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露恍然大悟。

    當(dāng)初她寄出門票時，簡單在信封上寫了一句“祝觀劇愉快”，沒想到這個女孩就是接收到這份祝福的人之一。

    那女孩小心翼翼地觀察代露的神色，又開口道，有幾分哽咽：“不管您是不是，我都要感謝您和余途辦了這個影展?？吹竭@張照片，就像mama又站在了我面前……”

    “你mama也是甘孜地區(qū)的少數(shù)民族？”

    女孩點點頭，努力擠出笑容：

    “是的，而且她也是余途的忠實觀眾。那張門票，讓我mama在生前有機(jī)會親眼看到余途的表演，實現(xiàn)了心愿……她生前，就和這張照片上的阿姨一樣，也很好看?！?/br>
    代露在夕陽溫柔的余暉中愣住。

    成都站演出之后，展覽舉辦之前——這名少女失去母親的時間，似乎和她失去宗漫的時間接近。

    女孩拎起行李箱準(zhǔn)備離開，代露拉住她：“你稍等?！?/br>
    代露轉(zhuǎn)身到后臺，拿了一本《弦外之音》的周邊簽名筆記本。

    “你叫什么名字呢？”

    “曉菲。春曉的曉，芳菲的菲?！?/br>
    代露打開扉頁，在上面已經(jīng)寫好的余途簽名之下，寫下自己的名字，以及一句祝福：“祝曉菲：

    明日之路 皆為坦途

    漫游未來 皆遂所愿”

    代露將筆記本送給眼前的女孩：

    “可惜《弦外之音》的首輪巡演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不然jiejie可以請你再看一場?！?/br>
    曉菲難以置信地接過筆記本，看著上面的簽名和祝福，難掩驚異：“原來您，真的就是——”

    代露看著她，溫柔地?fù)u搖頭。

    女孩怔忪片刻，很快不再追問，她將筆記本仔細(xì)收入雙肩包中，在淚光中沖代露笑：“我明白了。謝謝jiejie，我會為你保密的?！?/br>
    代露寬慰地摸摸她的馬尾辮：

    “也謝謝你，讓我知道，有你mama這樣善良的人在天堂陪著她，我的師父并不孤單?！?/br>
    **

    前艙乘務(wù)員方虹本趟航班執(zhí)飛北京法蘭克福航線，又是一段漫長的國際航程，從家里出發(fā)時，她抬頭看了一眼玄關(guān)墻上的日歷。

    “竟然是個吉日？”她搖搖頭，不太相信奶奶掛上的這本黃歷。

    沒想到，到了機(jī)場開航前準(zhǔn)備會時，方虹翻閱兩艙乘客名單，看到了一個久違又熟悉的名字。

    “竟然真的是個吉日！”

    灰暗的一天被這個名字照亮，她開始期待這趟漫長的洲際航班起飛。

    很快到了上客時間，站在艙門迎客時，方虹一眼便看到了從廊橋遠(yuǎn)處走來的年輕新婚夫妻。

    北風(fēng)料峭的寒冬里，大多數(shù)旅客都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唯有那對夫妻穿著兩件輕盈的羊絨長大衣，一黑一白，黑得沉靜，白得無暇，仿佛高階奢侈品畫報上浮于云端的模特。

    但待他們走近了，方虹發(fā)覺，高高在上只是遠(yuǎn)觀的表象，美麗的女孩鼓起嘴撒著嬌，從前那個心事重重的知名演員則一直笑著，時而無奈地?fù)u搖頭。

    兩只登機(jī)箱都在男人手里，女孩只斜挎著一個迷你包，雙手挽在丈夫的臂彎，神采飛揚，像一只帶著春意的白色蝴蝶，猛然撞進(jìn)了這個凜冬。

    他們低聲交談，仿佛世間最普通的一對夫妻。

    “余先生，代小姐，早上好?！狈胶鐚λ麄兾⑿柡?。

    “早上好?！迸⒒匾匀杠S的問候，余途則面帶笑容頷首。

    待他們?nèi)胱?，方虹看到，余太太從她的迷你小包中，拿出一本更加迷你的小書，翻開書封，自言自語道：“咦，我上回看到哪兒了……”

    “《青鳥不到的地方》，”余途提醒她，“洪都拉斯那一章?！?/br>
    洪都拉斯，南美洲國度，方虹猜測，那應(yīng)該是一本游記。

    “這本書你從小時候看到現(xiàn)在，還看不膩？”方虹聽到余途在問。

    小時候？原來余途和新婚太太已經(jīng)認(rèn)識多年了嗎？方虹感到驚異，看來網(wǎng)上流傳的，他們通過一檔綜藝結(jié)緣的消息并不準(zhǔn)確。

    “因為我mama也喜歡看，她還說要帶我去南美玩呢?？上鴥?nèi)到南美沒有直達(dá)航班，她一直也沒有成行?！?/br>
    余途沉默了半晌。

    “國內(nèi)不能直飛南美，我倒是最近才知道。”

    “據(jù)說是因為距離太遠(yuǎn)啦，沒有飛機(jī)飛得過來。不過沒關(guān)系，到法蘭克福再飛布宜諾斯艾利斯，中間也能休息一下。”

    方虹這才明白過來，他們到法蘭克福只是中轉(zhuǎn)，還要再飛往南美洲，想來這是一趟遲到的蜜月旅行。

    飛機(jī)進(jìn)入巡航高度，開始平飛，客艙的燈光暗了下來。方虹經(jīng)過余太太的座位，瞥見她面前的屏幕上，正在放一部上個世紀(jì)的老電影。

    女主角用綠色的天鵝絨窗簾做了一件禮服裙，窗簾穗做成絲帶，從肩垂到腰，高高蓬起的裙擺詭異又華麗。

    費雯麗版的《亂世佳人》。

    余途也注視著她的屏幕，低聲問：“你那個斯嘉麗芭比娃娃呢？”

    “早不見啦?？赡苄r候搬家時弄丟了?！?/br>
    “那到法蘭找找有沒有，有的話再買一個。”

    他們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言語間沒有抒情表意，只有平淡的日常和細(xì)節(jié)，但這更讓方虹覺得，他們似乎共度過許多溫暖時光，互相擁有對方的獨家記憶。

    在前廚房備餐時，幾位年輕的乘務(wù)員在小聲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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