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很快就來了，他為她選了莫干山和梵凈山。

    7

    那天中午，司南去醫(yī)院找顧樂為，但他卻不在。

    同事說顧醫(yī)生on call一天一夜，剛剛回家睡覺了。司南知道地址，轉(zhuǎn)而去他家找他，不為了別的，只想看到他。路上，她想起默默住院時聽來的一個笑話，兒科的護士都管顧樂為叫“定海神針”，因為有些淘氣的小孩子太能鬧騰，只有他能鎮(zhèn)的住。而現(xiàn)在的她，恐怕也需要他來鎮(zhèn)一鎮(zhèn)。

    顧樂為住的地方在上環(huán)街市附近，家里人都已經(jīng)移民，他一個人住一間小公寓。司南在樓下按鈴，他可能已經(jīng)睡下，許久才替她打開門禁。她乘電梯上樓，他已經(jīng)開了門在等她了，頭發(fā)亂亂的，看上去很累，似乎老了幾歲。

    她看著他問：“你怎么啦？”

    他不說話，關(guān)上門就回臥室，鉆進毯子下面睡覺。她跟過去，坐在床邊。他睜開眼睛，握住她的手。她側(cè)身躺下，他就湊過來，埋頭在她胸前。沉默許久，他告訴她，那個叫他“老大”的小男孩昨夜病危，幾個小時之前在昏迷中心跳停止。

    這本應是個沉重的消息，但司南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在顧樂為開口之前，有那么一瞬，她以為他終于失掉耐心，要離開她了。那個念頭讓她感覺四下無光，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竟是這么在乎他的。

    房間里有些亂，窗簾拉著，光線晦暗。顧樂為應該是累極了，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剩司南獨自醒著，看時間分秒流逝。她知道自己應該回去上班了，Blackberry一定在包里振個不停。她每天差不多要收百十來封信，接無數(shù)個電話，除非Blackberry沒電了，否則一刻不得消停。但她還是躺著，心里說：隨它去振吧。他曾給她的耐心和安慰，她終于有機會報答，靜靜擁著他，讓他安心睡上一覺。

    下午五點多，顧樂為醒了，看見她還在，倒好像很意外。

    房間里靜得出奇，司南被他看得有些尷尬，問他：“你看什么？”

    “你在這兒真好?！彼卮?。

    她推了推他，想要坐起來，他環(huán)著她手臂卻驟然收緊，翻身壓在她身上。他的手略略粗糙，細細撫摸她的脖子和鎖骨，然后就開始解她襯衣的扣子。她很順從，抬起頭來吻他，回應他的動作，任由他的體溫侵入，但細致綿長的溫存之后，他初進她的身體，還是有些澀澀的痛楚，可能是尚未做好準備，也可能只是因為她太久沒有做過了。自始至終，她緊握著他的左手，指甲掐進他的手心，他就讓她那樣用力地抓著，以至于留下好幾個弧形深紅色的印子。

    她不知道這算是他占了她的便宜，還是她趁人之危。激情退去后，只剩下淡淡的倦怠感，她的手腳還攀附在他身上，神思卻已經(jīng)走遠了。外面晴空萬里，陽光明媚，她卻好像聽見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發(fā)出的脆響，以及遠處微不可聞的悶悶的雷聲。在許多情況下，助聽器會不成比例的將噪音放大，她總是能聽見那些聲音，以為是要下雨了，其實卻只是無數(shù)引擎發(fā)出的聲音在高樓林立的深谷間回蕩。

    “你和他為什么會分開？”顧樂為突然問。

    “誰？”她明知故問。

    “默默的爸爸，還記得原因嗎？”

    “原因很多?！彼铺?。

    “說最主要的。”他不放過她。

    她只能把第一個出現(xiàn)在腦子里的答案說出來：“我懷孕了，不敢告訴他，等我想告訴他了，他失蹤了?！币苍S真是這樣，比他們是楚河漢界兩側(cè)不同陣營里的兩枚棋子，更加重要。

    “如果那個時候，你找到他了，會怎么樣？”顧樂為看著她。

    如果找到他了，會怎么樣？她從來沒想過，有這個如果嗎？現(xiàn)在，她找到他了，七月初見過一面，下個月又要再見，又會怎么樣呢？

    “在床上討論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深了？”她踢踢他的腳，對他笑，試圖蒙混過關(guān)。

    他許久才又嘆道：“怎么辦啊？”

    “什么怎么辦？”司南反問。

    “我愛上你了，你卻不愛我?！彼卮稹?/br>
    “噢，我懂了，今天之前你并不愛我，”她假裝他不可理喻，“這是不是典型的男人心理？”

    他只是笑，不回答。

    她知道，他的神經(jīng)也不夠強大，終于還是放過她了。

    入夜，顧樂為去醫(yī)院上班，司南獨自回家，陪著默默做幼兒園布置的手工作業(yè)，用鞋盒做一座房子。她用馬克筆勾出小窗外的風景，草地、藍天、白云，默默拿彩色筆來涂顏色。

    她看著默默握筆的樣子出神，很難想象僅僅五年工夫，曾經(jīng)在她體內(nèi)的一個小小的圓點，曾經(jīng)差那么一點點就要放棄的胚胎，竟然長成了這么大一個有喜怒有好惡的人物。

    她回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冬天，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起初不敢相信，買了兩支不同牌子的驗孕榜驗證，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清晰的兩條杠。她知道程致研不可能想要小孩，她自己也不想要，不是暫時不要，而是一輩子都不想。解決辦法似乎只有唯一的一個，都不用傷腦筋去選。

    那段日子發(fā)生了許多事，她身體不舒服，脾氣變得很怪，始終都沒把懷孕的事告訴他，是不愿，也是不敢。雖然沒說出口，但每次見到他，她都會在心里默念：

    “我懷孕了，想去做掉?！?/br>
    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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