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吳媽靜了一靜，答得很干脆，“他從香港回來就休了一個長假，逸棧的事情都是我在看?！?/br>
    “你想干什么啊你！？”司南心里有些東西驟然垮塌，簡直想立刻掉頭回去。

    “不想干什么，”吳世杰卻不慌亂，“我想通了一件事，反正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我實在看不下去他過得這么辛苦?！?/br>
    “那你要我怎么辦？他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啊！”司南氣急了。

    “但他過的不好。”

    “但他結(jié)婚了！”她提高了聲音重復，沒人知道她在生下默默之前都經(jīng)受了些什么，憑什么來對她說他過得好不好？！

    “五年前，W的事情結(jié)束之后，他找過你很久，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跟你有關(guān)的?！?/br>
    “再怎么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司南打斷他，“我們不久前才見過，他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我想我很清楚?！?/br>
    “算幫我一個忙好嗎？”吳世杰的聲音變得有些異樣，“跟他好好談一次，就算我求你?！?/br>
    “談什么？你要我去跟他談什么？！”她激動依舊。

    吳世杰是習慣開快車的，車子已經(jīng)駛上盤山公路，速度卻不減，有那么一瞬她寧愿出一場車禍，把她從這尷尬的境地中救出來。但事與愿違，吳世杰突然在一個彎道處停下車，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記得這個地方嗎？你們來過的，”吳世杰問她。

    司南看著車窗外面，公路一側(cè)是巖壁，另一側(cè)是山谷，遠近都是竹林與稻田，就跟從前她和程致研來的時候一樣，好像五年的光陰根本沒有流逝過。

    “對，來過。”她點頭，仿佛無動于衷。

    “他在莫干山造了第一間逸棧，位置很好，幾乎就是世外桃源，但工程開始之前，那里根本沒有路，連手機信號都沒有，需要開車進山，再徒步翻過幾座野山頭?！眳鞘澜芫従彽纴?。

    “那又怎么樣？”她反問。

    “不怎么樣，他在這里出過一場車禍。”

    她驟然噤聲。

    10

    直至一個細節(jié)在腦海中浮現(xiàn)，司南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開口對吳世杰說：“開車吧，帶我去見他，我有話問他？”

    吳世杰看了看她，默默不言，發(fā)動車子沿著盤山公路繼續(xù)朝山上駛?cè)?，直至翻過那座山頭，又開了四十分鐘左右進入一個溪谷，逸棧就座落在那里。時至九月，四下依舊碧玉蔥翠，遠遠的就能看到樹影掩映下白墻墨瓦的中式建筑，深挑的屋檐下掛著逸棧的招牌，空氣中漫著竹葉濕潤清冽的氣息。

    早在實地探訪之前，司南就看過許多圖片和簡介，對這里并不陌生。她知道莫干山逸棧由三十余棟明清時代江南民居風格的獨棟宅院組成，整個建筑群總占地超過四萬平方米，模擬古村落的形態(tài)沿著溪流松散鋪展，設(shè)計建造不求豪華，而是盡可能的保留當?shù)卦械淖匀簧鷳B(tài)環(huán)境，房子里用的磚雕木雕裝飾，絕大多數(shù)都是從各處搜羅來的古物。

    但這些都是停留在紙面上的，有些東西需得親眼看見才能真切體會其妙處，她一眼便愛上此地的清新素雅，也明白要在山里營造起這一切有多不容易。她記起從前，程致研對她說過好幾次，查爾斯如何在一片灘涂上建起來云域度假村，言語間將盡是欽佩之情，而現(xiàn)在，他自己也做到了。她真心為他高興。

    車子駛過兩進高敞的木門，折進一片竹林后面停下，兩人下了車，便有接待員迎過來，取了行李，送到早就準備好的房間。

    “他在哪兒？”司南問吳世杰。

    “穿云塢，沿著溪往山坡上走，最后那一棟?！眳鞘澜芴纸o她指路，看樣子根本無意跟她一起去。

    這倒也正合司南的心意，她不請自來已經(jīng)夠?qū)擂蔚牧?，根本不知道程致研會如何反?yīng)，要是有旁人看著，說不定更糗。

    她拾級而上，很快就到了那座三開間的院落前面，最外面那道門虛掩著，她推開門跨過門檻，第一進是客堂，墻上掛著一副仿古做舊的長卷山水，旁邊的題詞是王安石的漁家傲：

    燈火已收正月半。山南山北花撩亂。聞?wù)f洊亭新水漫。騎款段。穿云入塢尋游伴。卻拂僧床褰素幔。千巖萬壑春風暖。一弄松聲悲急管。吹夢斷。西看窗日猶嫌短。

    客堂里沒人，靜得只剩風聲。她轉(zhuǎn)到后面，又推開一道門，第二進兩層磚木結(jié)構(gòu)的樓房，房前的天井小一些，廊檐下垂著驅(qū)蚊的紗帳。起先她以為紗帳后面坐著人，走近一看才知是一把扶手椅，正要進去，就覺得有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她驟然回頭，他就站在她身后，手里拿著一本書，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

    “你嚇死我了。”她先叫起來，倒免了去想第一句話敢怎么開場。

    他還是那么看著她，好像舊夢未醒。

    “我是來做實地考察的，吳世杰發(fā)的邀請，下午剛到。”她簡短的解釋，真的到了這一步倒也不怕了。

    “我不知道這樣事?！彼K于開口，口氣有些冷，臉上也回復了平靜，好像猜到了吳媽先斬后奏。

    “這我明白?！彼c頭。

    “我們同時在跟幾家人家談，厲星的機會并不比其他更大?！彼终f。

    “這我也明白。”

    “那你為什么來？”他似乎露出一點笑。

    “我想弄清楚一件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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