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55節(jié)
想到最近城中的形勢,他一并交待:“有關(guān)娘娘的事,你要一概不知。還有,近來若無要事,少往東宮去,知道了嗎?” 寶鸞頭回見李世這般嚴(yán)肅模樣,她隱約意識到什么,忙不迭點頭:“知道了?!?/br> 李世松口氣,重新恢復(fù)往常的寵溺,親自取了冰鑒里的桃子削皮切塊喂寶鸞,為哄心愛的meimei,勉強也遞了塊桃rou給李延。 氣氛有所緩和,寶鸞偷瞄李世多次,想問他最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李世眉頭緊皺,一心兩用,顯然是在沉思。 李世很少有這么煩心的時候,能讓他噤若寒蟬,一定是很重要的大事。 吃完兩個桃子后,寶鸞再也吃不下,悄悄湊到李世耳旁問:“二兄,方才你為何說讓我少往東宮去?” 李世定定神,拙劣地藏起臉上所有端倪。他避開寶鸞的詢問,牛頭不對馬嘴地回了句:“小善,大兄成親后就該輪到二兄了,到時候你來替二兄挑王妃吧。” 他掰手指半開玩笑算道:“就按祖制來,我要一個正妃,兩個孺人,媵妾十人,總共十三人,通通都由小善來挑吧,身份家世不重要,長得美就行?!?/br> 寶鸞語噎,打量李世的目光變得奇怪起來:“這么多?” 李世露出白牙齒笑道:“這算什么,叔伯們納的人比這多多了,所謂紅袖添燈,延綿益壽?!?/br> 寶鸞:“可叔伯們?nèi)妓赖迷??!?/br> 李世:“……” 旁邊傳來一陣咯咯笑聲,李世看過去,李延笑得像個傻子,哦不,他原本就是個傻子。 李世打落李延手里的吃食:“笑什么笑,老子能納十二個,你一個都納不了?!?/br> 李延委屈巴巴挨近寶鸞,捏緊寶鸞衣角,這才有底氣同李世說話:“我才不要納王妃,我誰都不要,就要小善陪我玩?!?/br> 因著太子大婚的緣故,照顧李延的老宮人開始在李延面前提及婚嫁的事。 老宮人叮囑李延,一定要多多在寶鸞面前說起納妃的事,希望寶鸞能在圣人面前提李延求個王妃。 李世像是聽見天大的笑話,張嘴就要罵李延,思及方才寶鸞為護李延口不擇言,怕她又說出惹禍上身的話,只好忍住。 “小善遲早要尚駙馬,她不會陪你一輩子?!?/br> 李延兩眼盈滿淚花,哇地一聲哭出聲。 寶鸞柔聲哄道:“就算以后有了駙馬,我也會陪四兄玩,到時候我們?nèi)齻€一起玩,好不好?” 李延張著淚眼重重點頭,生怕寶鸞反悔,連忙勾住她的小拇指晃了晃。 李世見不得李延和寶鸞親近,看了就膈應(yīng),偏偏又不能做什么,做了怕惹小善生氣。眼不見心不煩,他起身離開室中央的絲涼席,踞坐欄桿邊。 彩樓設(shè)在江岸邊視野最開闊的地方,四周垂掛碧紗,放眼望去,江面水天一色,龍舟兩兩并進,百漿翻飛。 龍舟在江上奔進,劃船丁夫們的桐油衣衫在烈陽下閃閃發(fā)光,終點的牌坊驛樓就設(shè)在王府彩樓旁邊,每每有龍舟搶得先機到達終點,周圍便有地動山搖般的呼聲響起。 李世一邊看賽舟,一邊喝酒,心里想著太子近來的行事,五味俱陳。 他今天是從宮宴上逃走的,連杯酒都沒喝完。走的時候,宴上劍拔弩張,如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太子和皇后針鋒相對。再不走,他也要被牽連進去。 李世長嘆一口氣。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太子沒有他想象中那般溫和。過去無數(shù)次他的挑釁,不過是因為太子不想和他計較罷了。 李世有些惶恐又有些茫然,幕僚已經(jīng)三番兩次進言讓他趁勢抓住眼下的機會。 可他真的需要這個機會嗎? “二兄?!?/br> 回過神,身邊多了一個人。李世朝后瞧一眼,傻子李延哭累睡下了。 李世調(diào)整情緒,擠出笑容:“小善,來,和二兄一起看龍舟?!?/br> 寶鸞雙手托腮,趴在欄桿上,視線落到下方的人山人海,喃喃道:“齊無錯真是的,這么多人,讓我如何找他?” 李世忽然問:“小善,你覺得是大兄好還是二兄好?如果只能選一個人,你選誰?” 寶鸞一怔,搖搖頭:“我不選,我兩個都要。” 李世笑了笑,沒再問。 寶鸞偷瞥李世,試圖從他臉上窺出一二,可李世已經(jīng)恢復(fù)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樣,他鼓掌為龍舟喝彩,興致來時,抓起一把銅錢往樓下灑。 寶鸞心里隱隱有些不安,握住李世的手,細(xì)聲同他道:“二兄,大兄有大兄的好,你也有你的好,我離不開大兄,也離不開二兄,正如以后大兄登基,江山需要大兄的執(zhí)掌,也需要二兄一身武學(xué)才干安內(nèi)攘外,有大兄和二兄在,方能國泰民安。” 李世心里嚇一跳,頗為懊惱自己方才的問話。雖然被寶鸞察覺試探,但他也沒有慌張,畢竟只是問一句,沒什么大不了。 李世私心不愿寶鸞卷入斗爭,他半是真半是假地裝出感動的樣子,匆匆將話帶了過去,隨后又用其他事轉(zhuǎn)移寶鸞的注意力。 恰逢競渡最引人奪目的龍舟開始比賽,江面上五艘龍舟皆出自世家顯貴,整個長安城的賭坊都在賭今天的贏家。 “方才你不是想尋齊無錯嗎?”李世指了江面上一艘虎虎生威的龍舟,“不必尋了,他定是在那上面?!?/br> 寶鸞看過去,離得太遠,看不清楚上面的人,只看清船舟高幡上龍飛鳳舞描著永國公府的標(biāo)識。 她撐著欄桿站起來,半邊身子都快伸出去。 李世怕她跌下去,從后面拉住她,若有深意笑問:“小善,以后你想尚個什么樣的駙馬?” 寶鸞張大眼睛尋人,隨口回應(yīng):“還沒想過呢。” 李世道:“可惜崔玄暉出使□□未歸,若有他在,小善還用得著挑別人?” 寶鸞懵了半晌才領(lǐng)悟過來,雙頰飛紅,害羞抿唇:“二兄,不要、不要胡說?!?/br> 李世哈哈大笑,放下豪言壯志:“無論小善想要什么樣的駙馬,只要小善瞧上的,二兄自有千百種手段讓他乖乖順從?!?/br> 寶鸞臉更紅了。 她腦海中情不自禁冒出崔玄暉的模樣,表兄文韜武略,對待生人雖性情冷淡,但對家人朋友十分貼心。 他從小看著她長大,對她又有救命之恩,若他做她的駙馬,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想必不會起芥蒂。 這也許是個好主意。 寶鸞剛要試著想象崔玄暉以后做駙馬是何情形,江上傳來的號子聲打斷她的思緒。 視野中齊邈之站在龍舟高臺上,額間系寶石抹額,一身颯爽武袍,風(fēng)流倜儻,俊美無儔。 江岸兩邊的女郎們高呼聲不斷。 齊邈之朝寶鸞所在的方向招手,仿佛叫她看清楚他是如何贏得比賽,一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模樣。 忽然后頭另一艘龍舟追趕而來,眨眼功夫,越過永國公府的龍舟。 寶鸞瞧見那艘龍舟上有一人十分眼熟,像是她久未見面的班哥,卻又不像。 她記憶里的班哥,可沒這么黑啊。 第55章 ??黑茶 今日最后一場龍舟賽落下帷幕,以西郊大營蔣老將軍之名出舟競渡的龍舟后來者居上,贏下這場長安城的重金賭注。 西郊大營的名頭人人皆知,他們贏下龍舟賽意料之中,但讓人們驚訝的是,他們竟然會來參加競渡。 原本永國公府的人對這場比賽十拿九穩(wěn),結(jié)果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害他們輸了比賽不說,回去還要受罰。 國公爺說了,連劃船都劃不過的人沒有資格吃飯。 丁夫們嚇得瑟瑟發(fā)抖,因為他們十分確定國公爺原來的意思不是罰餓,國公爺應(yīng)該是想說他們沒有資格活著,彩樓里一個似仙女般的小娘子招手同國公爺說了句什么,國公爺才沒有讓他們?nèi)ニ馈?/br> 齊邈之坐在寶鸞身邊,接過她親手剝的粽子,眉宇間的郁氣緩緩消散。 輸了比賽固然可恥,好在她有點良心,沒有在他面前提及那個不知好歹敗人興致的小子。她還主動剝粽子給他吃。 一個粽子,齊邈之吃得慢條斯理。 他不喜歡吃這種黏糊糊的東西,每年端午的粽子,除非是寶鸞遞給他的,否則他絕對不會吃一口。 寶鸞知道齊邈之輸了比賽肯定很氣,所以才在比賽結(jié)束后立馬喚他上樓來還給他剝粽子。 這個人雖然愛和她置氣,但是哄起來十分好哄。方才他跳下船的時候,她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端午大好的節(jié)慶日子,他手上不該沾染血腥。 “這么熱的天,你出來也不知道帶把扇子?!?/br> 寶鸞將自己的輕羅團扇遞到齊邈之手里,齊邈之唇間抿笑,搖起扇子。 旁邊的婢子們看癡了眼。 年輕英氣的郎君把玩著娘子們才用的團扇,別有一番風(fēng)流韻味。 彩樓小室一分為二,寶鸞和李延同齊邈之在絲涼席這邊的冰雕小山處,另一個冰雕小山挪到前方不遠處,另鋪竹篾席,供客人歇息。 “那些人是誰?”寶鸞指了指那幾個正和李世說話的人。 齊邈之語氣淡淡:“是齊家的幾個嫡系子孫,剛從幽州來?!?/br> 在長安城的齊家人皆是旁系子孫,如今接嫡系子孫來,皇后定別有用意。 寶鸞沒再繼續(xù)問。 她一向不和齊家人親近,見都難得見上幾回,除齊邈之外,至今也就見過兩個齊家人,而且還是見了面叫不上名的那種。 新來的齊家嫡系郎君們其貌不揚,穿著打扮和長安人格格不入,說得好聽點是獨特,說得不好聽就是土氣。 李世耐著性子招待這幾個表親,心里埋怨齊邈之沒事找事將齊家人帶到他面前來。 留在長安的齊家旁系郎君們個個自命不凡,仗著皇后是娘家人,在長安做盡丑事。偏偏皇后還不管。 李世捫心自問,其實也不能怪皇后不管,換做是他,他也不一定管。齊家人折騰來折騰去也就那點子事,無傷大雅,膈應(yīng)人罷了。 就連齊邈之做的那些事,看似窮兇極惡不可饒恕,實際未曾動搖國本半分。 對李氏皇權(quán)沒有威脅的惡,便算不上惡。 齊家郎君們雖和李世說話,但眼睛卻不停朝寶鸞那邊瞄。 李世不太高興,他不喜歡有人當(dāng)著他的面覬覦寶鸞。 瞧瞧這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鄉(xiāng)里巴人,一個齊姓罷了,也配窺視他meimei! 礙于皇后的關(guān)系,李世不好直接趕人,他高聲呼喊齊邈之,暗示齊邈之帶人去別處逛。 縱然齊邈之想和寶鸞多說會話,這時候也不得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