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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 第41節(jié)

    眾人沉醉在寶鸞曼妙的舞姿中,寶鸞對于四面八方熾烈的驚艷毫不意外。她以為他們?nèi)允菫樗玫娜菝埠统錾奈枳速潎@,卻不知眾人在心中的震驚與懊惱——

    小公主真正長大了。她滿身的風華與窈窕,已從一個好看的小孩子,成長為君子好逑的女郎。

    明年秋天,她將及笄。帝國的明珠,已經(jīng)到了慕少艾的年紀。

    郎君們眼神變了又變。

    一場宮宴,午時開宴,日落前結束。

    月亮爬上墻梢,寶鸞在傅姆和宮人們滔滔不絕的聊話中用完夜食。

    “散宴的時候,那些世家郎君們竟都不肯離去,眼巴巴地看著我們殿下呢?!?/br>
    “要不是殿下跳完舞就走了,指不定被人攔在何處?!?/br>
    “我聽別宮的宮人說,現(xiàn)在宮里到處都說我們殿下一舞傾城,沒能看到殿下的舞姿,乃平生之憾?!?/br>
    宮人們和傅姆期待地看向寶鸞,眼神毫不掩飾,就差將話寫在臉上。

    寶鸞優(yōu)雅放下筷勺,漱口擦嘴,起身往寢屋去:“跳得也就那樣,沒什么好看的?!?/br>
    傅姆和宮人們低聲懇求:“殿下——”

    寶鸞嘆口氣,做出無奈的樣子:“不過一支舞而已,從你們嘴里說出來,好像成了什么稀世珍寶。”

    她隨即又道:“真拿你們沒辦法,明天吧,明天跳給你們看?!?/br>
    傅姆和宮人們躬身:“謝殿下大恩?!?/br>
    背過身的瞬間,寶鸞臉上自得的笑容露出來。

    這群人呀,怎地這般會奉承?

    什么平生之憾,真是少見多怪。

    寶鸞挪著小碎步,腦袋揚得更高了。

    銀盤一輪,高懸夜空。

    寶鸞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夢里聽見烏鴉叫,恍惚醒來,發(fā)現(xiàn)確實有烏鴉叫。

    拾翠殿哪來的烏鴉?

    寶鸞揉著惺忪睡眼,一張嘴高高撅起,神志不太清明,趿鞋來到窗邊,烏鴉叫聲不見了。

    窗被石子叩響。

    寶鸞睡意被擾,怒從心來。

    好大膽的烏鴉!不但深夜亂叫,還敢啄石扔窗!看她叫人逮住它,拔了它的毛。

    寶鸞氣呼呼開門。夜風撲來,寒月潑地,對面屋瓦跳下一個少年。

    他清秀的眉眼自黑暗中仰起,眸光熠熠生輝,立在臺階下看她。

    “你、你……”寶鸞及時收住大叫的聲音,甕聲甕氣道:“原來剛才是你在學烏鴉叫?!?/br>
    班哥揀起用來砸窗的石子,攤開手掌,等著她來?。骸笆前?,我就是那只不識好歹的烏鴉,我砸了你的窗,你要不要砸回來?”

    寶鸞努努嘴。

    她還記著今日宮宴上他故意撒謊踩了她好幾腳的事呢。

    “怎么砸回來?”她不看他。

    “我?guī)闳ノ业那逅嫉睿阆朐夷纳却?,就砸哪扇窗?!?/br>
    “你當我笨嗎,你就是想騙我過去你那玩,我才不上當。”寶鸞嗤他,“這么晚,誰沒事出門做客啊?!?/br>
    班哥上前一步,將石子塞到她手里:“說的也是,既然你不想出門砸窗,那就砸我好了?!?/br>
    舊賬未消,又添一筆半夜吵醒她的新賬。寶鸞道:“那你站遠些。”

    班哥站回臺階下。

    寶鸞作勢瞄準他:“那我真砸了。”

    “嗯。”

    “砸出血,你不許叫痛?!?/br>
    “好?!?/br>
    寶鸞揮臂試探好幾次,見他真不躲,憤憤丟了石子,關上門:“誰要砸你,我才不和你一般計較?!?/br>
    班哥繞到窗邊,敲響窗欞。

    他心里又愛又惱,愛她百般可愛,令人蠢蠢欲動,惱他不能破門而入,只能隔窗相候。

    “小善,小善。”他貼在窗上渴望喚她。

    他小心翼翼克制,連呼喚的聲音都不敢太過激動。

    平靜,溫和,是他該讓她看到的。

    寶鸞在屋里踱步,一邊生氣他半夜學烏鴉吵醒她,一邊猜想他肯定是來請罪的。

    他這么迫不及待地來請求她的原諒,她是不是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聽聽他說什么呢?

    寶鸞猶豫半晌,將窗欞打上,倚在窗邊:“干嘛?!?/br>
    班哥壓住心中的歡喜,低眸道:“我不會跳舞,卻故意撒謊騙你,我來向你請罪?!?/br>
    寶鸞哼一聲,高興想:瞧吧,他果然是來請罪的!

    班哥從身后抽出鞭子遞給寶鸞:“做錯事就該受懲罰,小善,你打我吧,抽十鞭二十鞭,只要你肯消氣,鞭多少下都行。”

    第41章 ??鼻血

    “你無恥。”寶鸞鼓起雙腮瞪過去,“你明知道我不會鞭打你,你還惺惺作態(tài)?!?/br>
    班哥聽她提及惺惺作態(tài)四個字,心頭一跳。

    他如今最怕什么?

    最怕她識破他不堪的內(nèi)心。連偶然聽到這種字眼都會惶恐不安,唯恐她真的看穿他。

    班哥站在窗邊,月亮灑在他肩上,他笨拙而僵硬地捧著鞭子遞進窗內(nèi),柳枝拔條似成長的身體已高高躍過窗欞,窗里的寶鸞比他矮上一截。

    去年在這扇窗外,他裹著枕被蹲在地上,寒風中凍得瑟瑟發(fā)抖,仰長的脖子僵痛酸澀才能偶然望得她一眼,她半夜起身的影子映在窗紗上,可觸不可及。今年他不必費力仰望她,以上天賜予的身份,他坦然地同她面對面,可他仍是不由自主伏低腦袋。

    他忍不住想:我已經(jīng)得到和她平等的身份,為何還要向她低頭?我有大把陰謀詭計算計她的心,為何還要選擇最卑微的示弱討好?

    從找回自己的身份那天起,班哥就開始學習皇子所需知道的一切,最多半年,他有信心補上過去十幾年缺失的有關皇子該掌握的學識。他的聰明才智令他引以為傲,卻無法讓他脫離一個少女為他編織的囚籠。

    班哥近乎虔誠地將鞭子塞到寶鸞掌心,快速而小心地撫過她的指尖。

    深夜的旖旎,細膩白軟的觸覺令他心潮澎湃。

    他深深凝視她,意識亢奮——她鮮少同人生氣,如今卻生他的氣,想來他在她眼里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她本就動人,此刻生起氣來更是動人。

    “你不打我,我寢食難安?!卑喔缏曇舭祮?。

    寶鸞招架不?。骸澳隳隳恪毕胝f他有病,自覺言辭激烈會傷人,退而求其次:“放屁。”

    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詞,她可從來沒有說過這么粗魯?shù)脑挕?/br>
    一個任意妄為的公主才有資格粗魯,她顯然不是。

    寶鸞面色酡紅,為自己身為公主的修養(yǎng)默哀,又惱又羞,抓起鞭子在空中揚了一鞭。

    “啪——”清亮一聲。

    “你、你真以為我不敢打你嗎?”寶鸞結舌起來。

    班哥伏低的身子趴在窗臺上,半蹲著,雙手托腮望著她:“別打臉就行?!?/br>
    “我會狠狠鞭你一百下,不,兩百下,你可別求饒?!睂汒[希望他立馬求饒。

    班哥雀躍地眨眨眼:“需要我褪衣嗎?”

    寶鸞杏眼瞪圓:“不需要!”

    班哥笑聲清亮。

    寶鸞捂他嘴,他的唇?jīng)鰶龅模ぶ恼菩?,她身上激起一層疙瘩,心慌意亂收回手,沮喪頹然地側過身。

    “你欺負我?!彼p肩一垮,憂傷地說,“你騙了我還來欺負我,你根本不是誠心認錯?!?/br>
    班哥手足無措,不敢再笑,嚴肅正經(jīng):“我怎么就欺負你了?”

    “你學烏鴉叫吵醒我,還要我用石子砸你,用鞭子抽你,你、你還想脫衣服……”她捂住臉,“你咄咄逼人,你脅迫我這個好人?!?/br>
    班哥喉嚨有些發(fā)干,被少女窘迫狼狽的控訴,迷得七葷八素。

    他不受控制軟了脊椎,脫口而出:“那我給你下跪?!?/br>
    “什么呀,誰要你跪?”她從五指縫隙后露出一雙水靈杏眼,裝出冷漠無情的口吻:“每天那么多人向我下跪,我才不稀罕你的下跪。”

    他亦有些后悔,語氣柔和,任由她宰割:“那你想如何?”

    “你再跳次舞給我看?!睂汒[暴露自己狡黠的心思,“雖然你跳舞粗手笨腳,但還蠻有意思的?!?/br>
    班哥一噎。若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跳舞。

    實在太難堪了。

    寶鸞:“你跳不跳嘛?”

    班哥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答:“跳?!?/br>
    月光融融,青磚紅瓦,衣袍若雪的少年在檐下踮腳起舞。他的動作笨重呆鈍,毫無美感,倚窗而立的少女卻看得津津有味。

    她時不時指揮他,他跳得更亂了,好幾次險些跌倒。

    一次搖頭捶窗后,她終是忍不住親自上陣。

    兩個人在月下作舞,烏發(fā)交織,衣角疊合。

    少女潔白的絹襪踩在少年的腳背上,他的腳成了她的鞋,她一只手摟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在空中似蓮花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