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聽說嗎？裴師兄他本來也想娶離師姐為妻，后來沒娶成傷心了，辭別師門至外游歷去了！我本以為是他們隨口說的，但今日沒見到裴師兄在場，才知道傳言并非空xue來風(fēng)?！?/br>
    “唉……你說離師姐她怎么這么好命呢？葉師兄娶了她，裴師兄也心儀她，咱們修仙正道年輕一代最厲害的兩個(gè)都喜歡她！”

    兩個(gè)姑娘說話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唯有離暮雪怔愣地在后面聽，好一會(huì)兒沒做反應(yīng)。

    她再次記起了之前做的那個(gè)冗長的夢，記起了夢里滿頭白發(fā)的裴子夜，記起了最后的那座枯墳。她記起了裴子夜對她的那番深切的情誼，記起了夢境最后那個(gè)冰冷的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

    他從來沒有想過讓我知道……離暮雪呆呆地默念了一回。所以他才早早地離開了么？

    “好奇怪……”離暮雪摸了一把臉頰，疑惑地看著手心里的濕痕。她明明是才明白裴子夜對她的心意的，可是她卻像是能夠分毫不差地感受到他內(nèi)心的痛苦，以至于她一次次地抹著臉，但眼淚卻根本止不住。

    很多時(shí)候，她總覺得這副身體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她經(jīng)歷著她的經(jīng)歷，承接著她的記憶，她有她的喜怒哀樂，可是在內(nèi)心、靈魂的更深處，這些記憶和情感都仿佛不是她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huì)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么要哭，似乎只是因?yàn)樵诖饲榇司跋拢褪菓?yīng)該有這樣的反應(yīng)。

    僅此而已。

    葉重北從席上逃回來的時(shí)候，離暮雪還坐在床邊哭得不能自已。

    他喝得有了些醉意，一雙多情的眼里便也帶了些迷離，越加顯得風(fēng)流浪漫。見到離暮雪正暗自垂淚，他愣了一愣，隨后方走過去，用指背輕柔擦去她眼角的淚珠，溫聲問道：“師姐怎么了？為何傷心？”

    “我不知道。”離暮雪茫然地?fù)u了搖頭。她望著葉重北心疼得皺著眉的模樣，伸手撫住了他的眉心，輕嘆了一聲后靠進(jìn)了他的懷里：“我可能……是想子夜了?！?/br>
    因?yàn)樗性谌~重北的懷里，所以離暮雪沒有看到在她話音落下后，葉重北的眼底倏然暗了一暗。但他只靜默了片刻，隨后安撫地拍著她的后背，說：“子夜只是去外面游歷了而已，等過一段時(shí)間他便回來了，師姐何必傷懷？”

    “他還會(huì)回來嗎？”離暮雪喃喃道，“他回來的時(shí)候……還能再見到我們嗎？”

    “自然能?！比~重北牽起她的手指親了親，壓低了聲音說道，“興許等他回來，便已有人管他叫師叔了?！?/br>
    離暮雪反應(yīng)了許久才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整張臉“騰”地便紅了。

    “不正經(jīng)?！彼笕谒乜阱N了一記，卻反被他握住了手腕。

    葉重北拆下了她頭上的鳳冠，撤下她的肩帔，一雙眼睛牢牢鎖著她的視線。“師姐不該一直提起別人?！彼拇桨隃惤念i窩處，連呼吸都好似帶著蠱惑。“今日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師姐唯一應(yīng)該想的，只有我?！?/br>
    紅鸞帳暖，春宵苦短。之后是怎樣隨著對方的動(dòng)作躺入床的，離暮雪記不清了。

    她隔著朦朧的紅色紗帳，透過汗?jié)竦慕廾?，只能看到葉重北晦暗的神情。他帶著粗重的喘息一聲聲喚著“師姐”，好像帶著無盡的依戀，好像每多喚一聲，他們之間的愛意便會(huì)更加濃厚一分。

    離暮雪想，重北是愛她的，他這般深愛自己，自己也應(yīng)該如此回饋給他才對。

    可是她又想，她本就愛他呀。

    她自小就愛他，愛到不顧她父親的責(zé)備也要偷偷將無妄峰上私藏的那些功法拿下來給他，愛到連父親和冬師叔用來給她增強(qiáng)體魄的補(bǔ)藥都要偷偷分一半給他。

    她為他歷練歸來之后威望越來越高而高興，她知道這是他喜歡的，所以她才一次次地央求著她父親，將所有歷練的機(jī)會(huì)都塞給了他，哪怕連最疼愛她的木師叔都說她太過偏心她都不在乎。

    她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東西都送給重北。

    她也一直都相信，下一任的玹瑛城掌門一定就是他，也只能是他。

    她愛他，他也愛她，那么究竟是哪里不對勁，究竟是因?yàn)槭裁?，她?huì)感到這般哀傷？

    離暮雪伸手撫向葉重北的脖頸，然后她摸到了他掛在心口的那粒掛墜。

    黑色的繩子纏著一粒金色的吊墜，石頭似的，拇指蓋一般的大小，有些類似琉璃，卻比琉璃更加渾厚些許。離暮雪的掌心觸碰到它的時(shí)候，它忽的閃過了一絲紅光。

    所有被封鎖的記憶在這一刻驟然沖進(jìn)腦海。

    「jiejie！」

    離暮雪聽到有人這樣叫她。

    她記起了她是誰，也記起了她為何會(huì)來到這里，來到這個(gè)本不屬于她的世界。

    在記起一切的這個(gè)瞬間，本伏在她身上的葉重北的動(dòng)作忽的便停了下來。

    他靜靜地看著她，隨即露出痛苦又悲傷的神情來。他顫抖著指尖伸過來撫她的鬢發(fā)，淚流滿面地求她，說：“師姐……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離暮雪的眼神驟然一厲。

    就在她抬手一掌朝葉重北胸口襲去之時(shí)，屋子里的一切都扭曲變化了起來。葉重北的五官也旋轉(zhuǎn)著開始變形，他掙扎著，隨著周圍的一切遁入黑暗，只留下了一串不甘心的哀嚎。

    離暮雪的身體驀地騰空。

    她好似只有一抹游魂，輕飄飄地懸浮在空中，唯意識從未有過得清醒。清醒地記得自己是誰，清醒地記得自己的在意和憎惡，也清醒地記得自己是怎樣死在了麒麟的利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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