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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公主被揭穿后 第53節(jié)

    邊上傳來熟悉的聲音,元曦轉(zhuǎn)頭,衛(wèi)旸就坐在榻邊的紫檀書案前,從書卷上抬起頭看她。

    怕打攪她休息,他并沒讓人點(diǎn)太多燈,只案前一盞。融融的一團(tuán)橘光在他周身鍍上一圈金邊,將他從昏暗中裁剪而出??稍胤置饔浀?,這張桌子是在外間放著的,何時到這兒來了?

    “你讓人搬進(jìn)來的?”元曦揉著眼睛坐起身,問道。

    因是剛睡醒,她聲音還帶著困倦的軟糯,眼眸半睜不睜,誠如海棠春睡未足。一只玉足從錦被中探出,勾垂在榻邊,被燈火照得玉雪粉白,宛如一只羽翼才豐的雛鴿,煞為可愛。

    衛(wèi)旸眉眼不由綻起笑,在外奔波了一整日的疲憊也都在她這一句話中消散無形,“屋里安靜,我就讓人搬進(jìn)來了?!?/br>
    怕打擾她休息,所以沒點(diǎn)太多燈;把桌案搬進(jìn)來,在她身邊看書,動靜不是更大?怎么這會子就不擔(dān)心會驚擾她了?

    元曦不禁想笑,卻也沒揭穿他這點(diǎn)小心思,只朝他張開雙臂,嬌聲嬌氣地喚:“抱?!?/br>
    衛(wèi)旸笑著上前,捏了捏她鼻尖,“小東西,越來越會撒嬌了?!钡矝]拒絕,稍一俯身,就輕松將人抱入懷中,“肚子餓了嗎?我讓他們進(jìn)來擺飯,等吃完我?guī)闳ヒ粋€地方?!?/br>
    元曦剛到芙蓉城,有些水土不服,午間就沒吃什么東西,只喝了一碗小米粥。一個下午過去了,她還真有些餓,便摟著他脖子,不客氣地說:“我想吃魚?!?/br>
    衛(wèi)旸正抱她去外頭明間,聞言忍俊不禁,“又吃魚?你這一路上都吃了多少魚?整條揚(yáng)子江都快叫你吃干凈了?!?/br>
    “我就吃我就吃,怎么了?”元曦晃著他肩膀,皺眉哼哼,“你不想養(yǎng)別養(yǎng)!”

    “我何時說過不想養(yǎng)了?”衛(wèi)旸拍了下她的翹臀,“我是太子,就算你真把揚(yáng)子江給吃干凈了,我也養(yǎng)得起?!?/br>
    這話才中聽。

    元曦撅嘴哼了一聲,沒再跟他抬杠,想起他剛剛那句話,又問:“吃完飯,你要帶我去哪兒?”

    衛(wèi)旸垂眸看她一眼,淡聲道:“靖安侯府?!?/br>
    靖安侯,是元家的封號。

    元曦心尖蹦了蹦。

    出發(fā)之前,他們倆的確是商量過,要去元家當(dāng)年被查封的舊宅看看。他們才剛到芙蓉城,看衛(wèi)旸這幾日忙應(yīng)酬忙得都腳不沾地,元曦還以為這事怎么也得再等上幾日,她也不忍心催他,不想他居然自己就提了出來。

    元曦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情不自禁抱緊他,貓兒似的在他懷里蹭了蹭??赡觐^一轉(zhuǎn),她眉眼間又染上了憂色:“就這么直接過去,對你是不是不太好?”

    畢竟于外人眼中,元氏一族頭頂上的謀逆之罪還沒消除,而衛(wèi)旸又是這場謀逆案的受害者之一,就這么大搖大擺地去一個逆犯的舊宅,怎么看怎么不妥。況且,她要是不慎暴露了自己元氏之女的身份,只怕千秋節(jié)上的心驚膽戰(zhàn)又要重新上演。

    衛(wèi)旸卻并不以為意,竊藍(lán)和銀朱已經(jīng)領(lǐng)著人把飯菜都擺好,他便直接抱著元曦過去入座。

    元曦犯懶不想動,他也由著她繼續(xù)坐在自己腿上,邊夾菜喂進(jìn)她嘴里,邊說:“這些你都不用擔(dān)心,我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不會叫人發(fā)現(xiàn)。而且這次,不光是你,我自己也想去探一探究竟?!?/br>
    “是為了十八年前那樁舊案嗎?”元曦問。

    衛(wèi)旸點(diǎn)頭。

    自打?qū)π≌率掀鹨尚?,他就一直在暗中偷偷調(diào)查??蓵r過境遷,帝京三司里留存的證據(jù),早就被處理得一干二凈,哪里還能給他留下什么?

    可蜀中卻不同。

    這里離帝京相去甚遠(yuǎn),無論是章家還是當(dāng)?shù)馗?,對這些都相對松散。倘若仔細(xì)探一探元家舊宅,沒準(zhǔn)就真能找到一些被遺漏的蛛絲馬跡。

    謊言終歸是謊言,無論編纂得多么精妙,也總會有漏洞。他們要做的,就是將這漏洞找出來,公之于眾。

    *

    吃過晚飯,又等了一會兒,待到月上中天,兩人才從驛站后門出來。

    城里完全安靜,只?!鞍畎睢钡拇蚋?,伴著幾點(diǎn)寒鴉在夜色中孤鳴。

    靖安侯府坐落在城南,原也是個鐘鳴鼎食之家,一座宅子足足占去了半條街。而今宅邸還在,人卻早已空空。門上的朱漆斑駁脫落,白底黑字的封條也被雨水浸泡得看不清上頭字跡。唯門前兩尊高大石獅,在暗夜之中無聲訴說著當(dāng)年烜赫一時的簪纓世家、忠烈良將。

    元曦心頭熱潮洶涌,眼眶發(fā)熱。

    她雖是元家人,可十八年來卻是第一次真正看見自己的家。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跟過去嬤嬤同她描述過的畫面一般無二,卻又那般不同……

    旁邊有身影靠過來,元曦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衛(wèi)旸,吸了吸鼻子,不待他來安慰自己,便主動抱住他。

    衛(wèi)旸笑了笑,知道這時候語言有多么蒼白,也便沒多廢話,只抱著她,在這片無垠黑暗、無邊蕭瑟中給她一個溫暖的避風(fēng)港。

    今夜時間有多寶貴,元曦心里也清楚,只消沉了片刻,便重新打起精神,從他懷里鉆出來。上下溜了眼他的打扮,她又不禁挑眉,“你剛剛在馬車上磨蹭半天,是換衣服去了?大半夜的換給誰看呢?”

    衛(wèi)旸笑著低頭啄了下她眉心,“給我岳父岳母。民間不都是這樣?女婿第一次上門,總得打扮得好一些,給人留個好印象。”

    “什么呀!”元曦推他一把,揉著婆娑淚眼哭笑不得,卻也感動萬分。

    雖說這事的確沒必要,可到底是他一片心意。即便元家已經(jīng)覆滅,她父母親族也早已入輪回,可他還是沒想過敷衍。別家姑娘有的,他也都竭盡所能為她辦到,甚至做得更好。

    眼里才壓下去的酸澀再次涌上鼻尖,元曦忍不住,踮腳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衛(wèi)旸捏了捏她的臉,牽著她的手步上臺階,小心翼翼地揭下封條收好,正要推門,就聽一聲大喝:“什么人!”

    原本黢黑的兩側(cè)道路突然炬火大盛,流水般向著大門方向匯攏而來,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包圍。

    而衙卒正中悠悠踱步而來的,正是那位四川巡撫,恒王的心腹,孟之昂。

    第64章 鈴鐺

    “呀, 這不是太子殿下和曦和郡主?微臣眼拙,未能及時認(rèn)出二位貴人,多有唐突,在此向二位告罪。望兩位貴人大人有大量, 寬恕微臣這一回。

    “不過話說回來, 此處乃是罪臣元氏的舊宅, 咱們芙蓉城的禁地。不知二位貴人深夜造訪, 有何貴干?”

    孟之昂上前塌腰拱手, 朝他們作揖。

    一身文人官袍,烏發(fā)玉冠,倒也是一派清風(fēng)朗月之態(tài)。然皮笑rou不笑的模樣, 卻讓人怎么瞧怎么不順眼。

    朝堂之事, 元曦不甚了解。

    對這個孟之昂,她也只在來芙蓉城以后,聽驛站中的伙計提過兩嘴。

    論年紀(jì),他跟衛(wèi)旸差不多大,卻是個苦出身, 一朝中了進(jìn)士,方才平步青云。在翰林院供職一年,被外放到蜀中歷練。為官期間, 他也算任勞任怨, 修堤壩,改良田,為百姓做了許多實(shí)事, 當(dāng)?shù)厝藢λu價都頗高。

    照這資歷, 倘若有人提攜, 明年他就能調(diào)回帝京。去六部熬上兩年, 便可入內(nèi)閣,成為北頤最年輕的閣臣,也算年少有為。

    卻可惜,是衛(wèi)晗的人。

    看來是有備而來,打探到他們今夜必然有行動,刻意來這里守株待兔。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偏要等到衛(wèi)旸揭了門上的封條才出來,分明就是想抓--------------?璍他們個現(xiàn)行,叫他們百口莫辯!

    若是應(yīng)付不好,明日傳出什么閑話到建德帝耳朵里,只怕又是一場不小的風(fēng)波。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元曦總感覺,他在說“罪臣元氏”的時候,字音咬得格外重,眼睛也在刻意朝她身上瞟……

    她不由蹙眉,往衛(wèi)旸身邊挪。

    衛(wèi)旸也覺察到適才他言語中的陰陽怪氣,微側(cè)了個身,將元曦?fù)踉谏砗蟆?/br>
    “孤是太子,說什么,做什么,自然都有孤的道理,無需向任何人解釋。反觀孟大人,這么晚了還領(lǐng)著這么多人到處跑,倒像是埋伏著,故意等什么事發(fā)生一樣?倒叫孤好奇,想問上一問了,孟大人究竟在等什么?”

    兩三句話,情勢瞬間逆轉(zhuǎn)。

    孟之昂一下黑了臉。

    元曦也捧袖忍笑不已。

    他在等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這事也只能是“心知肚明”,不可再挑破。否則他一個地方官貿(mào)然打探太子行蹤,衛(wèi)旸都不需要跟他解釋自己究竟為何來這兒,就可直接甩他一個大不敬之罪。

    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他。

    然孟之昂到底是孟之昂,能以微末之身爬到現(xiàn)如今的位置,又豈會是個百無一用的庸才?

    幾個眨眼間,他便立刻給自己串聯(lián)好一套說辭:

    “殿下有所不知,近來巴蜀一帶常有盜匪出沒,攪擾得一方百姓不得安寧。微臣身為此地父母官,自然要挺身而出,為民解憂。不想耽誤了殿下的正事,還望殿下恕罪?!?/br>
    說完,他也不給衛(wèi)旸反擊的時間,便再次開口,主動將話頭又岔開:

    “聽說殿下進(jìn)城之后就一直住在驛站?那怎么行?如今盜賊橫行,殿下又是千金之軀,若是有個什么閃失,微臣如何擔(dān)待得起?

    “若是殿下不介意,可搬去微臣府上一住。寒舍雖比不得皇宮,但較之驛站,還是舒服許多的,不知殿下覺著如何?”

    一個球踢來踢去,又踢回到他們身上。

    只是搬家這想法,還真是有些意外。

    歷來皇帝抑或是太子歷經(jīng)出巡,要么住當(dāng)?shù)伢A站,要么就去當(dāng)?shù)毓賳T的府邸借住。因著巴蜀一代都是恒王的勢力范圍,是以他們一開始進(jìn)城,就沒考慮后者。

    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大家也都默契地沒挑破。誰知他居然還有這臉主動提出來?

    元曦下意識就要幫衛(wèi)旸拒絕。

    可衛(wèi)旸卻捏了下她的手,似笑非笑地對孟之昂說:“那就有勞孟大人了?!?/br>
    竟然就這么干脆地答應(yīng)了?

    元曦呆住了。

    孟之昂也幾不可見地折了下眉,抬眸深看他一眼。

    淡月藏匿到云翳之后,一抹暗色恰好將他完全籠罩,叫人分辨不清他的神色。

    但也僅是一瞬,他便又笑如春風(fēng),拱手朝衛(wèi)旸一揖,“微臣定不負(fù)殿下所望!”

    *

    “你為什么要答應(yīng)搬去孟之昂家里?他是什么人,你不會不知道吧?搬去他家不等于是羊入虎口嗎?”

    孟之昂作為地方巡撫,元曦他們要回去,他自然也“貼心”地一路護(hù)送。

    元曦心里一直憋著疑惑,當(dāng)著他的面不好說,等回去驛站,她才迫不及待拉住衛(wèi)旸問。小嘴“叭叭”動個不停,吵得衛(wèi)旸腦瓜仁生疼。

    不等屋門關(guān)上,他就將人抱去榻上,直接用嘴堵住了她剩余所有話。

    竊藍(lán)和銀朱還端著熱水站在旁邊,驚得目瞪口呆,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不是賀延年過來拽人,只怕她們到結(jié)束都還不知道該邁哪只腳離開!

    雖說這段時日,她們也早就看出殿下對郡主有多寵愛,可似這般明目張膽,還是頭一回。

    這還是他們那個不近女色、冷靜自持的太子嗎?

    元曦也很想問這問題,扭著脖子拼命掙扎,“嗚嗚”拍打他肩膀。

    見她都快喘不上來氣,衛(wèi)旸才終于肯放過她,卻是揉捏著她下巴,酸道:“你這一路上孟之昂長,孟之昂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瞧上人家了呢。”

    “你連這種醋也要吃嗎?”元曦白眼直要翻上南天門,真想拎著他腦袋抖一抖,看看能抖出幾斤醋來!

    衛(wèi)旸笑著勾了勾她鼻尖,只道:“誰讓你是我的元元?!?/br>
    末了,還是老實(shí)解答了她的疑惑:“巴蜀一帶是衛(wèi)晗的地盤,進(jìn)城之后,我們的一舉一動就都在他們的監(jiān)視之中。我也早就猜到,今夜會被孟之昂抓個現(xiàn)行?!?/br>
    “那你還去?”元曦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怪物一般古怪地上下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