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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高冷女道士無情拋棄后 第53節(jié)

    “天火?”張公遠(yuǎn)皺了眉,“紀(jì)師已死,怎么會?”

    賀蘭渾心中一動:“張公是說,天火不會焚燒亡故之人嗎?”

    “按理說是這樣,不過,”張公遠(yuǎn)搖搖頭,“紀(jì)師原就是出人意料之人,也難說?!?/br>
    出人意料之人,從第一次見面到如今,果然樁樁件件都出乎意料。賀蘭渾端詳著葫蘆里盛放的牡丹,眼前不覺浮現(xiàn)出紀(jì)長清蒼白的臉,也不知她如今可緩過來了嗎?

    北市。

    紀(jì)長清站在十字路口抬眼一望,但見人來人往,商賈云集,一大半是人,還有許多,卻是各色精怪。

    這里是洛陽城中最人妖混雜的地方,也怪不得周乾朱獠選擇在這里混跡。

    “上師,”周乾帶著個人參精跑過來,“前日賀蘭郎君讓我打聽城里的異動,我這個朋友五六天前曾經(jīng)遇見個怪人?!?/br>
    他推了推人參精:“你自己說吧?!?/br>
    人參精戰(zhàn)戰(zhàn)兢兢開了口:“見,見過上師,小妖是賣山貨的,五六天前有人要了一批老參,小妖怕出什么閃失就親自送了過去,然后小妖在那里見到一個人,不,他肯定不是人。”

    紀(jì)長清看他一眼:“妖?”

    如果是妖,跟李瀛的事也不相干,有張公遠(yuǎn)在,一眼就能認(rèn)出對方的原身,李瀛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不是妖,”人參精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不是人也不是妖,不知道是什么東西?!?/br>
    周乾忙解釋道:“他是土里的精怪,根須旺盛,因此觸覺特別靈敏,有些我們看不出來的東西他都能看出來,而且他還聞到了焦糊味?!?/br>
    紀(jì)長清心中一凜,人參精果然接著說道:“對,有焦糊味,像什么東西燒焦了似的!”

    紀(jì)長清追問:“是男是女?長得什么模樣?”

    “男人,我沒看到臉?!比藚⒕盅柿丝谕倌?,“我送貨的時候瞧見那人在內(nèi)院屋里晃了下,我每到新的地方總習(xí)慣用觸須探一探,恰好有根觸須伸到了屋里,那人,他不是人,他沒有人氣也沒有妖氣,除了焦糊味,別的什么都沒有!”

    男人。紀(jì)長清無端松一口氣:“在哪里?”

    “清化坊第二橫街第四家,”人參精窺探著她的神色,“要不要我?guī)蠋熯^去?”

    “不必。”紀(jì)長清道。

    焦糊味,不是人也不是妖的男人,紀(jì)長清下意識地望向清化坊的方向,是笑聲嗎?

    子時,清化坊第二橫街第四家。

    窗紙上映著一個男人瘦長的身影,賀蘭渾拉著紀(jì)長清躲在樹枝間,輕聲問道:“是他嗎?”

    第79章

    紀(jì)長清看著窗紙上那條影子, 也許是距離相隔太遠(yuǎn),她并不能感覺到人參精所說的,非人非妖的氣息。

    點手叫過人參精:“是這個人?”

    “對, ”人參精縮在周乾身后,咽了口唾沫,“就, 就是他?!?/br>
    紀(jì)長清轉(zhuǎn)過頭看他一眼,他似乎很怕她,雖然大多數(shù)精怪在得知她的身份后都會害怕,但像他這樣第二次見面, 明知她沒有敵意還是怕得連話都說不敢說的, 她還是頭一次遇見。

    他在怕什么?紀(jì)長清看著他:“你很怕我?”

    “沒,沒有, ”人參精又往周乾身后縮了縮,擠出來一個勉強(qiáng)的笑容, “我沒有?!?/br>
    院里突然有了動靜,一個提著燈籠的青衣人輕輕拍了拍房門,紀(jì)長清沒再追問, 定睛看去, 門開了, 屋里的男人走了出來。

    一張從未見過的, 平常到讓人記不住的臉, 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紀(jì)長清卻驀地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像不像火焰妖?”耳尖上有輕柔的呼吸拂上來, 跟著是賀蘭渾低低的聲音, “天津橋頭那個?!?/br>
    眼前閃過那張僵硬的臉, 不錯, 火焰妖和眼前的男人一樣,都有一張平常到?jīng)]有任何記憶點的臉,原來他也有這個感覺。

    紀(jì)長清盯著正往外走的男人,跟火焰妖不同的是,這個男人并沒有火焰妖那種僵硬的五官和神情,他的一舉一動自然得多,身上也沒有妖氣,在無法探查魂魄的情況下,他更像是一個尋常所見的普通人。

    紀(jì)長清一時有些拿不準(zhǔn),追問道:“你怎么斷定他不是人?”

    人參精又露出了那種明顯瑟縮的神色,往周乾身后縮了縮:“不一樣的,總之不一樣。”

    賀蘭渾也看出了不對,一把扯住了他:“別躲!怎么不一樣?說清楚?!?/br>
    紀(jì)長清發(fā)現(xiàn),人參精并不怕他,對著他時人參精說話不磕巴了:“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的觸須一碰就知道了,人身上有那股子勁兒,妖也有,可那個男人身上什么也沒有?!?/br>
    賀蘭渾發(fā)現(xiàn),他說話時下意識地看了眼紀(jì)長清,立刻追問道:“你很怕她?”

    人參精本能地否認(rèn):“我沒,沒有。”

    賀蘭渾審過無數(shù)個案子,他知道人參精撒了謊,人參精很怕紀(jì)長清,那種不由自主、無法掩飾的害怕。

    為什么?

    人參精又想往周乾身后躲,紀(jì)長清拂袖,擋住了他的退路:“為什么怕我?說?!?/br>
    靈力一吐即收,可這短短一瞬已經(jīng)足夠人參精害怕到了極點,哆嗦著說道:“上,上師,身上那股勁兒也,也很淡,還有點,有點……”

    什么勁兒,人的勁兒?紀(jì)長清冷淡著神色:“還有點什么?”

    “有點像,像那個男人?!比藚⒕Y(jié)結(jié)巴巴的,不敢抬頭看她,“也許是我弄錯了……”

    周遭有片刻安靜,周乾留神著院里的動靜,連忙小聲提醒:“那人出門了!”

    紀(jì)長清回頭,看見男人邁步走出大門,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突然回頭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紀(jì)長清身形不動,衣袖無風(fēng)而起,化成一張與周遭環(huán)境毫無分別的簾幕遮住他們的形跡,男人定睛看了半晌,只見夜色寂寂,樹梢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擺,方才那突然生出的警覺一閃即逝。

    難道他看錯了?男人再看一眼,口唇輕動,忽地消失了影蹤。

    隱身術(shù)。

    紀(jì)長清一掠而出,聽見賀蘭渾壓低的聲音:“道長!”

    紀(jì)長清回頭,看見他向她伸著手:“一起?!?/br>
    方才人參精拋出那句話后她神色雖然平靜,然而事出意外,她身邊有個人商量著更好,賀蘭渾借著樹枝的隱藏探著頭,唇邊帶著笑:“城里道路我熟,有事的話也好有個報信的?!?/br>
    他笑容如此輕松,讓紀(jì)長清心頭淡淡的猶疑煙消云散,彈指給他貼上一張隱身符,輕聲叮囑:“別出聲?!?/br>
    她握著他的手落在方才男人消失的地方,大道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男人隱藏得很好,可空氣中細(xì)微的變動瞞不過紀(jì)長清,循著那點難以覺察的動靜,不遠(yuǎn)不近跟了上去。

    走過長街,穿過巷陌,漆黑夜色中道路更加難以分辨,賀蘭渾的手指一直在她手心里輕輕劃著,紀(jì)長清凝神分辨,他在寫字,現(xiàn)在寫的是十二橫街四個字,他是在告訴她途徑的道路。

    紀(jì)長清輕輕握了下他的手,無聲回應(yīng)。

    空氣中細(xì)微的擾動突然消失,紀(jì)長清抬頭,看見一帶連綿的墻垣。

    男人進(jìn)去了。

    手心里很快又寫下幾個字:周家別院。

    紀(jì)長清聽他提起過周家,徐敬的舊部下,前陣子剛把幾個兒子全都打發(fā)出京了。

    黑沉沉的院子亮起一丁點燈光,紀(jì)長清拉著賀蘭渾無聲無息來到窗下,聽見里面一個男人的聲音:“上師都籌備好了嗎?”

    賀蘭渾認(rèn)得這個聲音,是左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周維安,他果然沒猜錯,徐家、周家、張家都站在李瀛這條船上。

    “我沒問題,”另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應(yīng)該是那個男人,“金龜找到了嗎?”

    賀蘭渾下意識地往前湊近了,雖然他對外都說自己吃掉了金龜,但其實金龜死后武皇后派人取走了尸體,眼下金龜應(yīng)該在武皇后那里,這男人找金龜做什么?

    手心里一陣癢,紀(jì)長清學(xué)著他的樣子在他手中寫字:“神格?!?/br>
    趙鳳臺既然能剝下五通的神格收為己用,那么其他人應(yīng)該也能,黑驢白馬的神格都?xì)w了趙鳳臺,趙鳳臺又在陰隱山崩塌后尸骨無存,如今這世上剩下的就只有金龜?shù)纳窀?,這男人找金龜,多半是想得到神格。

    手心里一陣癢癢,賀蘭渾唇邊扯開一個笑,她平日里冷淡,越發(fā)顯得這樣的舉動可愛到了極點,若不是此時情勢不容,他真想拋下這些,好好抱她一抱,親她一親。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分心,紀(jì)長清在他手心重重一點,賀蘭渾回過神來,連忙又在她手心里添上幾個字:妖胎。

    紀(jì)長清眸色一凝,不錯,除了金龜,武三娘肚子里的妖胎也有金龜一半神格。

    武三娘的尸體失蹤后,他們尋過多次都沒能找到,如今這男人找金龜,會不會妖胎的一半神格已經(jīng)歸了他?那么武皇后取走金龜,為的是不是也是神格?

    剎那間有無數(shù)念頭從腦中閃過,紀(jì)長清想起了武皇后突然濃密的長發(fā),想起她周身濃郁渾厚的龍氣,眉頭越鎖越緊。

    屋里,周維安停頓了一下:“快了?!?/br>
    男人語氣平淡:“找到金龜,我就幫你們。”

    “只要上師出手,金龜不難拿到,”周維安道,“眼下萬事俱備,就等上師決定了?!?/br>
    男人回了一句,聲音極低,一個字也聽不出來,紀(jì)長清心念一動。

    看樣子這兩個人都知道李瀛的計劃,與其等待猜測,不如一齊拿下,勘問清楚。

    幾乎與此同時,賀蘭渾在她手心寫道:“拿???”

    紀(jì)長清身形一動,正要掠進(jìn)去時,忽聽男人問了聲:“誰?”

    被發(fā)現(xiàn)了。紀(jì)長清疾如閃電般沖進(jìn)房中,燭光突然熄滅,黑暗中只覺得頰邊忽地擦過一絲極淡的氣流——

    “星辰失!”

    星辰失劍應(yīng)聲而至,青碧色光芒照耀下,一角灰影倏忽顯現(xiàn)又倏忽消失,隨即歸于沉寂,男人和周維安都不見了。

    紀(jì)長清握著劍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能從她劍下全身而退的,會是誰?

    伸手揭下賀蘭渾的隱身符:“逃了?!?/br>
    賀蘭渾看著她,她神色怔怔的,似是在想心事,是為了這次失手嗎?伸臂將她摟進(jìn)懷里:“沒事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周維安是官身,明兒一早就得上朝,到時候我去堵他!”

    只是第二天一早,賀蘭渾沒堵到周維安,他失蹤了。

    三品大員失蹤,非同小可,刑部、大理寺和洛陽縣都得了嚴(yán)令四處尋找,賀蘭渾站在集仙殿中,低聲詢問武皇后:“殿下取走金龜,是為了神格?”

    武皇后娥眉輕揚(yáng):“怎么?”

    “殿下命臣查辦此案,可有些事臣若是不清楚的話,這案子沒法查。”賀蘭渾道,“頗梨針、穸鏡、金龜,殿下一直在收集這些不屬于人間的東西,臣須得問問,殿下是要做什么?”

    武皇后合上看了一半的奏折:“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br>
    “殿下要臣辦差,臣也只能大著膽子往前走,眼下一環(huán)一環(huán)套得差不多了,但若是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缺失,也還是不成?!?/br>
    “眼下還不能告訴你。”武皇后笑了下,“說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果然瞞不過她。賀蘭渾咧嘴一笑:“臣想看看金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