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綿忍著喉嚨里的酸澀和哽咽，他這么問難道是知道……

    “還沒有訂?！?/br>
    謝時蘊交握的指腹攏了攏，傍晚的光線一點點滑過臺階，少年隱于晦暗里，慕綿甚至聽到他緩緩呼出的氣息，“真喜歡上人了？”

    慕綿心臟像是被什么擊穿，一瞬間驟然窒息。

    謝時蘊見她不吭聲，指腹微微碾著，有點犯煙癮了，“知道自己才幾歲？你這個年紀(jì)，心智還不成熟，容易把好感當(dāng)成喜歡，其實是不應(yīng)該的，懂嗎？”

    他的語氣壓著慍怒，可話說出來，面前的女孩就開始掉珍珠似的眼淚。

    “是喜歡，就是喜歡……”

    慕綿雙手緊緊攥成拳，倔強地哭著。

    在學(xué)校辦退學(xué)手續(xù)時，她沒有哭，被江逾抓著手腕，她沒有哭，一切的告別里，她都沒有哭。

    可是現(xiàn)在，那種隱忍的酸澀突然沖破了防線，抑制不住地潰堤。

    謝時蘊從包里拿出手帕紙，“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現(xiàn)在的眼淚有多不值得流了。”

    “值得……”

    謝時蘊給她擦眼淚，“等你長大了，會遇到更好的人?！?/br>
    慕綿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墜，砸在謝時蘊的手背上，“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長大后遇到的……他就是偏偏在這個時間出現(xiàn)，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謝時蘊輕嘆了口氣，“綿綿，聽話?！?/br>
    慕綿肩膀抖著起伏，“對不起……”

    暗戀是，

    哪怕我的世界為你撞得頭破血流，依然會因為不小心打擾了你一個眼神，而感到愧疚。

    慕綿許過那么多愿望，那么多都與謝時蘊有關(guān)，可是，在結(jié)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忘了跟神仙說了，保佑她和謝時蘊永遠(yuǎn)在一起。

    十三歲的年紀(jì)太早，可等到發(fā)現(xiàn)又太遲。

    她在不被允許戀愛的年齡遇到了讓自己千萬次心動的少年。

    他是個眾星捧月的人物，但可惜的是，

    自己并不是那個讓他心動的人。

    第34章 她把我當(dāng)

    慕綿回南城的那天, 敲了謝時蘊家的大門。

    她把之前買的貓糧送給他，希望他有空能去喂小區(qū)里的流浪貓。

    說完就被歷莉牽走了，謝時蘊幫慕澤搬行李, 最后站在樓道口送他們離開。

    傍晚的時候下起了雨，謝時蘊靠在陽臺邊抽煙，想到慕綿交代的事情, 就去門邊的斗柜拿貓糧。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掃了眼來電顯示，眸光冷了冷，將貓糧放到桌上。

    “喂?！?/br>
    電流聲緩緩流過, 那頭的語氣和雨天一樣冷淡：“怎么, 連媽都不會喊了?！?/br>
    謝時蘊找了個塑料碗，剛伸進貓糧袋里, 忽然像是膈到了什么，他把碗放到桌上, 伸手撥了撥。

    找出一個厚厚的信封。

    “什么事？”

    信封口被透明膠粘得很牢，謝時蘊起身去拿小刀，就聽電話里傳來女人的聲音：“上了哪個學(xué)校？”

    刀口劃過信封, 語氣淺淡：“京華?！?/br>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砸著, 謝時蘊的手伸進信封。

    “一會我把學(xué)費打到你卡里, 你也十八歲了, 以后, 我也不欠你們謝家的了?！?/br>
    女人的語氣沒有起伏，好像因為京華兩個字, 才讓她有了那么點花錢值了的感覺。

    只是說完, 卻遲遲沒有等到謝時蘊的回答, 不耐煩道：“怎么, 我做得還不夠嗎？”

    客廳沒有開燈，謝時蘊的眸光落在信封里抽出的一沓人民幣上，這是從慕綿給的貓糧里找到的。

    里面有一封信，寫著：

    【哥哥，答應(yīng)你的特等獎學(xué)金，此外還有競賽的獎金，謝謝你一年的照顧，希望你身體健康，萬事勝意，養(yǎng)我這個meimei很劃算吧?！?/br>
    謝時蘊笑了聲。

    整個人靠在沙發(fā)上，電話里是女人冷漠的聲音：“謝時蘊……”

    “不用了。”

    那頭語氣忽然頓住，就聽謝時蘊說了句：“不用給我錢了，媽，我不欠你的?！?/br>
    闔了電話后，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間或冷風(fēng)砸著窗戶，謝時蘊撥了個號碼，顯示用戶關(guān)機，他又發(fā)了條短信。

    等了大約半個小時，依然沒有回應(yīng)。

    他起身，拿了貓糧和傘出門。

    大雨砸著傘面，他端著貓糧在小區(qū)里找貓，頭頂轟隆的雷聲劃過，草叢里和它往日出沒的榕樹邊都沒有貓的蹤影。

    但是這個雨夜，謝時蘊出奇的耐心，找了很久，似乎有些偏執(zhí)地，一定要找到貓。

    而那只小貓呢，也倔強地不出現(xiàn)了。

    他肩膀淋得透濕，一直到雨停，他端著貓糧回家，傘面滴著水珠，樓道的感應(yīng)燈緩緩亮起。

    就在他抬手開門時，忽然似有所感，驀地轉(zhuǎn)身看向?qū)γ娴拇箝T。

    橘黃的燈光柔和地照在橘貓身上，它安靜地蹲在慕家的門邊，一雙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謝時蘊半蹲下身，將手里的貓糧放到它面前，橘貓安靜地吃著，謝時蘊心頭微滾，輕聲道：“你這只流浪貓，有見到我的小兔子嗎？”

    -

    慕綿下了飛機，看到手機里的未接來電和短信。

    謝情意：【哥哥不要你的錢?！?/br>
    慕綿忍著喉嚨里的哽咽，這時，機場商場里有奶茶店在試喝，慕綿想到自己跟夏之星說的話，希望僅僅是因為奶茶就能讓你記住。

    這一筆獎學(xué)金，能讓你記住我。

    慕綿關(guān)掉了手機，抬頭朝爸媽道：“對面的鄰居哥哥要給我寄東西。”

    歷莉愣了下：“小孩子不能要別人的東西。”

    慕綿點了點頭，“所以如果他問你們地址，不要告訴他。”

    回到南城后，慕家給她辦理了初中入學(xué)。

    慕綿的生活再次回歸到了學(xué)習(xí)的正軌上。

    她把那個關(guān)于謝時蘊的手機卡藏了起來，像是生怕他要來還錢一樣，怕他要斷了跟她的牽扯。

    可她也知道，就算關(guān)系不斷，他們之間也不會有可能了，差了六歲的年紀(jì)，上大學(xué)的謝時蘊應(yīng)該交了女朋友吧……

    而等她上大學(xué)的時候，他也已經(jīng)畢業(yè)了，那個關(guān)于京華大學(xué)的約定，只有她自己記得。

    高二下學(xué)期，慕綿的成績穩(wěn)定在了前三，按照老師的說法，京華是沒問題。

    慕綿回來跟父母說，心里藏不住的高興，可慕澤和歷莉再次對她的人生做了決定，一如當(dāng)年去京市一樣。

    “爸爸和mama商量好了，等你高考結(jié)束，就出國學(xué)藝術(shù)設(shè)計?！?/br>
    慕綿呆愣地看著他們，餐桌上，歷莉說道：“這些年我們的生意在南城發(fā)展得不錯，但要打入國際市場還是需要頂尖設(shè)計師，綿綿，你是我們的驕傲，爸爸mama希望你能繼續(xù)我們的事業(yè)?！?/br>
    慕澤：“出國學(xué)設(shè)計，一方面是讓你的履歷更漂亮，另一方面，能積累更多的人脈，當(dāng)年爸爸mama在京市犯過的錯誤……”

    “哐當(dāng)。”

    慕綿把手里的筷子拍到桌上，歷莉皺眉道：“怎么回事，吃飯不準(zhǔn)拍筷子?！?/br>
    慕綿忍著喉嚨里的哽咽起身，“我吃飽了?！?/br>
    慕澤：“飯還沒吃完?！?/br>
    “我說我吃飽了，就是吃飽了?！?/br>
    她轉(zhuǎn)身上了樓，坐在書桌前發(fā)呆。

    面前高壘的習(xí)題卷子伸出了一副副嘲笑她的面孔，傻子。

    慕綿是個傻子。

    她掀開筆記本電腦，在搜索欄上輸入“京華大學(xué)”，點進學(xué)校官網(wǎng)，一條條新聞地看，明明跟她沒關(guān)系，可她還是執(zhí)拗地點著鼠標(biāo)。

    忽然，光標(biāo)停在了一行新聞上：《京華大學(xué)畢業(yè)典禮時間安排》。

    慕綿愣了愣，目光湊了近去，看到了優(yōu)秀畢業(yè)生名單：謝時蘊。

    心臟像是被久違地戳了下，她拿出筆記了下來。

    可是寫著寫著，眼睛就像被什么東西刮過，那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那樣遙不可及。

    慕家給慕綿安排了留學(xué)計劃，就在約定要去機構(gòu)溝通的那天，歷莉一直沒有等到放學(xué)的慕綿。

    電話也打不通，慕澤趕回家，一邊安撫妻子一邊說：“是不是之前讓她出國，丫頭不高興了？”

    歷莉氣死了：“十七歲來給我搞叛逆期是吧！”

    慕澤給女兒的幾個同學(xué)打了電話，得到的消息是她今天根本沒去補習(xí)班，都要上高三了還這么任性。

    兩夫妻氣得差點要報警，歷莉的手機忽然傳來短信，顯示機票購買訂單。

    慕澤忙拿過來看：“京市？她去京市做什么？”

    歷莉按著心臟躺在沙發(fā)上：“臭丫頭還算有點良心，不然我真要報警了，你說她去那兒做什么？”

    慕澤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忽然步子頓了頓：“之前丫頭說要報京華大學(xué)，她該不會是要去學(xué)校？”

    歷莉忽地從沙發(fā)上彈起：“快，訂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