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猶豫著起風(fēng)了，路邊棕櫚樹巨大的枝葉全都往一邊倒過去，雨點落在擋風(fēng)玻璃上，臺風(fēng)到了。

    “這下好了，”洛倫佐還是叼著煙笑，“上帝替你決定了，省得傷腦筋。”

    三人回到潛水商店，雨已經(jīng)下的很大了。

    洛倫佐一家三口就住在店后面的平房里，那個區(qū)的電力供應(yīng)還沒恢復(fù)，小型柴油發(fā)電機的功率不夠，屋子里燈光昏黃，也沒開空調(diào)，只有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吱呀呀的轉(zhuǎn)著?？愐呀?jīng)做好了晚飯在等他們了，才滿周歲的小男孩丁丁只穿了一件汗背心，光著屁股滿地爬。

    看到程致研的樣子，卡麗立刻去店里拿了藥箱，又從房間里拿了一套洛倫佐的干凈衣服給他換上。司南坐在旁邊，看著卡麗幫他清洗手上的傷口，又看著他狼吞虎咽的吃下許多面餅、腌雞rou和螃蟹，他不跟她說話，她便也默默不言，坐了一會兒就去洗澡了。她洗得很快，十分鐘就出來了，頭發(fā)濕漉漉的，穿了件吊帶的花裙子，應(yīng)該也是卡麗的衣服，有些舊，卻有種親切的家常的艷麗。她蹲在地上逗著丁丁玩，卡麗看著他們露出溫柔的笑。卡麗的年紀(jì)其實比她還要小，看上去卻已全然是個主婦的樣子了。

    吃過飯，程致研也去洗了澡，浴室里還留著淡淡的洗發(fā)水的味道，他脫掉衣服看看了身上的傷，上腹右側(cè)有一大塊淤青，很痛，但還不至于有內(nèi)傷。他洗完澡，正要推門出去，突然想起來洛倫佐的房子里只有兩間臥室，今晚怎么睡，是個問題。

    等他走出浴室，才發(fā)現(xiàn)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餐廳客廳里已經(jīng)沒人了，主臥的門關(guān)著，朝西的客房開著門，透出一點燈光。他走進去，看到司南站在窗邊，外面風(fēng)雨交加，雨滴隔著木質(zhì)百葉簾落進來，打濕了窗臺和一小塊地面。

    她回頭看到他，就朝門口過來，他以為她會走出房間，結(jié)果她只是把門關(guān)上了。僅隔著一面薄墻，傳來洛倫佐彈吉他的聲音。菲律賓是個出樂手的地方，在這七千多個島嶼上，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可能遇到天籟般的聲音。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還是她先開口了。

    “你手還痛不痛？”她問。

    他搖頭：“你沒看見那三個人，臉上都掛彩了?！?/br>
    她不以為然的嗤了一聲：“人家也就是樣子難看點，又沒有什么內(nèi)傷，只有你這樣不會打架的才打臉，沒有殺傷力，自己手痛。”

    他有些動氣，他走了這么遠的路，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到頭來她卻這么說。她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翹起一邊嘴角對他笑，拉他在床邊坐下，伸手掀起他的衣服。

    “你干嘛？！”他推了她一下。

    她沒有退讓，也不出聲，一手把他身上那件舊T恤撩到胸口，另一只手輕撫過右邊肋骨下的淤痕。他愣在那里，女孩子細而柔的手指撫過他的胸口，他的身體起了反應(yīng)，他又一次試圖推開她，把T恤拉下來。她還是沉默，扳著他的肩膀，抬起頭看他眼睛，然后跪在床上吻他。

    那個細致綿長的吻擊碎了他所有的克制和疏離，他把她按倒在床上，吻她嘴，脖頸，解開裙子的吊帶，那一層柔而薄的棉布下面，她的皮膚帶著陽光的痕跡，溫暖而濡濕，仿佛每一個細致的褶皺之間都帶著雨林的潮意，一如周圍的空氣。她認(rèn)真看著他，回應(yīng)他的吻，長久的纏綿之后帶他進入她的身體。他忘情的動作著，直到在她頰上嘗到咸澀的滋味，他以為傷到她了，貼著她的耳朵問她怎么了？她不說話，連喘息也悄然無聲，扳著他的腰背把他拉近自己，用身體告訴他不要停下來。

    激情退去，他累到了極致，幾乎立刻就睡著了。半夜，雨越來越大，他被雷聲驚醒，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卻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人。直到眼睛習(xí)慣了黑暗，他看到她側(cè)身坐在窗臺上，看著外面的雨幕。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她的臉，沉郁悲傷的表情，他曾經(jīng)看到過一次，在W天庭的停機坪，她那樣安靜的跪在他身旁，看著整個城市沉入綿綿暮色。

    36

    他一動不動的躺著，久久的看著她，那么陌生，好像換了一個人，她那樣一個看似不設(shè)防的人，其實卻縮在一個胡桃殼里，他想要敲開那層硬殼，卻又怕傷到內(nèi)里的她，或者他自己也有一些害怕，不知道在那層硬殼背后會看到些什么。

    一轉(zhuǎn)眼便是天光大亮，熱帶的海濱就是這樣，一夜風(fēng)雨了無痕跡，像是一場夢境，只有屋后小小的游泳池里漂著的雞蛋花和馬櫻丹花殘破的花瓣還帶著少許夜的記憶。

    程致研醒來的時候，司南已不在房里了。他從床上起來，推門出去。洛倫佐正坐在餐桌邊吃早飯，卡麗在廚房里做事。

    洛倫佐看到程致研，一臉促狹的笑，問：“昨晚睡得好嗎？”

    不等程致研反應(yīng)，卡麗就過來踢了他一腳，指指門外說：“她和丁丁在后院兒?！?/br>
    其實隔著窗戶就能看見，司南和那個蹣跚學(xué)步的小子正在院子里玩球，不時發(fā)出陣陣怪叫。程致研推門出去，站在廊檐下看著他們，她回頭對他笑，又成了那個他熟悉的司南，一眼看得到底似的。

    吃過早飯，程致研按照沈拓發(fā)給他的號碼和名字，打電話給馬來西亞航空公司，得到的是個好消息，當(dāng)天晚上就有一班飛機空出來兩個位子，他們能走了，在吉隆坡轉(zhuǎn)機，大概六個小時就到上海了。他卻覺得一絲失望，發(fā)現(xiàn)自己暗暗的希望他們走不成。他想起昨天洛倫佐在車上說的那句玩笑話，暗自苦笑，睡了她也不能放下，這一次，真的是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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