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遇前夫

    隔日，姚思柔梳了個高于頭頂?shù)男聥D髻，又穿上一件王妃制式的綾裙。玫瑰紅色的裙擺，以孔雀初生的細羽織成花紋，奢靡中透出皇家的貴氣。

    過去在英國公府里，雖然吃穿用度從不匱乏，但到底也比不得宮中。加上魏旻德又是個舍得花銷的，屋子里所擺設的樣樣皆非凡品。

    姚思柔看上去氣色紅潤，如今這壽王妃當?shù)玫拐媸菒芤饬恕?/br>
    “王妃，您看等會兒是不是先去拜見中宮皇后，之后再去貴妃娘娘那里？”宮女舜華脆生生地問道。

    聞聲，姚思柔回頭瞥了眼，便見少女相貌姣好，身形娉娉裊裊的很是輕盈。 “本妃記得，你叫做舜華吧？舜華……顏如舜華，果真是人如其名?！?/br>
    舜華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粉唇輕打著顫道：“奴婢愿做王妃的牛馬，任憑王妃差遣。”

    姚思柔莞爾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本妃也不過隨口一問罷了。瞧你，這都嚇成什么樣兒了？看著倒像是苛待了你似地?！?/br>
    “奴婢是粗鄙之人，行止不夠穩(wěn)重，讓王妃見笑了?！彼慈A緩緩直起身子，心里仍止不住的后怕。

    舜華本就是惹了前主子不快，被打發(fā)到冷宮當差的低賤宮女，說是人人厭棄都不為過。但面前這位新王妃倒好，冷著自己的陪嫁侍女不用，卻讓她進里屋侍候，豈能不多心？

    然而，姚思柔確有其他意圖。

    舜華此人，不久前還是在端貴嬪跟前服侍的人兒。若非她自個不安分，想借著一張?zhí)焐拿烂才郎淆埓?，也不至于遭人趕出來。

    這樣的狐媚子，又有哪個女人容得下她？

    但重生一回的姚思柔偏偏知道，前世舜華僅憑一己之力當上娘娘，還瓜分了本屬于端貴嬪的圣寵。

    既然早晚要上位，不如由她推上一把，讓舜華做自己在宮里的眼線。

    想了想，姚思柔不由將語氣放輕些許，道“親疏有別，自然是先去給貴妃娘娘請安了。”

    舜華不敢質疑她的決定，只得答應著“是?！?/br>
    當姚思柔雙足踏進廣陽宮的時候，江氏正虛弱地坐在床上，任由宮女一勺一勺將吹涼的湯藥遞到她唇邊，直到瓷碗見底，才側過頭，瞄了眼她，“昨晚休息的可還好？”

    姚思柔垂眸，聲音漸輕，“托母妃的福，甚好?！?/br>
    她方才靜靜等在一旁，早就發(fā)現(xiàn)了江氏服用的并不是安胎的藥物，反倒像美顏湯。看來……是打定了主意要爭寵。

    聞言，江氏再度打量她，卻是凝著眉不語。

    姚思柔的教養(yǎng)不比皇家公主差一分半毫，乍看的確讓人挑不出毛病。也怪不得眼高于頂?shù)奶K皇后能看上她，但是……

    “旻德這孩子，不懂得婦人心。纏綿時化成水一樣溫軟，毒起來分分鐘要人命。”

    姚思柔把頭低得更低，以避開她審度的目光，“妾愚昧，不知母妃所欲表達為何?！?/br>
    前世她與江氏來回周旋，就是秉持著看破不說破的原則，讓江氏直夸她是個聰明人。但這一世，她似乎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在本宮面前，還用得著裝傻么？如此看來，你也并沒有把本宮當作自己的母妃看待?！?/br>
    姚思柔見江氏不悅，心里慌了又慌，急忙開口解釋道：“妾雖曾和太子殿下有過婚約，但太子從未將心神放在妾的身上，反而對妾的meimei暗生情愫… …換作誰是妾，只怕都會心寒的吧？也就在這時，妾結識了壽王爺……”

    一段話說到最后，姚思柔的聲音越發(fā)低微，“自從遇上王爺后，妾滿心滿眼的都只看得見他。”

    江氏沉吟片刻，對她的自表忠貞并未盡信。 “這兩日，本宮身子乏得很，就不繞著彎子說話了。你記著，本宮可不像鳳儀宮那位能夠任人唬弄。你若膽敢在本宮眼皮子底下惹事生非，有的是辦法摘了你王妃的封號。”

    或許是因為身在病中，氣息尚且不穩(wěn)，江氏的語氣不如想像中的嚴厲。但對于姚思柔而言，嚇阻的效果仍舊相當明顯。

    她顫顫巍巍地應了一聲，“妾不敢?！?/br>
    適逢正午，香菱的出現(xiàn)打破了屋里凝重的氣氛。

    “啟稟娘娘，周總管方才傳話，說是皇上過一會兒來陪您用午膳，讓您提前做好接駕的準備?！?/br>
    江氏復寵的如此快，似是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姚思柔即便內心百感交集，浮現(xiàn)在面兒上的，也只有一貫的微笑。

    “嗯，本宮知道了。”江氏說罷便側過身，慵懶地闔上雙眸，“你要沒別的事兒，就盡早跪安吧?！?/br>
    主人有意送客，姚思柔自然不會沒眼色到繼續(xù)留著叨擾。她起身行了個禮，便快步退出廣陽宮。

    江氏待她雖然不甚親厚，但或多或少也存著些婆媳情份，到底沒有過分的刁難。直到在鳳儀宮門口呆站半個時辰，姚思柔才真正嘗到了閉門羹的滋味。

    “皇后娘娘實在抽不出一丁點空閑的時間見您，還是請王妃回吧?！蹦奚哑ばou不笑地說道。

    姚思柔深吸了口氣，以按耐住將要傾泄而出的不滿，“無妨，皇后娘娘貴人事多，這也是可以理解的?！?/br>
    她正欲轉身離開，卻聽得一道譏誚的男聲傳來，“究竟是誰給的你這個臉，難不成一國皇后還需要你區(qū)區(qū)一個皇子妃的諒解？”

    他的聲線，清澈卻略帶沙啞，姚思柔聽了近兩輩子那么長，幾乎每一個語調皆熟爛于心。以至于在聲音落下的瞬間，她立刻就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姚思柔嘴角微僵，半晌都沒能調適好心情，只得用生硬的語氣說道：“妾給太子殿下請安?！?/br>
    魏旻言皺了皺眉，絲毫沒有心軟放過她的打算，“內命婦進宮首先向皇后請安，怎地王妃連這點規(guī)矩都不明白？還是說，王妃壓根兒沒把中宮放在眼里?！?/br>
    魏旻言沒喊起，姚思柔就只能維持屈膝的姿勢答道：“是妾疏忽了。妾今早聽宮人匯報，得知母妃身子不爽，一時牽掛過甚才犯下這等低劣的錯誤……還請?zhí)拥钕履钤阪男⑿模瑢捤×诉@回?！?/br>
    魏旻言鼻尖溢出一聲輕哼。

    盡孝是理所應當?shù)氖?，若是真有孝心，又怎么會拿來說嘴？只不過，是想找個理由為自己開脫罷了。

    “王妃孝順，就親手為宜貴妃抄寫兩百遍經(jīng)文消災解厄吧?！痹捖洌淮卮?，抬腳就要走。

    姚思柔心里頓時窩起一團火，無處可發(fā)。

    從前世到今生，她艱難的處境似乎沒有改變過分毫。仍然是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掙扎，求生，處處看人臉色……

    然而，同是出自英國公府上，meimei姚思淺不爭不搶地，就得盡了所有人的寵愛。

    她不甘心，乃至整個人都快要夾雜著憤怒，怨恨的嫉妒心給吞沒……

    基于這份心理，姚思柔張口喊住了魏旻言，“殿下以為，抄寫經(jīng)文就是盡了孝心？那妾的meimei曾為禮部尚書家的老夫人手寫經(jīng)書，可算是孝順了陳老夫人？”

    這番話真可謂是強辯了。但魏旻言聽后，卻無心就她三觀不正的部分做修正，只管將注意力放在姚思淺身上。

    說起禮部尚書陳氏，他僅有的印象，便是近日在英國公的壽宴上和他家小公子打了個照面。更多的，諸如姚、陳兩門關系遠近等等事情，魏旻言一概不知。

    思及此處，魏旻言不禁有些郁悶。

    他一天天的都盼著，能早日把她拐進家門才好，但對于人家姑娘的交際圈卻毫無了解……這個準夫君當?shù)模瑢嵲谑遣缓细瘛?/br>
    想了想，魏旻言當下就決定，回去以后立刻給姚思淺寫封書信。他突然地歸心似箭，也顧不得姚思柔這廂還在等著他的回應，掉頭就走。

    姚思柔怎么也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怔了怔，才急匆匆地開口道：“殿下難道沒有什么話想問妾嗎？”

    “問題沒有，忠告倒能給你一句?！蔽簳F言腳步微頓，卻連一個回眸也吝嗇給她，“別在妄想挑撥本宮對她的感情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魏旻言：下面的問題，請據(jù)實以答：1.總共有幾位閨中密友，分別是誰？ 2.可有竹馬，是哪家的臭小子？ 3.??

    姚思淺：“？”結個婚，怎么還做起訪談來了【嫌棄臉】

    第12章 和親使者

    姚時安剛從外面回來，正準備順道去廣月閣瞅兩眼，便在回廊處遇上了青桃。她懷里似乎揣著什么，因為藏的深，看得不甚清楚。

    姚時安不禁感到奇怪，張口就喊住了她，“慢著?！?/br>
    青桃見是姚時安，心里著實一驚，這……碰到誰不好，偏偏是最難應付的一位爺。 “奴婢請世子安?！?/br>
    “你手里拿著什么東西，可是念兒要的？”

    青桃咧了咧嘴，嘴角凝成一個僵硬的弧度，“哦，世子殿下問這個啊！不過就是壽王妃娘娘托人給二小姐送了封信。沒多大點事兒，不勞世子掛記?！?/br>
    “柔兒？給我看看。”說著，姚時安伸出手，卻被青桃一個閃身躲了開來。

    她尷尬地輕咳幾聲，道“姐妹間難免有些體己話想說，世子還是別看了吧?！?/br>
    姚時安眉心一擰，“我聽說，念兒和太子殿下時常互通書信，可有其事？”

    他在今日之前就略有耳聞，本來打算親口詢問姚思淺。但如今，撞見青桃這般鬼鬼祟祟的模樣，心中便肯定了七八成。

    “這，這……奴婢也只是聽命辦事?！?/br>
    姚時安聽了，也的確不再相為難，只道“我和你一塊去吧?！?/br>
    于是，當姚思淺聽到門口的動靜聲，抬頭一望，就看見青桃尾隨姚時安身后走來。后者的臉色算不上好，像是清朗的天空染上一層陰霾，淡淡的，卻揮散不去。

    “哥哥，怎么來了？”

    姚時安揭袍而坐，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面龐上，隱含著責怪。 “太子殿下看重，為兄的自然替你高興，但左右完婚也就這半年中的事了。兩情若是長久，又何需急在這朝朝暮暮的？”

    姚思淺不禁覺得頭疼，哥哥說教起來一套一套的。此時不打斷他，還不知道能訓多久，“哥哥多慮了，”她擺正身子，滿臉嚴肅地道：“哥哥是知道m(xù)eimei這性子的。meimei連提筆都嫌費力，更別說寫這方方正正的小楷了?！?/br>
    聞言，姚時安不由一愣。

    自家meimei對感情的態(tài)度向來開放，以至于，他下意識就認為是姚思淺主動開始的書信往返。結果，真正放不下的人居然是太子爺？

    姚思淺重重地嘆了口氣，看起來似乎頗為煩惱，“哥哥，我只問你一句，太子殿下同你說話，你敢不回答嗎？”不等姚時安回應，她又接著道：“至少我是不敢的。那么，書信也是同等的意思啊?！?/br>
    她一通話把姚時安堵的不知該說什么好，只得搖了搖頭，語氣是顯而易見的無奈，“你啊你……”微頓，“可畢竟是親筆的東西，內容也別太過露骨，以免將來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br>
    姚思淺不語，墨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直盯得姚時安頭皮發(fā)麻，“怎么了？”

    “我說哥哥，我明白你是個矜持又保守，優(yōu)雅又含蓄的君子。但你再怎么保守，也不能保守到都這么老大不小了，還不娶親吧……否則，將來爵位該由誰繼承呢？ ”

    姚時安心情復雜，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誰能想到，像他這樣從小到大皆不讓爹娘cao心的才俊，竟然也淪落到需要家中幺妹來逼婚了。

    “若是有了合適的女子，我自然會去提親的?！?/br>
    姚思淺半信半疑，“依你看，華城公主合適嗎？”

    當這四個字一進入耳畔，姚時安頓覺心跳似乎漏了節(jié)拍，久久也難以回神。

    他腦海中不可遏止地浮現(xiàn)，十來歲那會兒出入宮闈，小公主成天將愛與不愛的話兒掛在嘴邊。起初，他還有幾分羞澀，尤其她仰起頭，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蛋時，粉妝玉琢的模樣著實讓人憐愛。

    但是聽得多了，他便漸漸地不再上心，甚至于沒當一回事。

    “哥哥先別急著否定，”姚思淺循循說著，“你和公主算得上半個青梅竹馬，情誼在，身份也相匹配。再加上，哥哥并不執(zhí)著于功名，說起來尚主未必是件壞事。”

    她會這么說，多半是考量到當今的風氣。而貴族子弟以尚公主為惡的緣由，還得從前朝說起。

    當時的天子為防外戚亂政，架空了駙馬的實權，除了個從五品的官銜外，幾乎一無所有。也因此，給人一種尚了公主等于自斷前程的認知。

    然而，這些身外之物都不是姚時安真正在乎的。

    “她很好。”

    他說著看似沒頭沒尾的話，姚思柔卻知道他是聽進去了。

    若不是這些年游歷南北，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姚時安或許直到現(xiàn)在也意識不到，那股蟄伏在內心深處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