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莫的魔法陣，他就是用這個隨意跨越位面的，但是現(xiàn)在失敗了?！睈耗У恼Z氣里不免帶了一絲焦急，“只要他沒事，這個陣法就絕對沒有問題，我現(xiàn)在有點擔心他了?！?/br>
    “放寬心，我們還有另一個方法，”伊提亞斯安慰她，“加倫·莫亞的強大超乎想象，當年連神明都拿他沒辦法，不必過多擔心，去往深淵不是還有一條路嗎？”

    惡魔的尾巴都耷拉了下來：“你說得對，我們還有另外一條路?！?/br>
    她必須見到加莫，瑪利亞日記里面的內(nèi)容遠遠超乎了想象，她必須親自向加莫求證問清楚，因為這關系到整個米德加德的存亡。

    “我們?nèi)ド顪Y，”伊提亞斯捏了捏她的翅膀，“路稍微有點遠，我會和你一起去?！?/br>
    惡魔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

    “好?！?/br>
    隨后她又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苦中作樂一般地說：“你還記得烏列爾帶來的神諭嗎？‘光明之子會帶著圣女找到創(chuàng)世之卵，一同前往深淵，將世界盡頭的圣劍刺向黑暗神的心臟’？”

    “當然記得。”伊提亞斯輕聲道，“我們現(xiàn)在不就是在做神諭中所說的事情？”

    “但是光明神一定沒想到吧，烏列爾選出來的圣女居然是惡魔?！睈耗У臎]精打采的尾巴又活了，“伊提亞斯，走，我們?nèi)グ问?！?/br>
    “好?！?/br>
    “那我呢？”阿德萊指著自己，“莉亞娜，我不是你的哥哥了嗎？”

    “當然不會，”惡魔心虛了那么一秒。

    “我還有其他的事情想要拜托你?！币撂醽喫箯膽牙锍槌鲆环庑牛鞍阉唤o曼斯菲爾，他會知道怎么做，記住，不要讓除了曼斯菲爾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你需要親手交給他?！?/br>
    阿德萊的神色一瞬間嚴肅起來：“我知道了殿下?！?/br>
    他小心翼翼地把信件收好，末了又試探地問道：“您會帶著莉亞娜平安回來的，對嗎？”

    “當然?！?/br>
    “那我就放心了，祝您和莉亞娜此行一切順利?！?/br>
    他們找了一處向陽的山坡安葬了瑪利亞，盡管她此前做了許多不人道的事情，借了她親生女兒的身體的惡魔還是在她的墓前保證會讓克萊門付出代價。

    于是在黎明的晨光中，惡魔告別了念念不舍的阿德萊，化身成漆黑的巨龍，帶著伊提亞斯往世界盡頭的深淵入口飛去。

    *

    艾莉森又一次在噩夢中醒來。

    她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夢里總是有揮散不去的漆黑身影徘徊，將她拖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一點點地吞噬掉她身上的光明。最后她和那些骸骨一起，陷入永遠的長眠之中……

    好幾次，她想著要不就這樣放棄吧，既然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擺脫這些黑暗的話，那就干脆被吞噬掉好了。

    而每當這個時候，卻總有一道光適時地照進深不見底的深淵，圣潔的光芒驅(qū)散了那些黑暗，將她帶離那個令人窒息的噩夢。

    她再熟悉不過的光芒，是屬于審判天使烏列爾的。

    這樣的救贖，現(xiàn)在對她而言甚至成了一種痛苦。

    她看向窗外，外面仍舊是昏黃的天空，看不見太陽，也看不見月亮。混沌界沒有時間流逝，也沒有四季變化。

    就和她的噩夢一樣，充斥著無處不在的絕望。

    “烏列爾大人，”艾莉森看著面前神色一如既往清冷的審判天使，一行清淚無聲地劃過眼角，“我不想治療了，這令我痛苦不堪，我想家了。”

    烏列爾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起，面對艾莉森的痛苦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想答應，但他始終理智。

    “不行，”天使果斷拒絕了艾莉森，“在這里放棄就前功盡棄了，這是最關鍵的一步，艾莉森·梅根，堅持下來?！?/br>
    “我不要！”艾莉森狠狠地搖了搖頭，顫抖著聲音道，“求求您了烏列爾大人，我想回家，不管怎么說我的生命都和您沒有任何關系，救您也是我的自愿，您沒有必要覺得這是您的責任，拜托了，請讓我回家吧，我想念我的母親了?！?/br>
    烏列爾一愣。

    他沒想到一向乖乖聽話的艾莉森會就這樣幾乎歇斯底里地拒絕他，而所謂“與他無關”的話，明明是事實，卻讓他無端有種煩躁和惱怒。

    明明不該是這樣。

    那應該是怎樣呢？

    烏列爾說不上來這種感覺，他內(nèi)心深處只希望這個女孩兒能夠回到過去，像在圣院里那樣，跟在他身后問那些明明她會，卻還是要纏著他解答的問題。

    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被黑暗的情緒主導。

    他想讓她好起來。

    “你只是累了，”天使的聲音有些干啞，“再睡一覺吧，我保證你不會再做噩夢了。”

    他伸出手探向艾莉森的額頭，卻被她一巴掌揮開。

    烏列爾一愣，卻聽艾莉森苦笑著說：“您根本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不要再打著為我好的名號了，這太可笑，我現(xiàn)在只想回家，我想見母親，我今天夢到母親了，她到處找我，但是她找不到我，她只有我了，求求您了，我想見見她，至少……至少讓她知道我現(xiàn)在還過得很好?！?/br>
    她愧疚于自己的不告而別，因為自己的任性甚至連家都差點忘記了。

    天使沉默良久，看著少女的金色眼瞳暗了暗，最終還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guī)慊厝私??！?/br>
    “真的嗎？”艾莉森抬起頭，灰暗的眼睛里總算有了一絲鮮亮的色彩，甚至因為害怕天使反悔，有些激動地捏住了他的衣擺。

    蒼白瘦弱的指尖，明明虛弱了這么久，卻神奇地突然爆發(fā)出力氣，突出的關節(jié)甚至顯得皮膚更加蒼白。

    烏列爾看著衣角上的那只手。

    “天使不會撒謊?！彼p輕握住少女那只冰涼的手，“我會帶你回去，去見你的母親?！?/br>
    “但是艾莉森·梅根，你也要答應我，見到母親之后會好好活下去?！?/br>
    “為了你自己……”

    ……也為了我。

    剩下的話，天使最終也還是沒能說出口。

    第90章

    深淵的入口位于米德加德大陸盡頭, 人類在這附近設立了哨所，禁止一切生物靠近。

    人們只要抬頭，就能看到那把被光明神親自插在這里的圣劍, 通天的巨劍宛如一座豐碑, 圣劍上的光芒已經(jīng)閃耀了三百年，將從深淵下爬上來的魔物統(tǒng)統(tǒng)消滅。

    因為利維坦的出現(xiàn)，這里的守備又加強了不少。

    不過這對惡魔和伊提亞斯來說都不是什么難事, 只需要一個小小的障眼法, 他們就能拿到圣劍直接前往深淵。

    惡魔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地看著伊提亞斯朝圣劍走去。

    那把劍就像是一直在等著他似的，在伊提亞斯伸出手觸碰到的瞬間, 閃耀的刺目光芒化作一道流光纏繞在他手上, 變成了一把白金色的普通大小形狀的劍。

    上面的光明氣息令惡魔不適地發(fā)出低吼。

    伊提亞斯只好摸了摸她頭上的角安撫她：“那我再放回去？”

    惡魔翻了個白眼：“不行, 便宜誰都不能便宜那個叫諾伊斯的冒牌貨，你要把圣劍拿回去拍在他臉上?！?/br>
    伊提亞斯說好，然后翻身跳到惡魔頭頂。

    惡魔輕哼了一聲，展開翅膀往拿到漆黑的裂縫一躍而下。

    讓伊提亞斯拿圣劍也不光只是為了避免便宜諾伊斯，誰知道光明神的劍會不會是個人就能□□，更重要的是，即便知道伊提亞斯足夠強大，惡魔還是擔心自己并不能在這里游刃有余地保護他。

    多把劍防身也是好的, 只要過了蝕骨荒原，深淵剩下的地界就絕對不是問題。

    蝕骨荒原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 這里是深淵的第一道關卡，也是深淵里最危險的地方, 永不沉沒的夕陽用暗紅色的光芒照亮著焦黑的大地, 低等的惡魔從巖漿中誕生, 又被同類殺死，最后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這里是我長大的地方，”飛在空中的惡魔還不忘給伊提亞斯當導游，“我在這里出生，在這里長大，我知道那種顏色的史萊姆最好吃，還有哪種魔物味道最好——你想試試嗎？”

    她是真的很認真的在把自己的菜譜分享出去的。

    伊提亞斯沉默了一下，委婉地拒絕了她的提議。

    “那好吧，”惡魔有些失望。

    從她出現(xiàn)開始，那些還在荒原里游蕩的低階惡魔們就已經(jīng)紛紛跑路，能躲起來的全都躲起來了，生怕這頭龍又心血來潮地抓幾個打牙祭。

    見她毫無留戀地飛走，那些弱小的家伙才瑟瑟發(fā)抖地冒出頭竊竊私語起來。

    “這暴君又回來干什么？”

    “誰知道……”

    “沒把我們當零食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祈禱她以后都別回來了吧。”

    “……”

    這些家伙們的吐槽惡魔并沒有聽見，她甚至覺得這一路上有些安靜得詭異了起來。

    深淵的每一道關卡都有一名強大的魔將看守，這里是他們的領地，然而這一路上直到來到利維坦的領地，也就是深淵的倒數(shù)第二層，往前就是黑暗神宮，即使到了這里，她連一道屏障都沒有遇見。

    不對勁，很不對勁。

    惡魔還在疑惑怎么回事，面前就閃過一道白光。

    “當心！”伊提亞斯一躍而起，圣劍的劍刃與拿到白光觸碰在一起，卻并沒有對襲擊者造成光明魔法的傷害。

    “不錯嘛小子，比上次強了一點，但還是不夠看。”

    襲擊者這么說道，卻是沒有再進行下一輪攻擊。

    “利維坦。”伊提亞斯手上的劍并未放松。

    “你打招呼的方式總是這么特別，”惡魔降落到地面上化為人形看著面前的利維坦，“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利維坦的頭發(fā)原本是偏灰的白色，身上深藍色的皮甲是她的鱗片幻化而來，而此時站在惡魔面前的她身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被腐化的征兆，身上的鱗片也褪色了不少。

    “你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的，斯卡蕾特，”利維坦搖了搖頭，“待在人界不好嗎？你回到這里只會加速身體的‘腐化’?！?/br>
    惡魔看了一眼自己還完好的手：“如果真如你所說，實際上腐化早就已經(jīng)開始了對嗎？”

    “越是強大的生物，就會越早被‘腐化’，斯卡，已經(jīng)太晚了，我們都沒救了?！?/br>
    “加莫在哪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惡魔死死地沖過去抓住了利維坦的胳膊，“關卡的守衛(wèi)魔將，他們在哪里？加莫呢？加莫又在哪里？”

    “沒有的斯卡，已經(jīng)太晚了?！崩S坦笑了笑，她身上的腐化在這個瞬間又加速了她的崩壞，“你看，我們最后都逃不過這個結(jié)局。”

    “你不會死的，我找到了創(chuàng)世之卵的線索，我們還有救！米德加德不會玩蛋的?！睈耗в昧ΡЬo了她，“走，我們?nèi)ヒ娂幽??！?/br>
    “太晚了斯卡，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這是我對你最后的祝福，斯卡，拜托了，請救救我們……救救陛下……”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