍害活千年，沒天理的事情，并非這個時代的特色。

    ……

    ※※※※※※※※※※※※※

    鄒呈文臉色難看的盯著電視中的方子錚，有些想不通為什么原本一件見義勇為的大好事兒，到了現(xiàn)在反倒成了犯罪了。

    一天了，毫無進展。事情反而變得越演越熱。

    自家外甥兒不就是一個平平凡凡的高中生么，才十八歲的年齡，頂多也就是因為喜歡業(yè)余射擊，這才頂著風險勇救人質(zhì)，說來說去，也是好事兒，咋到了宣傳部的手上就變了味道？

    這算是哪門子的道理嘛！

    他不是沒有努力。不管是市委宣傳部，還有公安局，該跑的關(guān)系基本上都跑遍了，對于他這個在生意場上也算是有一定人脈的老資格鳳城人來說，他還是有一定的面子的。

    誰料，到了此時，這些面子完全起不到作用了。

    人家郭科長在電話里的聲音也很無奈：“老鄒，我也搞不清楚啊，事情突然就起了變化，今天早上的時候，本來準備宣傳的還是英雄事跡，然后上頭就來人了，讓我們暫停正面宣傳，這件事的定性，要根據(jù)宣傳部上頭領(lǐng)導(dǎo)的意思統(tǒng)一口徑來?！?/br>
    “那宣傳部的領(lǐng)導(dǎo)是什么態(tài)度？”鄒呈文緊跟著問。

    “暫時還不定，好像這風向有些飄忽，誰知道上面到底在做著什么博弈哪，上頭的角逐，不是我們這些小小的底層人民可以通曉的，至于你家外甥兒，具體的處理方案上面也沒明說，暫時先按照正常法律途徑做準備吧，能早有措施，就能讓孩子少受一份而罪，到底還是個好孩子啊。不過放心，我估摸著也沒啥大事兒，頂多就是成為一個反面典型，不會真的要承擔法律責任。”

    這位郭姓科長在心里其實也是為方子錚叫屈的，只不過在大神們掐架的時候，自己這些小嘍啰，還是不要露頭的好。作為老同學，自己可以透露的，已經(jīng)做到了仁至義盡了，其他的，想必他也知道該怎么去準備了。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你啊，老郭，有時間一起出來到郁香樓里喝個茶?！编u呈文放下電話，抬頭看向兩個揪心中的至親，沉思了一會，又抓起了電話：“姐夫，我是呈文，事兒有些麻煩，應(yīng)該是頂頭的兩個人又掐起來了?！?/br>
    對著電話沉聲講了兩句之后，便嗯嗯的回應(yīng)著對面的方明恒的話，臉上也明朗起來。

    “嗯，我知道了。放心，大姐情緒還算穩(wěn)定?！笨戳丝匆呀?jīng)接近于崩潰的黃玉茹，鄒呈文很善意的撒了個謊。有姐夫的一句話，這心里，就穩(wěn)下來了。

    “呈文，你姐夫咋說的？他到底回不回來？他要是不回來，老娘明天就去跟她離婚，老娘搬到監(jiān)獄外面住跟我兒子離得還近一點。”黃玉茹這會兒已經(jīng)全然無措了，再無一個郵政系統(tǒng)科長的派頭，頭發(fā)散亂全無精神，此時一顆心，早已飛到了拘留室內(nèi)的方子錚身上。

    “姐，放心，姐夫已經(jīng)知道對方啥目的了，接下來就好辦多了，讓你放心。他說他在冀南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辦，讓咱們相信小錚，他是個好孩子，這點苦應(yīng)該能吃得下?！?/br>
    “不行，我要去見我兒子，呈文，麻煩你了?！?/br>
    ……

    兩天來，方子錚設(shè)想過很多和老媽相見時的場景，也想過很多種相見之后的可能性，他覺得自己雖然沒有練到鐵石心腸的地步，可至少應(yīng)該可以做到再見老媽時平靜面對，臉色如常。

    他也曾想過因為自己一夜未歸，老媽該是一副怎樣的暴跳如雷河?xùn)|獅吼，雖然沒有家法可以執(zhí)行，但耳朵根子被揪上半天，數(shù)落上半天，絕對是有可能的。教訓(xùn)完了之后，然后再照例弄上一碗青黃交加的，讓以前的自己直皺眉頭的炸醬面。

    那個味道，到現(xiàn)在都還在夢中回味。

    盡管設(shè)想了許多，可是他卻萬萬沒有料到，母子兩人的見面會是這么戲劇性和讓人揪心。

    鳳城市公安局拘留室旁邊的會見室。

    看到方子錚的那身穿戴，锃亮的手銬，還有臉上那隱約可見的黑藍相間，黃玉茹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哽咽著說：“小錚啊，他們打你了么？有啥事好好說，他們不能冤枉人的?！?/br>
    旁邊的小姨黃玉潔卻是一臉的憤然道：“小錚，誰敢動你，告訴小姨，等出來咱們找人修理他！鄒呈文，你找的關(guān)系在哪兒呀，這都對小錚動手了，你那個同學到底有沒有幫咱們呀？”

    鄒呈文心里倒是奇怪了，剛剛那老同學還跟自己信誓旦旦的說絕對沒有動手的，因為這是上頭都在關(guān)注的案子，所以比較敏感，誰都不敢動的。怎么著看這樣子，像是動過手的。

    莫不是外甥兒還吃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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