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時又道：“還是要去醫(yī)院及時處理一下，我陪你去?！?/br>
    昭棠知道自己不會被毀容了，理智又頃刻間恢復。

    她看向沈惜時：“沒事，我一會兒自己去?！?/br>
    沈惜時想說什么，昭棠催促道：“你趕緊回去相親吧，別晾著人家女孩子了?！?/br>
    沈惜時無話可說。

    經(jīng)過上次的經(jīng)驗，這次昭棠直接打的片區(qū)民警的電話，警察很快就到了。警察到的時候，昭錦程和鄭菀晚姐妹也才剛剛出現(xiàn)，他們極力向警察解釋是誤會，是家事，只是小孩子玩鬧。

    警察問昭棠的意思，昭錦程也看著昭棠。

    昭棠淡道：“我要先去醫(yī)院?！?/br>
    昭錦程一家子跟警察去了派出所，民警正要陪著昭棠去醫(yī)院，昭棠的手機響了。

    路景越來電。

    昭棠遲疑了一下，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這才接起來。

    “在哪兒？”路景越。

    火辣辣的疼痛傳來，提醒著昭棠受傷的地方。

    在臉上。

    她捂著手機走到一邊，眨了下眼睛，故作輕松地開口：“我在單位，臨時被喊回來加班，今晚可能會比較晚回來，你別等我了，先回自己家去睡吧?！?/br>
    掛了電話，回頭，正對上沈惜時的目光。

    他走到昭棠身邊：“走吧，親改天再相，我陪你去?！?/br>
    昭棠搖頭：“不用，小事，我自己可以處理。”

    昭棠一個人跟著民警走了，沈惜時看著她單薄而沉靜的背影，喉嚨發(fā)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到鹿溪。

    桌上，菜已經(jīng)涼了。

    簡單的幾個招牌菜，只有一副碗筷。

    他沒有再動筷子，又坐了會兒，去前臺結(jié)賬。

    “您好，路總說您這一單算他賬上?！狈?wù)員笑吟吟地說。

    沈惜時怔了下：“誰？”

    很快，他反應過來：“路景越？”

    “對呢。”

    “他人在這里？”沈惜時驚訝。

    他什么時候到的？知不知道昭棠受傷了？

    怎么還有心情請客吃飯？

    沈惜時皺眉，煩躁地往四下看。

    服務(wù)員忙說：“他已經(jīng)走了。”

    沈惜時立刻追問：“他去哪兒了？”

    服務(wù)員笑著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呢?！?/br>
    第52章

    市中心一堆堆對錢包不友好的壞處以外, 好處也是很明顯的，配套完善，什么都方便, 醫(yī)院五分鐘就到了。

    醫(yī)生幫昭棠處理傷口，確實不嚴重，換個地方甚至都沒必要來醫(yī)院, 但因為傷的地方太敏感了，醫(yī)生也格外小心。處理完傷口后斟酌著開了藥, 又叮囑昭棠：“最近這段時間注意防曬，別曬太陽, 最好對電腦也別太長時間，否則紫外線容易引起色素沉淀。這么漂亮的姑娘, 留疤就可惜了?！?/br>
    昭棠應下, 道了謝，這才和民警離開醫(yī)院, 回到派出所。

    這附近的派出所就在歲宜博物館和鹿溪飯店之間, 在一條兩車道的街道上。

    沒在主路上, 九點后, 沒什么人也沒什么車，顯得很安靜。

    昭棠的傷雖然在臉上，但傷口沒有異常, 又是毫無刑事行為能力的小孩子所傷, 這種情況就屬于民事糾紛了。到了派出所也是警察幫著雙方調(diào)解，調(diào)解兩次不成就法院起訴。

    昭棠跟著民警走進調(diào)解室，居中坐著調(diào)解民警, 一側(cè), 只有昭錦程和鄭菀晚。

    鄭菀晚見到昭棠, 立刻起身迎過來，盯著昭棠的臉，神情滿是擔憂：“棠棠，傷口不嚴重吧？”

    又恨恨罵了句：“昭浩這小混蛋，我回去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昭錦程站在鄭菀晚身后，目光落在昭棠的傷口上。

    這會兒似乎更紅了。

    他皺了下眉：“醫(yī)生怎么說？”

    昭棠安靜地看著他，沒吱聲。

    氣氛有些尷尬，還是一旁陪同的民警打了個圓場。

    昭錦程聽見民警說小心別留疤，眉頭擰得更深：“你看的什么醫(yī)生？怎么這么點兒小傷都治不好，我現(xiàn)在就幫你約最好的醫(yī)生……”

    昭棠心中煩躁陡生，打斷昭錦程：“不必了?！?/br>
    她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冷漠道：“也不必調(diào)解了，我們直接法院見吧。”

    話落，頓時所有人都愣住，包括在場兩名民警。

    昭錦程覺得荒唐，忍無可忍斥了一句：“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就為了這點兒事，你鬧到派出所不夠，現(xiàn)在還要鬧到法院，你這么大人了跟個孩子計較，你還真不嫌丟人啊你！”

    昭棠抬眸看了他一眼：“確實挺丟人的，但丟人的從頭到尾都不是我。”

    她看著昭錦程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么一直在讓我退讓？跟個孩子計較？我不應該計較嗎？今天是我命好，傷口不深，他沒有毀我的容，如果再深一點呢？如果我留疤了怎么辦？如果他打到的不是我的臉，是我的眼睛怎么辦？你有沒有想過，但凡我運氣差一點，我后半輩子就被他給毀了！”

    昭棠眼角猩紅，她用力將眼淚逼回：“你當初就是嫌棄我mama身上有了傷疤，嫌棄病痛摧毀了她的美貌，嫌棄她不好看了，你現(xiàn)在也要害我……”

    “你給我閉嘴！”昭錦程勃然喝止昭棠，“我跟你媽的事，你沒資格摻和！”

    昭棠迎視著昭錦程，抬著下巴，目光無畏無懼。

    父女兩人仿佛仇人一樣看著對方，誰也不退讓。

    這個時候，昭棠的手機忽然響了。

    鈴聲不識趣地將調(diào)解室里的沉寂撕破。

    昭棠睫毛動了動，低頭看了眼手機。

    路景越。

    她深吸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劃開接聽：“喂？”

    “在哪兒？”路景越的聲音像外面漆黑的夜，暗沉沉的，聽不出情緒。

    昭棠閉了閉眼：“還在單位，加班。”

    路景越沉默了幾秒：“是嗎？”

    昭棠聽見背景里有一種空闊的安靜，不像是在室內(nèi)，但她此刻無暇思考，只聽他淡道：“我來接你?！?/br>
    昭棠心口一慌，條件反射地拒絕：“別！你千萬別來接我！”

    手機里一片寂靜。

    昭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抗拒異常激烈，激烈得甚至有些傷人，她心底沉了沉，安靜了兩秒，硬著頭皮放軟語氣：“我的意思是，我的工作還沒有做完，等，等我處理完了，我就回來?！?/br>
    昭棠不知道，此刻派出所門口停著一輛轎車。

    尋常的外觀，黢黑的顏色，在這夜里，就像是這街上千千萬萬的轎車，平平無奇，不值得多看一眼，全然沒有存在感。

    也因為太沒有存在感了，所以她沒有發(fā)現(xiàn)，這輛車已經(jīng)跟了她一路。

    從鹿溪到醫(yī)院，又從醫(yī)院到派出所。

    路景越倚在車前，一手拿著手機。

    黑夜將他臉上的情緒隱沒，唯有一雙眼睛格外暗沉。

    他看著眼前的派出所。

    片區(qū)派出所，院子進去，矮矮的一棟樓，不大，一眼望到頭。

    他站的地方還能看到大廳左邊調(diào)解室里刺眼的白光。

    他胸口怒火翻滾，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下自己的情緒，平靜無波道：“處理不好就叫我，你還有我?！?/br>
    昭棠心不在焉說了一聲“好”，飛快掛了電話。

    昭棠結(jié)束通話，鄭菀晚立刻輕扯昭錦程的衣袖，嗔了一句：“你跟孩子置什么氣？”

    她說著又笑看向昭棠：“棠棠，你看你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吧，我們回家說好不好？我讓昭浩給你道歉?！?/br>
    昭棠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抬起：“要道歉就在這里道歉?！?/br>
    昭棠一臉淡漠：“道歉總要有誠意吧？今晚害我受傷的人，兩個小孩、兩個老人，還有兩個小孩的父母，總共八人，一個都不能少，我要每個人都站在我面前，一個一個排隊跟我說對不起?！?/br>
    鄭菀晚顯然沒想到昭棠會提這樣的要求，愣了一下，下意識找借口：“但是現(xiàn)在這么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么晚了，道歉就免了或者別人代替一下？”昭棠冷笑，“那就不必和解了，我們直接法院見吧?！?/br>
    昭棠看向調(diào)解的民警：“民警同志，我這個訴求不過分吧？上了法院，法官應該也會支持對吧？”

    民警點頭：“對，就是上了法院，該道的歉還是得道?！?/br>
    調(diào)解民警本來就是幫助雙方協(xié)商和解的，他覺得昭棠的要求并不過分，畢竟人家小姑娘可是差點毀容呢，現(xiàn)在當事人卻只是派兩個代表過來……確實不算有誠意。

    他又看向昭錦程和鄭菀晚，公平地說：“不僅要道歉，還有經(jīng)濟賠償?！?/br>
    鄭菀晚看向昭錦程，目光哀求。

    她這些年雖然圓滑，可骨子里自尊心極強，她大學期間就跟了昭錦程，也曾因為這個男人的年紀被宿舍同學看不起。好不容易等到葉君繁死了，昭錦程也不愿意立刻讓她進門，那時候她真的決定放棄了。

    她一度離開了歲宜，是真的拼著徹底放棄這個男人，也要維護自己的自尊。

    萬幸最后老天待她不薄，昭浩生下來，是個男孩。昭錦程這輩子都想要個兒子，最終還是為了兒子來求了她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